“好。”赤獒轻飘飘地说出一个字,须臾便散在了风里。 “呜……呼……”渐渐地,风从西面吹来,衬得夜色更加静谧。 被晚风吹得有些冷,麋鹿拢了拢衣襟,关切道:“你身上还有伤,坐这儿吹风容易得风寒,快回地牢休息吧。” “不急。”赤獒慢悠悠地站起身,一字一字道:“我想先问你讨件东西。” 麋鹿顿觉古怪,这么多年,赤獒从未开口问他讨过什么东西。算起来,他们俩相遇很早,他在人群中一眼挑中他。在斗奴场的十几年里,他确实替他挡了无数次折磨。 念及此处,麋鹿心底突然滋生几分愧疚之意,大方道:“什么东西?只要我有,我一定给你。” “你有。”赤獒利落地跳下石阶,他身形很快,几乎是一瞬间便到了麋鹿身前。 麋鹿察觉到危险,正准备后退,谁料,电光火石之间,那根尖锐的树枝全进了他心口,霎时,一股剧痛袭来。 赤獒迅速往后退去,面上平静而冷漠,薄唇一开,他残忍地吐出三个字,“你的命。” “你!”气血攻心,麋鹿张嘴喷出大口鲜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心脉被切,他很快便没了气息,然而那双好看的眼睛却瞪得很大,写满了不甘与愤怒。 赤獒蹲下身,利落地拔出树枝。他移动视线,使劲扯开麋鹿的衣襟,从里头拿出焉谷语的帕子,上头染了一部分血,有明有暗,相当碍眼。 他看得皱眉。 怎么说这帕子都是焉谷语的东西,让麋鹿带着去死实在晦气。 “啊!”倏然,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今晚的夜色很静,一有声音便显得分外响亮。 赤獒猛地回头,树枝飞速出手,气劲带风,凌厉狠辣,一击便将守卫钉死在了石柱子上。 他看着地上和墙上的两人,脑中立马来了主意。 * 翌日。 阳光还未照进斗奴场的时候,外头已是闹哄哄的了。 昨夜处理完尸体后,赤獒回了自己的地牢,躺上了熟悉的木床。这一觉,他睡得很香。直到集合的号声响起,他才睁开眼。 号声一响,矮房里的斗奴急忙穿上衣裳,一个接一个地去了训练场。斗奴场共有六百多斗奴,几乎将训练场的空隙都站满了。 赤獒混在人堆里不作声,静静听着他们议论。 “发生了什么事?” “听人说昨晚有人死了。” “这有何奇怪的,斗奴场每日都有人被抬出去。” “这次不一样,死了个守卫,张管事大发雷霆呢。” “不止,是有斗奴想逃出去。” “逃?前头的地牢门被封得死死的,后头墙上有机关,身手再好也出不去,况且我们身上被下了断肠毒,半日不吃解药就得死。怎么逃?” …… 没一会儿,张落上了训练场中的擂台。 赤獒往前头看去,擂台上头摆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被墙上的机关弄得面目全非,再加大雨一淋,哪儿还分辨得出模样,只能看脖子里的吊牌认人。 麋鹿。 至于另一个,身上穿着守卫的服饰,腹部被机关切坡了。 “新来的斗奴,你们睁大眼睛看仔细了,这就是逃跑的下场。”语毕,张落狠狠地踹了一脚麋鹿的尸体,“墙上的机关神仙难破,你们没那个脑子,省点劲儿吧,都用到竞场上,或者用到客人身上,说不准哪天便会被客人买走。” 他一说,斗奴纷纷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只一眼,白狮立马收回目光,额间冷汗直冒。别人或许分不出麋鹿与赤獒的区别,但他能。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麋鹿为何要干逃跑的傻事。 前天晚上,他虽然醉了,却也记得自己在训练场里见着了麋鹿,甚至将自己查到的事一并说予了他。 等等,他脑中乍现一缕白光。 难道,那人并非麋鹿,而是……这个念头一起,他顿觉手脚冰凉。赤獒杀麋鹿的原因,他不用想都能猜到。那么他呢,他可是给他下过血蛊的人。 越想越怕,白狮慌乱地低着头,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来人,将麋鹿吊在墙上挂个三天三夜,让他们谨记逃跑的下场。”张落挥手命令,他沉着脸,冷冷地看着擂台下的几百斗奴,“时候差不多了,你们开始训练吧。” 训师点头,扬声道:“第一区的斗奴留下,其余的回地牢。” 斗奴们留的留,走的走。 拥挤的人群中,赤獒寻着了猎隼的背影,他暗自琢磨着,自己如今是只身一人,单打独斗还是差点意思,亟需一个帮手。 猎隼身手与他相差不大,为人一根筋,做帮手再好不过。 而且他清楚一件事,猎隼近来都在为她母亲的事烦忧。这人一旦有了弱点,就很容易被掌控。 “相信大哥不日便会超过猎隼和赤獒。” 目光一偏,赤獒看向说话的几人,中间那位便是这几日在斗奴场里名声大噪的黑蛇,黑蛇身侧跟着几个年纪尚小的斗奴,点头哈腰的,不断说着拍马屁的话。 直觉告诉他,黑蛇不是一般人,他的身手更像是练家子,来斗奴场怕是有其他目的。 “那是当然。”黑蛇大摇大摆地走着,自信满满道:“总有一天,我会在竞场打趴他们两个。” “这倒是难了,张管事从来不让摇钱树相互厮打。” “是么。”黑蛇拧起杂乱的眉头,“那我过几日与他们去竞场切磋切成,看看究竟是谁的武功更胜一筹。” 无趣。赤獒不以为意,径自回了自己的矮房。
第27章 说婚事 “哒哒哒”,马车离开斗奴场,缓缓驶入人群。 焉谷语独自一人坐在软垫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方才,张寇锦说出求人帮忙的事,她才彻底看清太子哥哥的真面目。 他居然知道赤獒的身份,还时常来瞧他。 先让赤獒吃尽苦头,又让大夫拼命救活他,叫他想死也死不了。不管这是皇后还是太子哥哥自己的主意,她都觉得可怕,钻心的可怕。 他明面上那般君子,内里却这般狠心。 焉谷语扯开车帘,任由外头的风吹到脸上,如此,她心里才舒服了些。 不知不觉中,她心里那架关于陆观棋与赤獒的天平,越来越偏。 “小姐,该下车了。”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到了丞相府,焉一出声提醒。 “嗯。” 焉谷语走下马车,迎面撞上贺良舟。“良舟哥哥。”她弯起嘴角,温柔地喊了一声。 贺良舟最恨她这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略带气恼道:“你身子不好天天往外跑做什么,嫌自己病好得慢?” 焉谷语被贺良舟呛得语塞,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出话回应。沉默良久,她才找了点客套话,“多谢良舟哥哥关心,我的病已经好了。” 自打陆观棋同她提了那话后,她一见贺良舟便觉尴尬。 “谁关心你,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别自作多情。”犹如被踩着了尾巴,贺良舟面上一红,大声反驳道。 他这话说得重,语气也冲,相当不好听。 焉谷语抿了抿樱粉色的唇瓣,不由开始怀疑陆观棋的看法,她怎么瞧都瞧不出贺良舟对自己有意思。 “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说着,贺良舟像是想起了什么,生硬道:“我拿了一些金银首饰过来,皇上今日赏的,我们家没女眷用不着,送你们了。” “谢谢。”焉谷语由衷道,这几年,贺良舟总往丞相府送东西,有时是布料,有时是小玩意儿,有时是进贡的水果,她确实该感谢一声。 贺良舟皱眉,记起那日焉谷语与陆观棋在一处的亲昵模样,登时怒气上脸。“你这年纪该想想嫁人的事了,别稀里糊涂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关于婚嫁之事,我想,爹爹会给我安排的。”焉谷语不喜别人催她成婚,一听便烦。在这一点上,焉问津倒是相当开明,从不催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贺良舟轻声念着这两字,忽地,双眸一亮,“你身子不舒服少出门,省得又躺几天,我先走了。” “嗯,良舟哥哥慢走。” 目送贺良舟走远后,焉谷语进了丞相府。 前厅,桌上摆着十几个大小不一样的纸盒子,各个包装精美。 “滋啦”,焉夏致撕开盒子外头的红礼纸,拨下环扣打开,小盒子里头躺着两串玛瑙项链,一红一绿,色泽光鲜,有玉的质感。 陈鱼往里头一看,笑道:“正好,你一串,语儿一串。” 闻言,焉夏致眉眼骤冷,不快道:“我不要了。” “我从不戴这些东西,而且夏致戴着更好看。”焉谷语踏入前厅。她一贯爱素的,戴不了红红绿绿的东西。 听得焉谷语的声音,焉夏致回头觑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拿起盒子便走。 “这孩子,真是没规矩。”陈鱼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也懒得再说,转向焉谷语道:“你近来怎么总往外跑?” 焉谷语扯开嘴角,含糊道:“去见一个朋友。” “朋友?”陈鱼见她言辞闪躲,便以为她是去见陆观棋,“语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嫁人的事?虽说有皇上为你挡着,可你是到底个姑娘家,终归是要嫁人的。” “姨娘,我若是遇着喜欢的人,一定会嫁的,你就别操心我了。”焉谷语上前,说罢又补了一句,“我啊,现在就等着月老牵线呢。” “等着月老牵线?”陈鱼听得一头雾水,追问道;“你不是心悦太子殿下么?” “太子哥哥……”焉谷语顿住,她对陆观棋的爱慕之意早淡了,加之今日的事,她甚至不知该如何看待他。 陈鱼只当她是羞了,语重心长道:“倘若你真喜欢太子殿下,我待会儿便去跟老爷说,让他明日进宫探探皇上的意思。上回我见你们俩在一块,真真是郎才女貌,顶般配的一对。” 老实说,她撮合焉谷语与陆观棋也有点私心。倘若焉谷语一直不嫁,那贺良舟的心思便会一直放在她身上,这对于焉夏致来说自然不算好事。 “不用。”焉谷语拉着陈鱼的手,恳切道:“姨娘,我对太子哥哥没那个意思,我只将他当哥哥看。再说,我最讨厌与人争抢,所以皇宫这个地方不适合我。” “……”陈鱼愣住。 “姨娘,眼下你该操心的人是夏致,她已经有心上人了。”焉谷语故意把“心上人”三个字说得很重,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心思被人看穿,陈鱼甚是羞愧,觉得自己看轻了焉谷语。“嗯。” * 深夜,训练场里静悄悄的。麋鹿的尸体高挂在围墙上,随风轻轻荡漾,透着一股子阴森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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