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李合月嗯了一声,“那时你说,我并非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用担心再见面,不用担心被泄露,更不用担心我可怜你。” 小娘子说话的声音像是耳语,轻得有如猫儿熟睡时的呼吸声,赵衡意却一怔,眼神里几分疑虑。 “我说的?” “你说的。”李合月认真地点头,“对你来说我虽然不重要,可我们还是见面啦。” 她的脸悄悄地又红了一点儿,“不仅如此,还睡在了一起。” 赵衡意的眼睛里似乎还有难以置信,看着她好一时才开口道,“这三年多里,想过我吗?” “想过。”小娘子眼睛亮亮的,面颊枕在手上,乖巧的像一只小猫儿,“你也想过我对不对?不然不会给我烧这么多钱。” “我怕你在地府被小鬼欺负,回来找我麻烦——”枕边人的眼睛在笑。 李合月偷偷笑,五指在他眼前抓抓,小声恐吓他,“鬼压床啦——” “来压就是……”他轻笑着接口,可下一秒就见小娘子眨了眨眼睛,悄悄把自己往软被里缩了缩。 好热啊……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枕你好眠 同一个男子共枕, 这是李合月从不曾有过的人生体验。 他枕龙牙惠草的八角瓷枕,温腻的白瓷上铺了棉制的裘毯,承托着他沉静安宁的睡容。 李合月不枕瓷枕, 一方孩儿枕被悄悄搁在了墙边,换上了由家里带来的软枕。 头顶是遮天的软帐, 朦朦胧胧地透着屋顶上的兽纹,像是麒麟或是貔貅,向窗外看,垂于正脊的悬鱼, 露了半点鱼尾, 让李合月忽而有了一瞬的清醒。 这里是郑王府, 是同安贵巷舅舅家截然不同的地界。 她睡不着, 若不是身侧有轻缓的呼吸声, 她就要辗转反侧了。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的手忽然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他唤了一声元元, 声音低低, “睡吧。” 乍听到他的声音,她像是被抓包, 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心却因为这一声低低的轻唤, 而变得柔软起来,侧过了身, 拿手枕在自己的脸颊下, 与他相对着。 “赵衡意。”她轻轻唤他, 他仍闭着眼睛, 却嗯了一声应她, 李合月悄声说着, “现在几更了?” 眼前人眼睫微颤,“四更天。” “四更天?”李合月觉得很匪夷所思,“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四更天了呢?” 她像是在自语,声音却近似呢喃,枕边人仍是闭着眼睛,眉梢眼角却似有笑意。 “你还想做什么?” 李合月一窒,视线在他的眼睫上停留,像是察觉她在看他,枕边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然而慌里慌张的小娘子却赶紧闭上了眼睛。 “我要睡了,五更三刻还要进宫觐见。” “不想去可以不去。”赵衡意的声音再度轻起。 李合月感知到他的沉静,睁开眼睛同他对视:“我可以去。” 新婚夫妇第二日拜见长辈,送上自己做的绣品、鞋袜枕头,赵衡意的亲眷长辈皆在宫中,故而五更便要起身出发了。 “你记得弥勒菩萨么?大肚能容,笑口常开,谁也挑不出他的错来。”小娘子声音轻轻,“我只笑着就成。” 赵衡意嗯了一声,认真地看了看她,方才低声道:“困吗?” 李合月摇摇头,悄悄伸出手指,敲了敲他的瓷枕,瓷砖就发出了邦邦的脆声。 “入冬了还要枕瓷枕吗?”她小声儿问,像是说不够话似的,“你挖了窑坑给我,我就给你烧一个瓷枕好不好?我会刻牡丹纹,还会画犀牛,执荷叶伞的娃娃——” 枕边人轻嗯,闭着眼睛同她说着话,“不拘什么,你喜欢就好。” “是你喜欢才好。”李合月悄悄地说着,“瓷枕要在你的颈下睡很久,一定要是最喜欢的花纹图案。待我画好了花纹图案,拿给你看。” 赵衡意说好,忽而又睁开眼睛,温宁的两道眼波落在她的眼睫上。 李合月被他突如其来的视线吓了一跳,呼吸相接的距离,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 “你的二哥哥,比你大几岁?”赵衡意轻问。 李合月迎着他的视线,慢慢地把呼吸匀停,蹙着眉想着说话,“他是五月生的,今年刚过了十八岁的生辰,比我大了一岁多点。” “大一岁叫哥哥,大五岁该叫什么?”他的话音里有笑意,眉梢挂了一星半点的戏谑,像在逗她。 李合月微张了张口,没明白他的意思,接口接的很快,“你同二哥哥又不一样,他是我的亲表哥,你是我的——” 小娘子说话说到这儿,又是一个戛然而止,一双纯质的乌亮大眼愣愣地看着他,像是卡壳卡到神志不清。 枕边人就笑了,转过身去,仰躺在瓷枕上,眼尾流露着浅浅的笑意。 “是什么?” 他闭着眼睛问,嗓音像是清泠泠的水,李合月听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正在煎煮着的,碧青色的茶,快要煮沸了。 面颊有如火烧,她奇怪自己今晚的多话,懊恼地把有如火烧的面颊埋进了软枕里,又在他不注意的角落里,轻轻捶了捶手。 她想着如何作答,他是她的谁?官人?良人,还是郎君?每一个称呼说出来,都好像要人命似的。 她想啊想,想着想着好像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窗外的烟水气升起来了,天色是晴山一样的蓝,染了朦朦胧胧的白。 枕边人不见了,门外的女使提脚无声的走进来,一个站左一个站右,拉起了床帐。 头发乱蓬蓬的小娘子坐在软被堆里,睡眼惺忪着,像一团初醒的花。 站右的女使唤做穗绾,亲扶了一把王妃,将她扶至在床边,方才跪下为她穿鞋,动作温柔又熨帖。 “……殿下起身去前院了,嘱咐奴婢服侍您起身洗漱用膳,五更二刻时,乘车往宫里去。” 因头一次在陌生的地方醒来,又起身起得太早,李合月显得有些懵然,只由着穗绾与桑禾为她梳发穿戴,一直到洗漱过后坐在桌前,她才回复了几分清明。 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小碗粥,便没了胃口,她往窗下的案桌上一趴,对着窗下一对小泥偶发起了呆。 赵衡意起身的时候,为什么不知会她一声呢? 她又不是贪睡的人,平日里也是一叫就醒——几个月前,她还每晚三更时,给舅舅送食盒呢! 由此可见,他是不想同她一起起身吧? 李合月有些郁闷地想着,视线往正收拾了床的女使那里看去,桑禾拿起一块洁白的棉帕,在手里叠了几道,同穗绾对看了一眼,才搁在了一边,继续整理床榻。 小娘子就把脸往手臂里又埋进了几分。 她知道那块布是做什么的,不就是看同房痕迹用的吗? 她和赵衡意怎么会……怎么会有同房的痕迹呢? 心绪被那块白棉布牵动着,她忽得就想到了昨夜那道飞鸟掠过的雪峰,以及雪山上沾着露水的青色藤蔓,心里就一阵狂跳。 倘或每晚都要共眠,那她难免会控制不住自己,上手去摸一摸。 想到这里,小娘子面颊发热,忽生了几分邪恶的念头: 横竖她与他成了婚,即便日后分开了,那她也担了一个嫁过人的名声,与其空担名声,还不如实实在在地捞些好处。 比如,先仔仔细细地,去摸一摸他的指尖儿——从前她狠狠咬过的痕迹,还在吗? 还有那时候,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她亲眼看见有一根长剑刺进了他的腰腹,她还为他用耀州瓷的土为他的伤口止血来着…… 那看看他腰腹上的伤口,总不为过吧? 再有,他的嘴唇很好看,薄薄的,像是雕刻出来的形状,颜色也很好看,轻轻吮一口,不为过吧? 她想东想西,简直像是被美色迷了心窍,轻抬了抬眼睫,看见自己的小藤筐里,有一块晒好的印胚,这便拿起来,执起了小刻刀,一笔一画地在上头,仔仔细细地写下了自己的规划。 她是个很工整的人,烧制泥偶时,一样工序也不能少,如今想对赵衡意下手,那便也要仔仔细细地按时间进行。 练泥,拉胚,再到印晒,刻花,施釉,最后再送去窑坑去烧,间隔的时日也不短,她的耐心很好。 认真刻到第三十日,穗绾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了:“王妃,车马备好了。” 李合月闻言应了一声,将印胚放进了藤筐里,灰扑扑的颜色一点都不起眼,她满意地看了看,并不觉得自己很出格——毕竟她也只不过到摸一摸这个程度而已。 因是要进宫觐见,她今日穿戴的仍是很繁重,走路时脖子难免吃力,只由穗绾和桑禾扶着,一路走到了正门前,上了郑王府的马车。 果如她所料,车中空空无一人,赵衡意并不在车内。 李合月心中不免怅惘,往靠窗的软榻坐了,只觉有细微的失望情绪慢慢滋生。 一直到马车走动起来,李合月才分出心神去打量车中的陈设,一只小薰笼搁在她手边的桌子上,另有两盘精致糕点摆着,再有一只瓷制的鹅颈瓶,塞着木塞子,她好奇打开一闻,竟是扑鼻的芝麻糯米的香气,像是刚刚才冲泡的七宝擂茶。 前头便有宦者的声音响起,嗓音里带着恭敬:“王妃且吃些茶点香饮,殿下即刻便到。” 听到他一时就会来的消息,李合月的心便安定下来,抬手碰了碰窗子上挂的布耗子,静下心来吃了一口七宝擂茶。 芝麻和糯米燕麦等七种谷物混合着茶香的味道,在唇舌间发酵,李合月的心情好起来,在路过安贵巷巷口的时候,还特意推开窗,去瞧舅母姐妹在不在,可惜只是路过巷口,自然是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她怅然若失地坐回车中,转念想着明儿后儿的就能回家了,就没那么失落了。 因昨夜折腾的太晚,往宫门去还有一段路程,马车的车轮在地上滚啊滚,好似催眠一般,小娘子犯了困,坐着打起了盹儿。 戴了钗环的脑袋好沉,睡梦里正无处安放时,忽得侧旁有个硬实的物件儿靠过来,小娘子头一歪靠在了上头,脸颊蹭来蹭去,方才寻到了一处稍微软乎的地界,猫儿似的偎了过去。 呼,终于舒坦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雾失楼台 重阶金顶下的福宁宫在五更的雾气里伫立, 槛窗悄悄打开半边儿,有一双眼睛向外探看着,下一刻却又迅速闪开了。 明愿心跪在寝殿里的床榻边, 纤薄的身子骨孱弱着,面色苍白的像一个纸糊的美人。 烟景从门边儿跑回来, 跪下扶住了明娘子,心疼地为她擦去唇边的血迹,再悄声哀戚着同她说,“……那贼枭去远了, 您快些起来。” 明娘子闻言身子一软, 歪倒在烟景的怀里, 烟景将自家夫人搂在了怀里, 听着外头的动静, 接着连拉带抱的, 扶着明娘子出了福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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