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她才对寒烨昭落寞地笑了,“活着可真累,太累了。” 回到寒府,寒烨昭从邵以南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还未来得及去期云阁安抚蝶舞,宫里就有人来传话了,太后要见他和邵以南。 两人一路沉默,进到宫里,还未进门,就听到太后正在训斥钟离睿,声音分外凝重:“以前不知以南是女儿身,你和她胡闹,哀家只以为你们视彼此如手足,自然不会管束。而如今,你怎么还能和她嬉笑打闹呢?传出去的话,朝臣和后宫嫔妃该怎么看你?身为一朝天子,你就不能谨言慎行么?而以南日后又该如何?你毁了她的名声,谁还会娶她?” 邵以南分外沮丧,垂头尾随寒烨昭进门施礼。 “起来吧。”太后的语气有些冷淡,转而问寒烨昭:“慕容氏患了重症之事,你知不知情?” 寒烨昭回道:“微臣知情,目前正在设法诊治。” 太后脸色不豫,“你既然知情,为何还要将她扶正?你娶妻就是为了娶一个休一个么?” “微臣并无此意。” “她若不能生养,你又当如何?把妾室所生的儿女养在她名下么?” 寒烨昭平静地道:“她若不能,我亦愿意与之长相厮守,有无儿女是命里注定,微臣不会强求。” “你啊!”太后痛心地道,“为了一个女人,为天下之大不为,如今难道还要坏掉君子孝道不成?日后你让百官、百姓如何看待你?” 寒烨昭只是道:“此事如今还未定论,若太后娘娘一定要治微臣之罪,微臣亦无怨言。” “也罢,你这笔账,哀家先记下,日后再做定夺。”太后啜了一口茶,目光锋利地打量着邵以南,放下茶碗,忽然一拍桌案,“邵以南,你言行放浪,知不知罪?” 邵以南刚要答话,钟离睿已抢先道:“母后,此事是朕苦苦纠缠于她,与她无关,还请您明察。” “堂堂天子,你纠缠她做什么?后宫这些嫔妃都不是女人么?”太后摆明了是要给钟离睿台阶下,又厉声道,“分明就是邵以南不知检点,当严惩不贷!” 邵以南冷汗直流,想着自己是第一位女将军,也会是第一位被冤枉死的女将军。 “母后。”钟离睿忽然变得分外的冷静,语声格外温和,“朕不瞒您,朕知以南是女儿身之后,便对她动了真情,之前之事,是朕苦苦纠缠于她,日后,儿臣还想要她做这六宫之首。” 太后震惊,道:“你这分明是异想天开!且不说邵以南毫无母仪天下的品行,就说她的出身寒微,如何能做这六宫之首?” 钟离睿笑道:“邵以南是我朝唯一一位女将军,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朕又对她心生爱慕,有何不可?” 太后猛然起身,指着钟离睿的手微微颤抖着,“往日你荒唐,哀家可以不计较,此事你若一意孤行,就先把哀家这太后撵出宫吧!” “母后。”钟离睿依旧平静似水,缓缓跪倒在太后面前,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直起身道,“孩儿不会做大逆不道之事,也不能丢下以南,还请母后恕罪。” “那你便是要哀家同意此事了?”太后冷笑一声,“邵以南进宫之日,便是哀家离宫之时!” “母后不必离宫,以南也不会进宫。”钟离睿站起身来,“这皇后之位,依旧虚悬便是。” 太后看到钟离睿眼中是处理朝政时才会有的坚定、沉着,深知他的心意短期之内是不会动摇了。母子相依为命这些年,都太了解对方的性情。她能做的,也不过是等,等他或者让他移情于别人,当下沉着脸拂袖而去。 钟离睿意味深长地看了邵以南一会儿,然后转头对寒烨昭道:“怪不得之前与你提及子嗣之事,你闪烁其辞。幸亏太后的眼线多耳朵长,不然朕还被蒙在鼓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寒烨昭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肃亲王、四郡主。”钟离睿冷哼一声,“朕早晚收拾他们。”转身坐到龙椅上,又叹息一声,“你们回吧,朕也得为日后好好思量一番了。” 邵以南迟疑了一下,才随着寒烨昭退了出去,一起回到寒府。 厅堂里,苏洛和蝶舞边喝茶边说着话。两人见到寒烨昭,各自起身,对他淡淡一笑。 寒烨昭问蝶舞:“没事?” 蝶舞点头,笑,“没事。” 她神色平宁,眼底亦无愁苦,寒烨昭因此放下心来,遂出门去处理政务。 苏洛研读着蝶舞的神色,有些费解,“真的不介意?” 蝶舞坦言道,“介意,回府的途中也觉得累,可是想想他,就平静了,他要面对的比我更多,我有什么理由怨天尤人呢?” 苏洛还是担心蝶舞把什么事都埋藏在心底,“他终归是男子,自然要支撑起这个家,你不要太苦着自己。” “放心,我没有。”能做的也不过是不给他平添困扰,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她这个人,对于他来说,聊胜于无罢了。继而,蝶舞岔开话题,“先生如今又被重用,你大喜的日子也近了吧?” 苏洛赧然道:“要等先生处理完那桩冤案。”之后很是怅然,“我还有一个胞弟,那年失散之后,生死未明。先生已经派人四处寻找,若亲人在世,何时出嫁,也有人相送。”
第129章 “若他在世,寻访起来应该不难。”蝶舞分析道,“大赦天下的皇榜在各地张贴,你弟弟一定能够看到,说不定,他此时也在寻找你的下落呢。” “借你吉言吧。只求神佛保佑,希望他无恙。”说到这里,苏洛起了一个念头,“改日你我一起去寺里上香祈福可好?” 蝶舞微一迟疑,看着满脸期待的苏洛,笑着应下了。她没有什么信仰,前世喜读佛教、道教经文,还有西方的圣经,目的与寒烨昭一样,平和心境罢了。而此时,就算是入乡随俗了。 苏洛想了想,把上香之日定在了这个月的十五。 蝶舞点头,又道:“何时先生过来看你,你请他过来这边一趟吧。”究竟如何,她都要知晓最终的结果,这样才能慢慢理清心绪,对余生有个详尽的计划。 苏洛应道:“再过几日,就是烨昭的生辰,先生一定会过来的。你也别太担心,我和先生都会尽力为你找出良方的。” “他的生辰?”蝶舞有些讶然,“我竟不知情。”又有些愧疚,“我每日像是梦游一般度日,放在心底的事没有几件是实实在在的。” “怎会有你这样的人。”苏洛忍不住笑,如数家珍一般地道,“烨昭十七岁就战功赫赫,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十九岁时已经扬名天下,今年他二十一岁了,你可要记好了。这些事应该有人告诉你的,真不知你这日子是如何过的。” 她这日子,也不过刚不用提心吊胆,以前何来心情去关心这些细节。蝶舞抿嘴笑道:“我记下了,也晓得你的芳龄了。” “那便好,秋末时我可要向你讨要生辰礼的。” 苏洛日渐开朗活泼起来,是苦尽甘来修成正果;而她却日渐落寞沉静下来,是风波无尽不得圆满。若是没有真情支撑,她怕是已经日渐枯萎了。 苏洛走后,蝶舞走进书房,给闲居图上色,图中的景致已经画完,只是还没有添上人物,这件事要等邵以南穿上女儿装的时候才能完成,若画出来的是两个男人的风花雪月,不免成为笑话。 含桃和静荷见蝶舞对流言之事并无明确的态度,言行如常,也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各司其职,尽心帮蝶舞打理府中琐碎事务。 晚间,戴姨娘过来时,几次欲言又止,总是瞥一眼蝶钰就把话咽了回去。蝶舞见状,便留了她说话。 随意闲话几句之后,戴姨娘谨慎地道:“夫人,有句话,我也不知当不当说。” 蝶舞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戴姨娘往她近前走了几步,声音略略压低了一些,道:“您出府这几日,我听到有人说,您的嫡母与肃亲王王妃见过几次面。”她曾在肃亲王王府生活多年,即便走至今日,还是可以得知王府内的一些事情。 言下之意,无需赘言。外人和自家人联合起来,宣扬她的私事,看她的笑话。肃亲王王妃就不必说了,她的女儿的现状过于难堪,她自然会抓住一切机会给寒烨昭添堵。而大太太既要让顾姨娘伤心,也是在为蝶钰铺路。钟离薇的确是走了,但蝶钰日后将要给蝶舞带来的麻烦、困扰,不会比她在的时候更少。 蝶舞思忖片刻,先是感激地一笑,继而才道:“若是空穴来风,还能有应对之策,偏偏这是十有八九会成真的事情,我们也只好静观其变,之后再见招拆招。” “夫人。”戴姨娘探究着蝶舞的眼神,“您不恨她们么?” 蝶舞道:“我只是厌恶。” 值得恨的人多少还是有些能力的,甚至与你势均力敌,而不是用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躲在暗中算计。恨这个字,在蝶舞心里也有些分量,不是可以随便用的,对人格败坏的龌龊之人,她只是厌恶,闲时甚至不愿意想起。 戴姨娘就讪讪地笑,“夫人说的是,万事也有个值不值得。” 蝶舞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辜负了她一番好意,就把她让到自己下手落座,道:“你是为我好,才告诉我这些事,我晓得,谢谢。” 戴姨娘忙笑着摆手道:“夫人可千万别这么客套。”又陪蝶舞坐了一会儿,见她神色现出倦怠,遂起身告辞回房。 更衣梳洗的时候,蝶舞发现月事来了,心下释然,怪不得终日都觉得有些疲惫。自从开始服用丹药,别的没什么感觉,每个月的月事倒是很规律了。当即也没有等寒烨昭回来,早早睡下了。 半梦半醒之间,觉出了自己被拥入宽阔温暖的怀抱,抬手掠过他的容颜,是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心下安稳,重回梦乡。 翌日,蝶舞把寒烨昭的一名贴身小厮乐安叫到期云阁,交给他一张自己描绘的首饰图稿,带着几分期许问道:“能快一点打造好么?” 乐安扫了一眼图稿,恭声道:“四五日,夫人等得及么?” “等得及。”蝶舞欣喜地笑。 乐安告辞,快步离去。 过了一会儿,含桃进来通禀,说大太太来了。蝶舞抚额,虽然不愿,仍旧命含桃把人请了进来。大太太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显出苍老之态,身上堆砌着金银首饰,亦不能再为她添光增色。 蝶舞起身迎了几步,道:“您快请坐。”那一声母亲,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大太太也没指望蝶舞能对自己怎样,坐在一旁,态度如前,似是所有的纠葛都未曾发生,“听说你病了一场,如今无恙了?” 这话是明知故问。蝶舞从容答道:“平日倒也不觉得怎样,仍在调理。”心里却也不是不佩服大太太这份喜怒不形于色的,最起码,这功力可比蝶钰强了万倍。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5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