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再往下,他靠近李合月这边的一只手搁在软被上,竹骨一般的形状,寒玉一样的颜色。 若是翻转过来,手指的指腹上,会不会有一道儿齿痕? 她从前狠狠咬过的痕迹。 她有点好奇,手指便悄悄向前,妄图碰一碰他的指尖儿,快近前了,快近前了,就快要碰到的那一刻,忽然他的手指微动,吓得李合月立时便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了。 好像有两道眼波落在了她的头顶,李合月吞了吞口水,缓缓向上看,果真看到醒着的他,正用一双静深的双眼看着她。 “怎么了?” 慌乱无措一瞬爬进了眼睛,李合月迅疾地把手缩回来,藏进了被里。 “我饿了……”她怔怔然了一会儿,又把手伸出来讨要,“糕团呢?” 她的手只在被边儿露出指尖儿,小脸儿也只露出一半,乌亮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觉得此刻的她和从前任何场景见到的她都不一样,尤其的稚软,尤其的乖巧。 “那里。”他抬起手,指了窗下的桌案。 李合月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见桌案上五六只圆碟,每一只上面,都摆了三五只各样的糕团。 也许是察觉她对糕团的喜爱,赵衡意起身下床,端了一只碟子来,在她的眼前坐下,捡了一只狮栗糕,用盘子托着递在了她的眼前。 李合月就坐了起身,就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狮栗糕,咽下去的时候,她看到他的手指近在咫尺。 好想看一看他的指腹,她当年咬的齿痕到底还在不在呢? 正想的入神,忽然他的手就伸过来,在她的唇边轻触了一下。 唇边便有细微的冰凉之感,酥麻旋即而来,李合月一愣,咽了咽口水。 “怎么了?” 眼前人轻笑,指尖拂过她的唇角,捏下一点糕点屑。 “嘴巴沾了糕点屑。”他笑,“好吃吗?” 他放低的声音很好听,李合月越来越紧张了,头脑一片空白。 她说好吃,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 “要尝尝吗?”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微月昏昏 紫檀藤床很大, 纱帐半吊,两边弯成月牙的弧度。两颊微红的小娘子就坐在这弯月牙下,发出了尝一尝的邀请。 到底要尝一尝哪里呢? 承托着狮栗糕的食盘就在他的手上, 他从她唇边捏下的那一点还在指尖儿,还有哪里可尝呢? 小女儿一侧脸颊微微鼓起, 其下是鲜润如荔的唇,正中一点微翘的唇珠,随着话音的落地,微微张着, 那可爱的形状, 有着邀请的意味。 李合月被方才自己一时的鬼使神差, 吓得屏住了呼吸, 眼睛眨也不眨的, 望着眼前人。 他却在她的话音落地时, 微顿了顿, 旋即一笑, 将她咬了一半的狮栗糕,放进了口中。 “好吃。” 李合月轻轻舒了一口气, 可在下一刻面颊又热起来:她咬过的糕,软糯的栗子馅上还留着她的齿痕, 一排小巧整齐的齿痕…… 他就这么吃下去了啊…… 赵衡意的吃相很好,在下一刻又拿了一块狮栗糕, 抬起来放在她的眼前。 “还吃吗?” 李合月按下扑通的心跳, 唇边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摇了摇头。 “渴……” 赵衡意嗯了一声, 站起身将食盘放在了桌上, 接着倒了一盏茶, 递在了李合月的手里。 “卧房可嫌清冷?” 李合月饮了茶,把小茶盏自然而然地递回给了赵衡意,接着诚实地点了点头。 “听说这里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你不在后院住——”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着说,“那以后你会在这里……” 会在这里睡吗? 最后两个字她没有说出口,自觉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他却在她欲言又止里接了口,很坦然地说会。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接口接得很快,赵衡意在转身坐回去的时候,看到她眼睛里的担心,又认真地说道:“圣人、官家的赐婚,该当郑重待之。” 见眼前的小娘子恍然说哦,赵衡意嗯一声,然而李合月却迅速反应过来,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圣人同官家不一样,圣人自然希望我们同……” 她说到这儿,忽然就住了口,将“同房”两个字卡在齿间,这下本就微红的脸颊此刻更红了,那红晕一直向上蔓延,最后凝聚在眉梢眼角,让欲言又止的小娘子有一种窘迫稚软的可爱。 赵衡意坐在她的身前,膝碰着膝的距离,也许只有两三寸,叫人疑心稍微一动,就能触碰到。 他眼底有笑意,眼神却是认真的,他在她的窘迫之后,自然地把话接过来,“我知道。” 她一下子就安下心来,慢慢地,慢慢地平复了呼吸,接着才又说道:“而官家……” 说出这三个字之后,李合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看四周,眼神里有警惕之色。 她往他的身前蹭了蹭,这下膝盖就碰膝盖了,她没在意,只脚尖踩地站起身,靠近了他的耳朵。 其实她站起身时,已然站进了他的双/腿/间,凑近他耳朵的这一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脚下忽得一踉跄,坐在了他的膝上。 小娘子就呆若木鸡了。 身下的触感骨骼劲瘦,硬硬地承载着她纤细的身体,李合月窘迫地简直想埋头钻地,她下意识地弹起,腰间却似乎被轻轻揽住,是他的手臂虚虚揽住了她。 赵衡意的眼尾有细微的笑意,在她窘迫欲起身的一瞬间,眼睛里的笑意迅速收起,凌厉之色取而代之。 “窗外有耳。” 他先凑近了她的耳朵,低低地说着,温热的气息送入了李合月的耳朵,短短四个字却好似拂过了她耳畔的每一寸肌肤,令她心猿意马,无法专注。 她在他的膝上坐实了,直羞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好一时才凑近了赵衡意的耳朵,用手护在他的耳边,勉力匀停了呼吸,极小声地说:“……你越对我怠慢,官家也许会更得意。” 赵衡意嗯了一声,复而又转向了她的耳朵,低声说道:“君子愈让,小人愈妄。寻常对待,从心就好。” 从心就好…… 小娘子听进了心里,乖巧地嗯了一声。 话好像说完了,应该可以起身了吧,只是当她刚准备起身的时候,赵衡意却又低头对着她的耳朵,轻声送话。 “我手臂受伤那一回,你见过。”见膝上的小娘子点点头,赵衡意又道,“王府里有许多耳目,危机四伏,倘或你有什么要紧的事,说与我的时候,一定要谨慎。” 李合月听他说起了正事,暂时忘记了此刻的窘迫害羞,只认真地点点头,旋即把手护在了他的耳边,极小声地对着他的耳朵说道:“以后都这样同你说。” 这样就很好。 赵衡意说好,李合月就从他的膝上弹了起来,一阵小风似的走到了水盆那里净手洗面。 膝上有怅然若失,赵衡意在她起身后,往净室去了。 李合月净了面,偷偷往他的方向看,待他走进去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门外有女使的声音响起,“王妃,奴婢穗绾、桑禾就在门外候着,有事了,您唤一声就好。” 女使的声音轻温,冲抵了李合月心里这一时的羞怯,她应了一声,悄悄往净室去,净室里水汽氤氲,一堵竹墙竖着,里头是浴桶,外头是是洗漱的水池。 她取了骨刷,蘸了茯苓槐角子膏粉,慢慢地刷着牙,里面水声轻动,李合月偷眼从竹墙的缝隙里向里看,却只能看到白茫茫的水汽。 她遗憾地收回视线,忽然想到若他一时出来了,没有长随小厮,谁来为他服侍更衣? 这个问题让她觉得很纠结,一直到刷牙漱了口之后,还在犹豫着,忽听得哗啦啦几声,像是他从水里出来了。 李合月吓了一大跳,提脚就向外跑,哪知软鞋浸润了水汽,变得湿滑难当,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衡意自竹墙后走出来,一手拦在她的身前,堪堪托住了她。 小娘子惊魂未定,两手扶在身前的臂膀上,低头看,白皙劲瘦的手臂上青色的脉络凸起,像是雪山上,还沾着露水的青色藤蔓,看在李合月眼里,像是有勾魂的力量。 她不敢转头,僵硬地道了一声多谢。 耳边似有一声轻笑,接着将她放开,李合月便逃也似地回了卧房,踢了软鞋,爬上了紫檀藤床上。 两床云丝被,里头那一床是她方才睡过的,她掀开被子便藏了进去,只露出两只眼睛向外看。 黄昏昏的灯好亮啊,李合月又从被里钻出来,将床头的那几盏红烛吹灭,屋子里便没了光亮,好在月色从窗纱上慢慢地透过来,使屋子里有了一片朦朦的光色,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了。 她忐忑地听着床外的动静,许久才听到有矮凳歪倒的声音,想是赵衡意由净室里出来了,一时还没有适应黑暗,踢动了矮凳。 再等一时,他的身影过来了,半吊的纱帐下,他穿了一件星郎蓝的燕居式的澜袍,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大相径庭,多了几分慵懒的况味。 他在窗下提笔写着什么,端臂执笔时的样子委实好看,一时才转过身,往藤床这里走过来。 李合月心慌慌的,闭上了眼睛,耳朵却还在竖着听,只听得有掀被的沙沙声,接着床榻略微一沉,是赵衡意上来了。 她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一直听到身边人匀停的呼吸声,她方才放下了心,把面庞转向了他,偷偷睁开眼睛。 他果然在睡,长而密的眼睫下,侧脸的弧线安静俊秀。 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看他了啊,李合月越性偎近了他半寸,手枕着侧脸,看着他发呆。 他身上有皂角的清冽之气,脖颈与肩头相连处的衣衫没有拉紧,露出了白皙清瘦的肩膀,在温柔的月色下显得很诱人。 李合月很奇怪自己用了诱人来形容,偷笑了下,抬一抬眼睛,再去看那一道飞鸟掠来掠去的雪峰,然而下一刻,那睡着的人却微微张开了眼睛,转头看她。 “好看吗?” 李合月吓了一大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去,再把整个人都缩进了软被里。 枕边人在轻笑,一时拍了拍她的肩,唤了她一声元元。 李合月觉得很丢人,也很羞怯,可他唤元元的声音真的好温柔啊,只闷在被里闷闷地应了他一声。 “三年多前,我没有派人护送你回去,至今难以释怀。”他轻轻地说着,像是在回忆。 听他说起从前的事,李合月慢慢按下心里的狂跳,把身子转了过去,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说话。 “那时山陵崩,我又身负重伤,分不出半点心力去关切旁人。”他认真地说着,眼神里似有悲切之意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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