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身心俱疲的光阴,永远也不要想什么弹指一瞬间,一刻便如永夜般漫长。 她希望自己可以习惯、漠视再到麻木,可是不能。 她不知道自己煎熬了多久,恍惚中,只是意识到室内已经掌灯,天色已经昏黑。 这是多倒霉的一件事,别人在合家团圆过除夕,她却在拼死拼活生孩子,而且,丈夫远在天涯。 蝶舞流着泪,蓄积了全身最后的力量,为了孩子,做最后一搏。之后,人便气力尽失,意识开始模糊。 似乎听到了孩子响亮的哭声。 似乎听到了产婆欣喜的声音:“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爷。” 似乎听到了苏洛的声音:“蝶舞,是男孩,你听到没有?” 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一样,已经没力气去关心什么了。 似乎听到了马儿嘶鸣的声音,她心里苦笑,笑自己相思成狂,这深宅大院,怎么会允许马儿四处奔跑。 只是太想他回来,孩子还没取名字呢。 随着孩子响亮的哭声,一匹黑色战马疾风般进入寒府,径直奔向期云阁,到了门口,马被勒住缰绳,发出一声嘶鸣。 马上的黑衣人轻飘飘落地,大步流星走进院落。 寒烨昭。 他回来了,带着一路风尘。 走进耳房堂屋,恰逢苏洛往外走,他问:“蝶舞怎样?” 苏洛先是吃了一吓,继而便把他往外拽,“母子平安,你稍等片刻,等房内收拾停当再去看她,她累了,睡着呢。” 寒烨昭在院中站定,解下了斗篷,丢在地上,举止间显得极为疲惫。 还未听说大获全胜的消息,他怎么就回来了?苏洛心里不解,见他累成这个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观望着产婆已经收拾妥当,轻轻拽了拽他衣袖,让他进去。 寒烨昭走进去,又退了回来,把身上的长剑、匕首、暗器等物一一取下,轻轻放在院中,这才安心进门。 架子床上,他朝思暮想的人,面色苍白,双唇失色,发根处已被汗水浸透。 他想好好抱抱她,走至近前,坐在床上,却只是探出手,轻抚她的容颜。 手上有薄茧,有她熟悉的温暖。 “蝶舞。” 声音那么好听,也只有他。 蝶舞慢慢睁开眼睛,心里很怕,怕这一切是自己的幻觉。他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那么疲惫。 “烨昭。”她怯怯地抬起手,与他十指相扣。 寒烨昭柔声道:“我回来的晚了。” “没有。”蝶舞轻声说,强撑着坐起来,“刚刚好。” 寒烨昭拿过迎枕,给她垫在后背。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蝶舞已经确信,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开始意识到现实的问题,“你不会是……” 寒烨昭笑,“不会是什么?” 蝶舞不愿意说,又忍不下去,低声咕哝道:“不会是英雄当了逃兵吧?” “怎么会。已经大获全胜,我先一步回来了,班师回朝有以南即可。”寒烨昭的语声并无大捷之后的喜悦,“还是晚了些,没能陪在你身边。” 京城尚未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他竟先一步回来了,可见路上赶得有多急有多辛苦。蝶舞打量着他一身风尘,看着他眼底的血丝,之前的失落、痛苦,都化于无形,只剩下了心疼,“去更衣梳洗吧,好好歇歇。” 寒烨昭紧握了她的手一下,“也好,你等我片刻。” “烨昭。”蝶舞在他要起身时,拽住了他的衣袖,哑声道:“抱抱我。” 寒烨昭眼眶有点发热,心里有点堵,靠近她,让她投入自己的怀抱。 蝶舞环住他肩颈,任由泪水恣意掉落在他肩头,“想你,你知道么?” 寒烨昭深吸进一口气,轻拍她的背,“知道,我知道。”又怕她落泪伤身,“不哭,蝶舞。” “嗯。”蝶舞很快平静下来,听着不时响起的爆竹声,心里慢慢被喜悦盈满。什么都过去了,不必再害怕什么了。她松开他,笑着轻轻推他,“你去吧。”
第168章 寒烨昭梳洗一番,换了日常的衣物,再回到耳房,见蝶舞已命奶娘把孩子抱到了身边,正侧身看着孩子。 他俯低身去,手撑着床,看着她的妻,他的孩子。 蝶舞的神色极为柔和,温柔的要化为春水似的。“这么小,都不敢碰。”她喃喃道,“没足月,要好好的照顾他。”看一眼寒烨昭,笑,“现在还看不出别的,只能看出鼻子嘴巴都像你。” 寒烨昭低头吻了吻蝶舞的脸颊,继而小心地将孩子抱在怀里,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儿,心湖起了一层柔柔的涟漪。这个小冤家,总算是平安落地了。 “还没起名字,叫什么好呢?”蝶舞虽然身心疲惫,双眼却潋滟生辉,漾出一丝狡黠,“小昭怎样?” 寒烨昭有些无奈,瞥她一眼,“你觉得呢?” 蝶舞只自顾自地调皮地笑,让奶娘把孩子接过去,“名字的事过些日子再想,你先歇歇。” 寒烨昭脱得只剩中衣,尚床躺在蝶舞的身侧。 “这不合规矩。”蝶舞没力气阻拦,徒劳地絮叨着着一句。 “什么规矩?家里没有这一条。”寒烨昭握住她的手,“我真有些乏了,你不必顾及我,由着我睡就是。”他在她唇瓣上轻轻一吻,“你在身边,我心里踏实。” “睡吧。”蝶舞轻声说道。她又何尝不想在清晨醒来就看到他,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她心下安然,亦阖上眼帘。 寒烨昭这一睡,便是一天两夜,待他醒来,已是大年初二。 蝶舞初时担心,怕他有什么不妥当,后来听了含桃转述了管家的话,才放下心来,由着他睡。 管家说,几十名侍卫随着寒烨昭一路赶回来,进到府中之时,战马都累得直吐白沫,侍卫中部分人更是下马便倒地不醒。这一路,他们随着将军赶得太辛苦,除了进食喂马,几乎不曾歇脚。 也许,他只是想在除夕夜赶回来,让她放心,陪她过节,想和她一起迎接孩子的到来,却没想到进门时孩子已经出世。所以,他说晚了。 不晚,只要心系彼此,何时都不晚。她轻轻地、偷偷地吻了吻睡梦中的他。 大年初二,钟离睿接到了前方大获全胜的捷报,随后接到了寒烨昭称病不能进宫面圣的奏折。他对寒烨昭的事情心知肚明,爽快应允之后,耐心等了数日,等回了返回京城的邵以南和众将士。细细问起此次大捷的过程,他心里的喜悦和疑惑各占一半。 寒烨昭这一仗打的实在是难以形容,不像是他的手法。这是钟离睿的结论。 钟离睿的一名亲信说:开战那日,主帅寒烨昭莫名失踪,由副帅邵以南临阵指挥。双方激战之时,主帅率数千人出现在敌军后方,烧其粮草、军营。这数千人,均是武艺超群,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见者惊心,到后期就变成了所到之处无人阻拦。这些人硬生生杀到了敌军主帅面前,将主帅、主将逐一斩杀,又俘虏了敌国太子,使得整场战事落下帷幕。 随后,亲信又补充说,这几千奇兵,除了主帅寒烨昭,皆是黑纱蒙面。战事告捷之后,这些人齐齐消失,包括寒烨昭,之后各项事宜仍由副帅打理。 战果的确喜人,能有十到二十年太平,细细想起,其实毫无战略可言,几乎是那支奇兵硬闯出了一条血路,才奠定了成功之路。 这是钟离睿觉得最奇怪最失败的地方。他要的是他的将士军心大振,和寒烨昭一样,有所向无敌的信心,却不是靠他带领一些来路不明之人为将士开路。 和邵以南谈及此事的时候,邵以南满嘴莫名其妙的废话。 钟离睿道:“这场仗胜了,可我现在却无欣喜。” 邵以南道:“不喜的话,便把敌国太子放回去,重头来过。” 钟离睿道:“你不觉得那支奇兵有些诡异么?我这满朝文武,只有一个寒烨昭,可寒烨昭却有几千名比他稍微逊色的死士。” 邵以南瞥他一眼,“你胜了没有?” “胜是胜了,却觉得胜之不武。” 邵以南开始和他说车轱辘话:“如此,便把敌国太子放回去,重头来过。” 钟离睿空前的郁闷。 这事情不能查,若是查,外人不免怀疑他对寒烨昭和邵以南起了疑心。九五之尊对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起了疑心,后果太严重,他并无把握能够圆满收场。 郁闷之后,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犒赏三军,循例封赏寒烨昭。 寒烨昭也循例拒绝加官进爵,只求安心在家「养病」。 某天吕译航进宫见太后,钟离睿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揽月楼。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个地方有些诡异。 揽月楼几乎等同于是寒烨昭的地盘,他想让谁去谁才能去,他不想让谁去,包括他钟离睿也不能踏入半步。 吕译航说他现身之前,闲时就居住在揽月楼的后院。以往,也不是没有好事的大臣带兵去查封揽月楼,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据说是后院并无异常,揽月楼中也不过是有些人饮酒作乐。 钟离睿怎么想怎么不对,寒烨昭这个人不对,揽月楼这个地方也不对。 他被好奇、疑惑折磨得太久,迫不及待地想看清楚一些事情。 这夜,他不顾太后和邵以南的阻拦,带了千名御林军,亲自去查抄揽月楼。 进到揽月楼,他见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揽月楼和后院,已经空无一人。去抓了附近的人来问,人们都说就在昨夜,这里还是一派喧嚣。
第169章 身为九五之尊的钟离睿,第一次生出了恐惧。 同一时间,寒烨昭和蝶舞躺在寝室的床上,中间是他们的孩子寒越锋,他们唤他小锋。 生完孩子之后,铁馨每日一早为蝶舞施针,蝶舞的病情已经大有缓解,容颜一日日地鲜润起来。 小锋的轮廓一日日地清晰起来,与寒烨昭像了八九成,让蝶舞爱不释手,时常坐在床上将他抱在怀里,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对他温言软语地讲些趣事。 此时孩子睡了,蝶舞握着他的小手把玩了一会儿,又温柔地亲了亲孩子的脸颊,才心满意足地躺下,随口问寒烨昭:“你希望小锋将来做什么?” 寒烨昭没正形,“开赌坊吧。” “去你的。”蝶舞笑着伸手打他一下,“你哪有个为人父的样子?” 寒烨昭侧身看着小锋,揶揄蝶舞,“要么就给他开个首饰铺子。” 蝶舞瞪了他一会儿,索性不再理他。 寒烨昭这才笑道:“还是顺其自然吧,你我会什么便教他什么,擅长何事,就是他的事了。” 很理智的想法,蝶舞很满意。她真怕他会强迫孩子随着他习武,不给孩子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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