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狮从走出通道,远远瞧见赤獒站在火盆架子边。 木柴灼灼燃烧着,火光热烈,照亮了赤獒的脸,五官分明,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光下熠熠生辉。 白狮咬咬牙,深吸几口气才敢过去,故作轻松道:“你找我过来又是想查什么事?”他没法子,只能装作没认出赤獒。 赤獒不答,漠然从怀中拿出一只很细的铁签子,一头用粗布包住,随后,他捏着包有粗布的那一头,将铁签子至于火上。 “咕噜”,白狮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他是驭蛊人,所以他再清楚不过了,解蛊毒的法子其实有两个。 只是,他心头疑惑,赤獒如何会知道这解蛊的法子。 赤獒不说话,他的神经便揪得紧紧的。 这一刻,白狮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他不由松了松紧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扭了扭脖子,便在他挺起胸膛时,赤獒开口了。 “我不是麋鹿。” 没等白狮说话,赤獒又说一句,“你知道我不是。” 白狮整个人僵住,霎时,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冲脑门,吓得他双腿发软。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赤獒不好惹,也曾多次劝麋鹿换个人当替身,奈何麋鹿不听劝。 铁签子逐渐变红,赤獒侧头看向傻眼的白狮,笑着道:“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想要自由,而我,取代麋鹿也能帮你获得自由。” 白狮使劲屏着呼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对方开出的条件是很诱人,但他能拿什么跟赤獒做交易。麋鹿若是还活着,他倒是能用蛊虫控制赤獒,可眼下麋鹿死了,他很难控制血蛊。 赤獒见铁签子已经烧得通红,便从烈火上挪开,他单手扯开腰带,再拉下左侧衣裳。 此刻,蛊虫正好在肩头处活动。他拿着铁签子逼近皮肤,妄图用热力吸引蛊虫窜到皮肤最上层。 白狮干眼看着,几乎忘了说话。 期间,赤獒缄口不语,极有耐心地等着蛊虫往上爬,直到它爬到皮肤最表层,将皮肤顶得突出了一块。 只听“滋”地一声,他将烧红的铁签子扎入皮肤,动作快如闪电。不过眨眼的时间,白皙的皮肤冒了烟,同时伴随着一阵烧焦的味道。 白狮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吵着赤獒。看着看着,他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日子,孙大夫说自己的小学徒来了斗奴场之后便没再回去,张寇锦派人在斗奴场里找过,并没找着。 两件事一结合,他便想通了里头的秘密。 如今,麋鹿死了,皇子一事只有他和赤獒两人知道。倘若要在麋鹿和赤獒中间选一人合作,他确实会选赤獒,因为赤獒对别人对自己都够狠,也有足够的野心。 一个人若是连野心都没有,那还谈什么其他。 但与这样的人合作弊端也大,假使某一天他没了利用价值,赤獒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纵然铁签子将皮肤烧焦,赤獒依旧面无表情,他果断地拔出铁签子,扬手扔在火盆中。“考虑得如何了?” “呜……”晚风一吹,立时,麋鹿的尸体晃动得厉害。白狮别过脸,小声祈求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你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我即刻回到滇南,永不踏足中原,希望你能放我一马。” “好。”赤獒不假思索道。 白狮苦笑着点头。单论身手,他哪里比得过竞场排名第一的赤獒。不管以后如何,反正他今晚没得选。 赤獒系好腰带往通道口走,风中传来一声,“我有件事想问你。” 见状,白狮急忙迈着小步子追上去,生怕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讨好道:“你尽管问。” “猎隼给二管事的钱真到了他母亲手里么?”赤獒直截了当道。 白狮怔了一怔,不明赤獒问这话的意思,按理说,这事他是不该沾手的,但他跟赤獒刚定下约定,总得显示显示自己的诚意。“没有。猎隼给的钱全到了二管事自己的口袋。” “哼。”赤獒不屑地哼了一声,对此并不意外。“替我打听一下,猎隼他母亲的病如何了。明晚见。”说罢,他大步进了通道。 “好。”白狮忙不迭点,赤獒走后,他才开始大口喘气。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赤獒给人的压迫感确实要比麋鹿强得多。 * 三月二十,谷雨,焉谷语出生在这一日,因此得名。戚昉不喜“雨”字,便改成了“语”。 焉谷语十岁那年,算命先生说过一句话,她十五岁的生辰得在寺庙里过,这事陈鱼记得很清楚,所以她三月初便备好了香火和贡品,打算顺道为丞相府祈祈福。 三月十五的清晨,天还没亮,陈鱼就起了,亲自安排下人将她备好的东西搬上马车。 焉谷语独自一人坐在前厅里用早膳,秀眉紧锁,粥也没喝几口。 她心里思量着,是不是该让揽月去斗奴场跟赤獒说一声。不然一声不吭消失几天,他肯定生气。但她一想上回赤獒那奇怪的模样,又开始犹豫。 这两下三下一想,时间便没了。 “语儿,吃好了么。”陈鱼进入前厅,关切道:“夏致已经上车了,你若是没吃好我先去马车上头等你。” “不用,我已经吃好了。” 焉谷语起身,同陈鱼一道上了马车。 凌云寺坐落在帝都城外,南面方向,恰好经过斗奴场。 马车路过斗奴场时,焉谷语忍不住撩起车帘看去。 斗奴场大门敞开,一眼望不到底,更看不到暖阁一楼。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放不下赤獒,不知是可怜他,还是担心自己和丞相府的未来。 她摇摇头,坚定地告诉自己,是后者。 这一想,她便放下了车帘。 焉夏致将焉谷语的一切动作都看在眼里,嘲弄地哼出一声。她昨日找了焉问津三次,想说焉谷语去斗奴场寻乐的事,奈何焉问津实在太忙,连用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见她了。不过她昨日去见了辛逐己,也将陆观棋与焉谷语的事告诉了她。 她承认自己没用,狠不下心去对付自己的姐姐,只能借助辛逐己的手。 “待会儿到寺庙里,我非要帮你们俩问问姻缘,看是何时才能嫁出去。”陈鱼对两人的婚事尤为看重,她们俩一及笄,她便操心上了。 焉谷语扯起嘴角,温柔地笑了笑。成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她还是有所期待的,月老究竟会将她的红线系在谁手上。
第28章 打动她 换完伤药后,赤獒平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脑中闪过无数次焉谷语的面庞。 她瞒着太子来斗奴场瞧他,究竟是有所图,还是真将他当成已故的哥哥。 显然是前者。 图什么?这一点他想不通,难道麋鹿能做到太子都做不到的事? 赤獒从衣襟里拿出焉谷语的帕子展开,上头绣着一簇簇绽放的蔷薇,一看便是女子的东西。洗衣的婆子将手帕都洗得发白了,上头却依旧留了一层浅褐色的印子,难看得很,也碍眼得很。 可这是她的东西。 他仔细叠好,重新放入衣襟。 午饭时分,侍者没来送饭,赤獒坐起身,自个儿走去食堂。途中,他再次撞着了猎隼和张落。 “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子。”说着,猎隼将手中的钱交给张落,下跪道:“求二管事放我出去,只要见我娘一眼,我立马回来。” 张落拿过布袋子掂了掂,轻蔑道:“就这么点儿?猎隼,放你出去一次我可是要挨大管事骂的,还得罚钱,怎么着你也得再给五十两。” 猎隼垂落在两侧手捏得紧紧的,说话的声音沙哑而隐忍,像是有刀片含在喉间,“二管事,我之前已经给过你五十两了。” 赤獒靠着石柱子,听得直摇头。求张落放人,还不如自杀让人抬出去来得快。 “你之前给的钱是之前的规矩,如今规矩长了,要一百两。再说了,大管事最看重我,说不准,他发现我私自放你出去之后会直接踢了我。猎隼,你不能光考虑自己,也得给我考虑考虑啊。” 张落状似苦口婆心地说着,实际还是要钱。 “二管事,我求你了,我娘真的病得很重,你就行行好,帮我一次吧。”猎隼一下一下地磕着头,低声下气道。 赤獒心道,猎隼真是一根筋。这斗奴场里谁不知道,张落最会看人下菜,你急,他只会变本加厉。 不过如此也好,倘若张落是个好说话的人,哪儿还会有他的事。 “唉,别跪了,快起来。”张落装模作样地扶起猎隼,假惺惺道:“这样吧,我问问今日来的客人,他们可愿点你遛弯,倘若没有那便是你的命了。” “好。”猎隼使劲点头,感激道:“多谢二管事。” * 然而事实是,直到日落,猎隼也没等来张落的消息。 训练时,他失手打伤十几个陪练的斗奴。训师体谅猎隼,也没太过苛责他,只让他早点回地牢歇息。 猎隼低着头,跟个牵线木偶似的,麻木地走回地牢。他咬紧牙关,一拳砸在墙上,直将墙壁打得凹陷进去。 “我可以帮你。” “谁?”听得陌生的男声,猎隼猛地转过头。赤獒是竞场里获胜场次最多的斗奴,在斗奴场里名气最大,他自然也认识。“是你。” 赤獒斜靠在邻房的栏杆上,双手抱臂,挑眉看他。 猎隼没搭话,径自进了矮房,他不喜交朋友,也从不跟任何斗奴来往。 对于猎隼的冷淡态度,赤獒并不恼,轻声道:“你想要钱,或是见你母亲,我都能办到。” 闻言,猎隼浑身一震,回身不敢置信道:“当真?” “当真。”紧接着,赤獒立马接了一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猎隼两步走出牢房,迫切地望着赤獒。 “买你一辈子的忠心。”赤獒一字一句地说着。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自己选的刀。 猎隼盯着赤獒审视许久,他猜不透他的心思,但眼下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他的当务之急是出去见病危的母亲。 “或许你该知道一件事,二管事并没将你的血汗钱带给你母亲。”望着猎隼迟疑的模样,赤獒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这话一出,猎隼的双眼一下子红了,红得仿佛要喷出火来。 “嘘。”赤獒用手指压住自己的唇瓣,示意猎隼小声说话,尽管这会儿矮房里没人,但还是小心为妙。“若是不信你大可问问二管事,你母亲住哪儿长得什么模样。一问便知。” 猎隼剧烈呼吸着,每呼吸一次,他的牙齿都会狠狠磨过后槽牙。 “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赤獒直起身,似笑非笑道:“三日后的子时我在训练场等你。” * 夜色一落,赤獒便开始等时间,他独自坐在窗台上,侧头望向远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6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