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日,焉谷语一日都没来,莫不是又病了,但她那日瞧着精神尚可,不至于回去就生病,或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她处心积虑讨好他,在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前必然不会半途而废。 他烦躁地拨着碎发,闭眼回忆那日她落水的画面。曾几何时,他也听文人雅客念过诗,她出水的那一刻,他脑中便冒了一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长得这般美丽,爱慕她的人恐怕多如过江之鲫,比如那天的男人。 这一想,他果断开始拟定新计划。 等到子时左右,他从窗户口跳下,直奔训练场。 不出所料,猎隼早早等在那儿了。见他过来,猎隼蹲下身,单膝跪地道:“我愿意献出一辈子的忠心,也包括自己的性命,只求你让我见上母亲一面。” “好,不过得等几日。”赤獒估摸着焉谷语来的时间,没将话说得太满,她能来自然好,来不了,那他也只能牺牲自己了。 “求你尽快安排,往后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猎隼哑声央求道。不见着自己的母亲,他心口压着的巨石便永远不会落下。说完,他也没待太久。 没一会儿,白狮从通道里走出。 赤獒挑了最上层的石阶坐下,比站着的白狮还高出一截。 白狮站在石阶下,没敢坐,“猎隼的母亲得了肺痨,依我看,没几日活头了。” “嗯。”赤獒应声,面上几乎没什么情绪。说起“母亲”二字,他倒是想起了一个人。那个疯女人,也不知她死了没。 “你们苗疆有没有可以转移疼痛的蛊?” 白狮不明所以,思索半晌才道:“许久以前我确实听人族人提过,有一种罕见的蛊,可以将一个人的痛苦和受到的伤害转移到另一人的身上。” 赤獒“腾”地一下从石阶上站起,一步跳下台阶,追问道:“你有么?” “没,没有。”白狮被赤獒的急切吓到,连连摇头,“我养不出,不过我可以问问族里的老人,他们兴许有。” 赤獒的面庞先是一沉,又缓缓放晴,“嗯。” * 三月二十三。 焉谷语回到帝都城,刚一进城门便听人说陆赢为她办了个生辰宴,她不由在心里庆幸,还好走得早。 以前去皇宫过生辰无所谓,现在的她是真怕见陆赢。 来去的路上焉谷语都在惦记赤獒,回府沐浴梳洗后便去了玲珑阁。 毕竟上回她拿买布之事当借口,拿不出衣裳就是打自己的脸了。再者,她这么久不去瞧他,他多半会生气,该哄还是得哄。 衣裳一买,她立马坐上马车赶去斗奴场。 便在前几日,张寇锦转了性子,特地吩咐张落,让赤獒养好伤再回地牢。 暖阁朝南,日光尤为充足。 赤獒幽幽地望着帐帘,帐帘被日光照得金灿灿的,暖意十足。 昨晚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儿时,那个疯女人没打他,甚至待他很好,为他梳头,喂他吃饭……然而梦终究是梦,现实和记忆才是真。 “哐当”,侍者打开房门。 倏地,熟悉的药味飞来,跌跌撞撞地进了他的鼻子,赤獒飞速看向来人。 焉谷语立在房门口迟疑,想着先看一眼,若是赤獒依旧奇奇怪怪的,她放下衣裳便走,谁想今日的赤獒并不奇怪。 她摘下面具,抱着衣裳欣喜地走过去,关切道:“你的伤好些了么?” “嗯。”赤獒坐起身,直直盯着焉谷语,问道:“你这几日很忙?” “去凌云寺祈福了。”焉谷语没说过生辰的事,她也不打算让他了解自己太多。“你看。”她放下衣裳,从腰包里拿出个三角状的平安符,“这是我为你求的平安符。” “我不信这些东西,你自己戴着吧。”赤獒嘲弄似的说道,他厌恶寺庙里的一切东西。 “可是我信,我要你戴着。”他不要,焉谷语顿觉不快,鼓起脸道:“你不戴的话我就扔了。” 赤獒只当她在说笑,没理会,目光渐渐往下,定格在那套崭新的衣裳上。是件红底白衣,腰带也是红的,上头还绣了一丛蔷薇花,比之前那件白衣艳不少。 对方不说话,焉谷语便想逗逗他,她行至窗边,做了个扔出去的动作。“你爱要不要。” 瞬间,赤獒回神,纵身从窗户口跳了下去。 “赤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焉谷语急急扑上窗棂,大喊道:“平安符在我手上,你快上来啊!” 没想他会这么跳下去,真真叫她心脏骤停。 下头是饲养猛兽的狩猎场,地势极低,距离暖阁一楼也有六七丈的距离。一听有人下来,猛兽们全都张开了血盆大口。 好在焉谷语喊得及时,赤獒反应也快,在半空中借力一点,如同燕子一般轻巧地转了个身,攀着粗糙的石壁掠了上来。 他抓住窗沿,矫健地跃进窗户。 焉谷语怔怔地望着赤獒,虽不是头一回见他的身手,依旧会被惊艳。念及他方才的行为,她大喘几口气才平复呼吸,又惊又怒道:“你是笨蛋么,不看清楚便跳下去,出事了怎么办?” 她嘴上骂他,话中关心之意却格外明显。 赤獒扯了一下嘴角,他看向她手中的平安符,暗忖,自己方才根本没看清楚,脑子都没转过来便跳下去了。 “这是你为我求来的,我当然要捡回来。” 焉谷语抿了抿嘴,抬眸对上赤獒清亮的眸子,低声道:“笨蛋……” 不知为何,听着他简单而直接的话语,此刻,她只觉心底落了片羽毛,有些痒。
第29章 少年气 “它比我重要。”赤獒随口道,言语间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焉谷语听得心头不是滋味,她讨厌他这幅不将身子当回事的模样,“在我心里,你比它重要!” 她难得大声说话,赤獒直接愣了。 “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焉谷语厉声说着,她也不晓得自己在气什么,明明他看重她的东西是好事,可她却极为不舒服,甚至有点心虚。 赤獒低头凝望焉谷语的脸,他能感受到她语气中的情绪,比之前要真一些。“为了你做傻事也不行么?” 焉谷语被问住,此刻,理智告诉她,她该给他洗脑,然而那些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心头烦乱便转了话题,“我给你买的布料已经做成衣裳了,你换上我瞧瞧。” “嗯。”她不答,赤獒也不强求。他走向床榻,自顾自解开腰带,露出精瘦的腰身,线条流畅结实。 这么多年,他受的伤数不胜数,身上布满伤疤,没一处好肉。 看着看着,焉谷语顿觉心头压抑。 起初,她还没觉得如何,毕竟他受伤时经常赤着上半身,直到赤獒开始解裤腰带,她急忙捂住眼睛背过身,心里念了一句,他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一阵阵的衣料摩擦声闯进耳中,越听,她越觉得面上热烫。 片刻后,没声了。 焉谷语不解,悄悄张开手指,回身去看他,见他拿着腰带不动便晓得他是不会系。 “你捂眼做什么?”赤獒眨着眼,面上一派迷茫。 “非礼勿视。”焉谷语上前拿过他手里的腰带,语重心长道:“你是男,我是女,礼教云,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按理说我们之间该保持距离。往后,不管是我还是其他女子,你都不能如此。” 赤獒似懂非懂地阖了一下眼皮,“在斗奴场里,客人就爱看这些。”顿了顿,他又道:“除了你,我没在其他人面前换过衣裳。” “算了,你自小在这里长大,我跟你说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你也不明白。”焉谷语叹息一声,手指灵活地扯开繁杂的腰带,绕过他腰间系上最宽的那条。 赤獒静静望着焉谷语,鼻尖满是淡淡的药味,她靠得很近,双手绕过他后腰时像是在抱他。“这不算男女授受不亲么?” 闻言,焉谷语手上动作一停,心道,他竟会拿她的话堵她了。她仰头看他,反问道:“那你是想我跟你男女授受不亲保持距离,还是不想呢?” “不想。”赤獒脱口道。她一靠近,他心里便会觉得欢喜,她这样给他系腰带,他更欢喜。 焉谷语垂下眼帘,心里暗暗想着,他如今是将自己当朋友了吧?她扣好腰带的暗扣,温柔地整理着垂挂下的流苏,最后将平安符系在腰带上,软言道:“你可以为了我做不费力气的事,但做傻事不行,更不能伤害自己。” 她在回他方才问的话。 赤獒眸中闪过奇异的亮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悄无声息地,他嘴角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系好了。”焉谷语满意地放下平安符,抬脸打量换上新衣的赤獒。 眼前的少年身姿修长,华茂青松。无疑,他是好看的,穿上这一身更显少年气,比平日那副阴郁冷冽的模样要平易近人得多,俊美得夺人眼球。 美中不足的,是那两字。 意识到她在看什么,赤獒下意识别过脸。 焉谷语哪儿会不晓得他躲什么,好笑道:“你躲了我也能看到,况且,我并不觉得有这烙印你就变难看了。不过两个字而已,你就当是我写上去的。” “……” 赤獒移动视线,缓缓对上焉谷语的脸。她真会哄人,每句话都能哄在他心上。 “不过……”焉谷语踮起脚,认真瞧着赤獒面上的那两字。 她靠得近,两手按在他肩头,整个人都贴了过来,如兰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往他面上扑,赤獒屏住呼吸,喉间上下一滚。 “你的脸,怎么跟上回见到的有些不大一样。”焉谷语瞧了许久,疑惑道:“你上回怪怪的,是不是发热脑子烧糊涂了?” 她的话像三月的雨,细细密密地落在他心尖,牵起一道喜悦之情。赤獒委实没想到,焉谷语能察觉出他和麋鹿的区别。 “你更喜欢上回的我,还是今日的我?” 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直往她面上扑,焉谷语颊上飞起两道红云,她现实中还从未与男子这般亲昵过,慌乱往后退了三步。 “今日的。”她心口跳得厉害,压根没注意他的用词。 焉谷语退后,赤獒瞬间沉了脸,好在她及时说了选他的话。他勉强松开紧绷的脸面,从怀中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递过去。 “你,给我钱?”焉谷语不明所以,之前她倒是听张落提过,上竞场的斗奴获胜能分到银子。他身手这么好,想必私房钱一定不少。 “我想求你一件事。”怕不够诚意,赤獒身子一弯便想跪下。 “等等!”焉谷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赤獒的手。“你说吧,不用跪。” 赤獒晓得她是忌惮那个身份,心底不禁掠起几分自嘲。“猎隼是我的好兄弟,近来他母亲病重,管事不放人,他想见母亲想得快疯了。谷小姐,我想求你点他遛弯。这是点他的钱,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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