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烨昭反身把她安置在椅子上,抬手托起她的脸,笑容邪魅,“若是有心,日日皆是良辰,若是无心,明日与今日又有何不同?” 钟离薇急急辩解道:“将军,妾身今日的确有些不妥当,改日可好?” 寒烨昭丝毫也不失望,“不必了。今日不可,不是因有贵客,不是因你身子不适,是因为我要回期云阁就寝。”说着,眼中有了淡淡的嘲讽,“你为何事事处处都只想着自身?” 钟离薇听了这话,感觉像是被人狠狠地给了一巴掌,自幼至今,她何曾被人这样嘲讽过。 寒烨昭缓步后退,转身要走。 “将军,妾身谨记您的教诲,日后定会改过。”钟离薇追上前拽住他的衣袖,眼中含泪,恳求道,“我求您,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求您给我几分体面,别让我在府里府外抬不起头来。” 寒烨昭敷衍道:“我记下了。” “将军!”钟离薇已经无计可施,缓缓跪了下去,豆大的泪珠潸然落下。她恨,她气,可此刻除了示弱,再无对策。为着日后,为着诸多是非,她也必须得忍。 寒烨昭有些头疼了,他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最烦也最没法应对的就是女人的眼泪。思忖片刻,他只得点头应允,“依你就是,起来吧。”心里却是恼火的,他最厌恶被勉强,近来却屡次发生这种事情。 回到暖阁后,寒烨昭问钟离睿:“慕容诚何时去赴任?” “就是这几日了。”钟离睿有些难为情,“说起来,这次是我鲁莽了,得给他些好处,别让他日日恨着我才是。”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去践行。” 钟离睿立刻就急了,“那怎么行?你成婚后都没陪郡主回门,现在却跑到妾室的家里,像话么?”继而恍然大悟,“是不是四郡主惹到你了,你就又用慕容蝶舞来气她?” 寒烨昭成心火上浇油,“我倒忘了蝶舞,届时带她一起回去。” 钟离睿立刻联想到了肃亲王王妃在太后面前痛哭流涕的情形,继而就意识到自己又要被太后训斥了,不由得对寒烨昭横眉立目,“你是不是看我日子太清闲存心作对?枉我这些年视你为手足,你、你真是让人寒心啊!” 寒烨昭的理由却很磊落:“同朝为臣,我去践行又有何不可?” 邵以南看戏不怕台高,凑趣道:“说的是,届时我陪你去。” 钟离睿一腔子怒火,却无从反驳,当下气得直接甩手走人了。 吃罢晚饭,蝶舞到正房走了一趟。 小凡笑容满面地说夫人乏了先睡下了,送蝶舞出门的时候,提到了这一晚钟离薇的行径。 这样急迫,不惜追到暖阁去,也是被寒烨昭逼得没辙了吧?蝶舞对此并不意外,寒烨昭那样的人,什么女人短期之内也摸不透他的性情,难免会被他为难。而究其原因,不用想她也知道是因为自己。这一笔一笔的帐,不知钟离薇何时会和她一并清算。念及此,她的步子就显得沉重了几分。 走至半路,静荷轻轻扯了一下蝶舞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小姐,是她。” 蝶舞循着静荷的目光看去,见到自己院子里的一个二等丫鬟正急匆匆走在前面,看样子是刚从别的地方回来。她点了点头,“回去把她叫到房里,我好好看看她。” 静荷点头应是。 回到房中,蝶舞等在厅堂,片刻后,那名丫鬟进来了。样貌娟秀,身姿窈窕,举止谨慎,只一双眼睛透着不安分。 丫鬟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姨娘。” 蝶舞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新梅。” “多大了?” “十七。” 蝶舞不再说话,一面喝茶,一面审视着新梅。 新梅被看得很不自在,头越垂越低。 蝶舞的话暧昧,语调却比刚才冷了几分,“新梅,好一个美人儿啊,初见那日就觉出了不同。” 介于蝶舞以前名声不佳,新梅听了这话,不由得想到了别处,又因为觉得语气不对,一时间脸色通红,呐呐无语。 蝶舞支肘在炕桌上,以手托腮,继续定定地看着新梅,像是在仔细欣赏什么宝物,花痴相十足。 静荷和含桃暗呼一声糟……她们对这种场景太熟悉,认为过去的花痴小姐又回来了。把人叫进来是让小姐惩戒或者警告的,怎么就变成了这种情形? 新梅的一张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蝶舞笑了,问道:“在这儿可曾被人为难?” 新梅松一口气,道:“没有,两位姐姐待人极好。” “那就好,若有难处,就来告诉我。”蝶舞摆了摆手,“下去吧。” 新梅如释重负,行礼退下。 蝶舞看了看两个脸色很差的丫鬟,忍不住笑出声来,“别急在这一时,慢慢来。日子怪闷的,总要找些乐子吧?” 含桃不满:“被人传了闲话,可就不是乐子了。” 蝶舞不以为意,“一时也没想好怎么利用她,总得演出戏让她相信我们还没有怀疑她吧?”转头问静荷,“她往哪里跑得勤?” 静荷道:“戴姨娘那里。” 往戴姨娘那儿跑得勤,现在就意味着钟离薇也能随时知道自己每日的一言一行,至于日后,就说不准了。蝶舞吩咐道:“闲时小事不用瞒她,大事酌情而定。”
第43章 两个丫鬟齐齐应是。 蝶舞多喝了两杯浓茶,了无困意,到书房继续抄抄写写。在一旁服侍的静荷渐生倦意,蝶舞就让她先去了里间的暖阁休息。 更深夜静时,寒烨昭回来了,信步走进书房。 蝶舞起身行礼,想要去叫丫鬟来服侍他,他却坐在了书案对面,拿起抄写好的一叠诗词,闲闲翻看。 蝶舞给他沏了杯茶,端到他面前,站到一旁察言观色。他身上的酒味很浓,不知有没有喝醉,不知会不会又给她出难题。 寒烨昭半晌无言,喝完茶才道:“明日,随我回去为你父亲践行。” 语声虽平静,语气却不容质疑。他为她制造的事端已经太多,不差这一条,况且,就算她不愿意又能如何?再说,她也是真的挂念顾姨娘,这次明知是麻烦,她也认为值得。所以,蝶舞没有任何迟疑地道:“是,多谢将军。” 寒烨昭将手里的纸张放下,起身往外走,“减半吧。” 蝶舞只欢喜了一会儿就开始担心,担心他明日醒来根本不记得今日的话。有的人喝醉了会对一些事情失去记忆,谁知道他是不是这一种人?践行算是大事,他忘了也会有人提醒,这只是小事,就算是没喝醉他都有可能忘记。怎么就遭遇了这么个人?她扁了扁嘴,第一千零一次抱怨自己不是一般的倒霉。 第二日,寒烨昭下朝后回府,换了日常穿的一件半新不旧的黑色锦袍,披上同色斗篷,和蝶舞一起坐上轿子去往慕容府。 一路上,寒烨昭懒洋洋地坐着闭目养神。只看他闲时的样子,真的会忘记他是人们口中那个功高盖世的英雄。 蝶舞看了他一会儿,就垂下眼睑,眼观鼻鼻观心,想着晚间钟离薇会不会忍无可忍对自己发难。什么事情都一样,设想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就又是另一回事。她的眉毛一路都打着结,轿子停在家门前,才勉强恢复了平静地神色。 家里的仆人们忙忙碌碌的,前院摆放着一些箱笼。很明显,寒烨昭来之前连个拜帖都没让人送过来,人们见到寒府的人都目露惊诧。 “你去内宅吧。”寒烨昭下了轿,让轿夫把蝶舞送至垂花门。有人要去书房通禀,他摆了摆手,顾自走进去。 大老爷正在整理一些字画、书籍,寒烨昭走进门亦浑然不觉,继续吩咐着管家:“把蝶舞画的这张也取下来带过去吧。” 管家搬了凳子到西墙那幅山水画前,站上去要把画取下来。 “且慢。”寒烨昭走到管家身边,出声阻止。 管家见到他,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大老爷亦是十分惊异,愣怔片刻才道:“不知将军到来,有失远迎。”话说完才想起如今两家的关系,觉出了不妥当。 寒烨昭点头笑了一下,继而凝眸看着那幅字画。落款是两句诗词: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正符合画作之意境。笔迹他已算得熟悉,正是出自蝶舞之手。 大老爷谦道:“蝶舞拙作,让人见笑了。”语气有些奇怪,有几分落寞,还有几分骄傲。 寒烨昭温声问道:“她这画工,是谁指点的?” 大老爷答得并不是很确定:“是她的姨娘,生母顾姨娘。”论功底,其实蝶舞要比顾姨娘更扎实,他每每想起,总是不解。 寒烨昭的眉峰微不可见地蹙了蹙。他分明记得,之前曾问过她,顾姨娘还教过她什么,她只答了女红。这个小胖子,原来还是个小骗子。他只是不懂,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蝶舞下了轿子,走进兰园。顾姨娘得知消息,早已等在院中。 二人相见,心里俱是酸楚不已。 蝶舞连着几日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脸色可以掩饰,眼中的血丝却依旧明显。顾姨娘看得心疼。 顾姨娘满脸病容,不时忍不住出声咳嗽,身形愈发瘦削。蝶舞看得心焦。 蝶舞扶着顾姨娘进屋坐了,担忧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些时日太劳累了?” “没事。”顾姨娘强打起精神笑道,“将军和你一起回来的?他对你可好?” “是。”蝶舞口不对心地应道,“将军待我还好。” 顾姨娘对此毫无欣喜可言,点拨道:“他待你越好,你越要小心谨慎,要防着正房里的人。” “您放心,我晓得。” 顾姨娘要说的话一箩筐,却句句关乎蝶舞生涯的艰难,强忍了下去。她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一切还得看蝶舞的造化。又是分别在即,倒不如说些暖心的话。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昊轩过来了。自从上次和蝶舞相见之后,他便奉大老爷之命,随二老爷回了趟祖籍山西,打点祖上留下的产业。在途中听说了蝶舞之事,个中感受,也只有他自己晓得。 姐弟相见,蝶舞见昊轩眉宇间残存着路途上的疲乏,数日间已又沉稳、内敛了些。落座后,顾姨娘找了个借口避到了别处,让他们二人话别。 蝶舞笑问道:“这次,你也要随行吧?” 昊轩有些感伤,道:“是。也不知这一去是几年光景。” “趁着年少,多走些地方总是好的。有什么新鲜事,不妨写信告诉我。”蝶舞想到自己每日活动的范围狭小,不是不羡慕昊轩的。 昊轩却言辞隐晦地抱怨道:“明明是太平盛世,怎么就出了这样荒唐的事!” “为我不平的,也不过是你们几人,外人说不定还以为我高攀了呢。”蝶舞苦笑道,“若没有曾经荒唐的慕容蝶舞,怎会有这种事。事到如今,多想无益,你日后好好读书习武,让我以你为荣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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