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说完,心里还是捏了一把冷汗,自嘲没什么问题,却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被调侃。没想到,寒烨昭当即就朗声笑了,“我倒忘了我声名欠佳,险些拖累了以南。” 不用这么直白吧?蝶舞失笑,也有些感激,感激他没有把自己一并扯进去。 寒烨昭吩咐墨痕、诗雅,“你们把以南送到客房,好生照顾。” 两名丫鬟应声称是,扶起邵以南走了。 寒烨昭抬眼凝视着蝶舞。酒意使得他脸色比平日显得苍白,双眼却更加明亮。他的手缓缓抬起,到中途又收了回去,眼神中多了几分惋惜,“若你年年月月如今日,一切又会不同。” 蝶舞听了,苦涩一笑,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是品行高雅之人,不悦也罢,惩戒也罢,却没有取笑羞辱过她,君子如他,亦以为她此时的言行只是灵光一现,看准了她日后会故态萌芽。 一切又会不同,是怎么个不同?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会拒绝掉皇上荒唐的决定,给她一条平稳的人生路?因着过往,她有了今日,在他看来,就是活该如此么? 只是陌生人,不得不栖身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他看低自己是正常人的心理,何必计较?蝶舞极力安慰着自己,慢慢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地道:“妾身服侍将军歇了吧。” 寒烨昭却忽然问道:“前日夜里,你为何喝酒?” 蝶舞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怯懦道:“那日,自午后至晚间都没进食,夜里饿得睡不着,又找不到果腹之物,想着喝点酒就能睡着了,才……” 寒烨昭轻笑道:“所言属实?” 蝶舞忍不住咕哝道:“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妾身何必撒谎?” 寒烨昭站起身来,微微晃了晃,没轻没重地把蝶舞摁到了椅子上,“叫丫鬟服侍我,你吃点东西早些歇了。” 这个人真的喝多了,居然开始体谅人了,蝶舞想着,事实证明,喝多了的他还是比较可爱的。 转过天来,蝶舞去给钟离薇请安的时候,没见到另外两位姨娘。戴姨娘似乎很想接近寒烨昭,蝶舞对此无所谓;沈姨娘却是摆明了想打她一顿解恨,她倒是乐得不见,可在同一屋檐下,又能躲避多久呢。这两个人,究竟是哪个违背了钟离薇的意愿,是她需要慢慢弄清楚的问题。 钟离薇面露倦容,眼中有血丝,像是一夜没合眼。 蝶舞行礼落座之后,钟离薇淡淡问道:“将军要在你房里歇半个月,可是真的?” 蝶舞硬着头皮道:“将军倒是这么说过。” 在一旁服侍的小凡觉得场面有些不合常理。夫人这话问得奇怪,甚至就不该问,将军歇在哪里,是她的分内事,即便情况特殊,也不能这样去问一个妾室;将军歇在谁那里,谁都会觉得脸上增光,而慕容姨娘,却像是做了什么理亏的事一样。 “如此,你要尽心服侍。”钟离薇喝了一口茶。 蝶舞称是,起身告辞,由小凡送出门外。 蝶舞看看四周,那两位姨娘还没来,转身之际褪下了手腕上的银镯,对小凡笑道:“天气这么冷,姐姐穿得单薄了些,冷不冷啊?”伸手握住了小凡的手,顺势把银镯送到她手里,眨一眨眼,低声问道:“另外两位姨娘来过了么?” 小凡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刚要推辞,蝶舞已轻轻拍拍她的手,摇了摇头,之后收回了手。她心里自是欢喜,将银镯收入衣袖,低声对蝶舞道:“戴姨娘被沈姨娘打得险些破相,这几日怕是不能来了。沈姨娘的胳膊不知怎么伤到了,也要休息一两日。” 含桃见蝶舞和小凡有话说,就故意落后了几步。 蝶舞缓步往院门口走去,“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夜里。”小凡边走边道,“夫人和两位姨娘在内室说话,不一会儿两位姨娘就吵起来了,闹了半晌。戴姨娘出来的时候披头散发的,脸肿了,嘴角也流着血,样子很是吓人。” 蝶舞佯作担忧地道:“夫人很生气吧?我看她气色不是很好。” 小凡无所谓地一笑,话却说得婉转,“怎么能不生气?原是主仆,如今两位姨娘都把夫人的话当做耳旁风,换谁也会伤心。” 蝶舞看出端倪,笑道:“夫人心情不好,姐姐当差也更辛苦,改日妹妹送些燕窝过来。”方才人多眼杂,小凡不便推拒,此时示好,她若依旧不拒绝,就能和她走得近些,日后想要知晓正房的事情也能容易些。 小凡连连摆手笑道:“姨娘可折煞奴婢了,日后唤奴婢的名字就是。” 蝶舞对此很满意,笑容更加愉悦,“我初进门,不知深浅,日后少不得要麻烦姐姐。你又是夫人房里的人,我唤你一声姐姐也是应当。” 小凡爽快地应道:“姨娘若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说一声便是。” “有这句话,我心里可是敞亮了不少。”蝶舞笑着停下脚步,“不耽搁你了,来日方长,改日得了闲再说话。”
第39章 “姨娘走好。”小凡笑吟吟转身回了院里,心里高兴之余又有些疑惑。从慕容姨娘给夫人敬茶时,她就处处留意,只觉得其人进退有度、举止大方有礼,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出过差错,就算是夫人,言行举止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怎么就被人说成了花痴、傻瓜?若说不足,的确是胖了些,却没有传言中那么夸张。 由此可见流言可畏,人们大多会以讹传讹,到最后,已是信口胡说。 夫人平时待人冷淡,认定了下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像慕容姨娘,和下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和颜悦色的,丁点小事都会道谢。 听到逐渐远去的那对主仆的欢声笑语,小凡暗自羡慕含桃……看看人家这福气,和自家主子处处透着亲昵,再想想自己,不由得叹息一声。早知今日,就该向管家求情,让他把自己分配到期云阁里,别的不说,起码不必担惊受怕的过活。 回期云阁的路上,蝶舞想着这两天早起都没时间运动,就问含桃:“你们平时有没有活动筋骨的法子?” 含桃爱莫能助,“没有,平时得闲也就是做些针线活计。” 蝶舞仍不死心,启发道:“你们不玩儿些花样消遣时间么?” 含桃因为帮不上忙,笑容中有歉意,“这么大人了,哪还有什么消遣的花样。就算是小时候,也不过是玩儿翻绳、跳白索……” “跳白索?”蝶舞心头一喜,跳白索不就是跳绳么,怎么把这个绝佳的健身方式忘了呢? “小姐的意思是……”含桃笑起来,“奴婢回去就帮您准备!” “长绳短绳都要,你们得了闲也跟我凑凑趣儿。”蝶舞兴致盎然,挽住含桃的手,加快了步子。昨夜邵以南说她清减了「不少」,虽然有夸大其词的嫌疑,却说明她或多或少都瘦了一些,证明节食、运动的方法已经有了效果,只要长期坚持,总会如愿瘦下来的。念及此,她又问含桃:“我那几张自画像带来了吧?回去就给我挂到暖阁里。”画像对克制食欲还是有点作用的。 含桃被蝶舞的喜悦感染,满脸是笑,连声应道:“好好好,奴婢记住了!” 回到书房抄写诗词的时候,静荷听含桃说了跳白索的事,笑道:“这么久了,没见小姐难为过谁,就只顾着难为自己了。” “这也算是报应吧。”蝶舞手里的笔悬在了半空,过了会子才又落了下去。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蝶舞何出此言。 蝶舞想解释,却因为关乎前世,无从说起。 前世,她的父母走得太早,留下了一间公司。祖母性子清雅,又不愿意蝶舞沾染一身铜臭气,就做主让她的叔伯帮忙打理公司。 她在祖母膝下,读书画画习字,每年平白分到一笔红利,不管多少,都很知足。怎奈锦帛动人心,她的叔伯却不满足于现状,在她大学毕业那年、祖母去世后出尽伎俩,想给她一笔钱,要她将公司正式转让给他们,交出手里的股份。 我的东西,我可以不要送给你,但你不能恶意来抢,你越是抢,我越是不给。这是蝶舞当时的心理写照,她宁可把公司败在自己手里,也无意成全叔伯的贪念。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并不可取,却在那时帮到了她。 她以合法继承人的身份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起初的确是意气用事,毫不留情地把叔伯赶出了公司,不惜撕破脸闹上法庭,只为报复他们的趁人之危。继而,又和资历深的董事会成员、员工斗法,大胆启用年轻有才干的新人,公司因为这些新鲜的血液绝处逢生,在她穿越前,盈利已经很可观。 那些日子,她没有朋友,满脑子都是公司的事务,考取研究生学历,是当做业余爱好来完成的,生活已经无趣到了恐怖的地步。 坠崖前一段时间,她的生活没了压力,开始在网上结交爱好旅游的朋友,不时相约出行,旅途结束后,各自天涯。她的心里话,只说给那些陌生人听。 一世关心她的人没有几个,一世恨她的人却大有人在。例如她在初接手公司时就立了遗嘱且告知了叔伯,她若意外死亡,如果公司还在,就估价变卖产权,资金全部捐献给慈善机构。她一旦对谁寒了心,就能做到死都不让人占她半分便宜。 那两年,对身边人用了太多的心计,很多时候不是不绝情的。这一世,每日算计着怎么对付自己,真就算得上是因果报应。 前世的她,有才华、有能力、有财富,却没有长久的朋友,没有陪她走到最后的亲人、恋人。今时想起,虽觉无牵无挂,却是失落的,人活一世,如果心是空的,得到再多身外物也是徒劳。 走到如今,她只想放松心态,带着感恩的心生活,善待每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珍惜每一段不期而遇的缘分。当然,如果有人蓄意招惹,那就要另作别论、酌情应对了。 傍晚,寒烨昭回到府中,走进垂花门,早已有一名丫鬟等在一旁。 丫鬟屈膝行礼道:“将军,夫人请您到正房一叙。” “改日吧。”寒烨昭脚步未停,穿过后院,走进后花园,站在暖阁和期云阁中间略作犹疑,转进期云阁。 蝶舞出来相见,亲手沏了热茶,送到他面前。 是庐山云雾。寒烨昭接到手里,喝了一口,看了蝶舞一眼,神色渐缓,慢慢现出几分惬意。喝了半杯茶,歪在大炕上,道:“去拿本书来。” 蝶舞看看寝室,又看了看书房,站着没动,等待下文。
第40章 “书房。佛经。” 蝶舞踌躇了片刻。他应该是去书房的时候看到了摆在案上的佛经,那本佛经正是大老爷给她的那本,她虽不看,却念着那份心意,不想转手他人,谁知道他会扔到哪儿去? 寒烨昭眉梢微挑,“你在看?” “没有。”蝶舞决定还是别惹他,“妾身这就去拿过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5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