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将这样的邪祟之子暗杀了。 如他父母亲一般,悄无声息断命…… 谢青再聪慧又如何?他还是棋差一着,活不了了。 严盛是天之骄子,他有权,决定谢青的生死。 他决不能活!
第96章 沈香不知为何, 分外喜欢腊月隆冬。 每天见着雪便会心生欢愉,明明是凛冽的天气, 她却觉得一应事物都很好。 厚雪堆在石灯上, 像是一盏散发橘光的雪灯。庭院里无需掌灯,月光洒在雪地上就亮得出奇。 沈香本来是很怕黑的人,偏偏入住谢府以后, 她夜里不提灯也敢廊庑间来回晃荡, 有时不见踪迹,还会惹得谢青焦急,端稳的郎君难得连公服都不换,一昧儿蹿房越脊,招眼地攀墙,四下寻她。 好在沈香没有走远, 每回都会及时被夫君及时找到。 沈香牵起谢青的手,忽然生出一股子眷恋的心绪来。她想着, 能和谢青一块儿漫步回房, 真是一件惬意的事。 时候尚早, 沈香朝谢青行了个拜仪,如从前在官场中处事那般。 她促狭问他:“谢尚书,要不要一块儿围炉小酌?” 冬天里,士子文人们会围着一盆炭, 取暖、饮酒、谈天。 府上就他们两个有这一番闲情雅致, 正好凑局。至于谢老夫人, 大冷天拉到庭院里受冻,也太委屈老人家了。 谢青无异议, 全凭小妻子开心就好。 沈香说干就干,和伙房要了竹炭生火盆。竹炭比木炭耐烧, 气味儿不大,还没烟,唯一缺点大概就是价格昂贵了,幸好她的夫君家底子殷实,不愁这些俗人的吃喝。 转念一想,沈香又偷笑出声,怪道父母亲都想孩子嫁个好人家,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花钱呢? 谢青帮着小妻子忙碌,余光裹挟沈香,饶有兴致看她脸上流露出的、各个细枝末节的小神情。她一贯喜欢暗忖一些稀奇古怪的琐事,私下里窃喜,仿佛偷吃了鱼干的猫儿。 小猫崽子全然不知,鱼干之所以应有尽有,乃是主人家蓄意放的饵料,全为了将她圈在身边。 猩红色的炭炉上架了一面网盖,谢青置了一壶盐茶烹煮,又摆了一只装满青梅酒的琉璃杯,沈香则端来一盆蛤蜊,逐个摆上镂空的铁网片。 谢青挑眉:“小香这是什么吃法?” 沈香嘴角上翘:“是许大尹教的,他说暖炉可摆上河鲜海味炭烤,待花蛤开口后再淋上菜油、豆豉酱以及蒜蓉,其味无穷。” 谢青一想到蒜味就蹙紧了眉心,他倒是不嫌沈香,只葱蒜的辛味太重,熏得他头疼。他不免疑心沈香是故意为之,这般她就能防止谢青趁机对她动手动脚了。 真为难呢,明明都是夫妻了,还不能时时刻刻亲香。 若沈香听到这句话,定会翻起一个白眼:您想亲香,可以呀!但您一天有停过几回么?她便是铁打的人,也不能白日上值做事,夜里还要受谢青少说一两个时辰的床笫磋磨吧? 不过好在,今晚的夫君,老实得不像话。 他们在落雪的夜里叙话,一切都很闲适。 谢青沏了两杯茶,端给沈香一杯:“小香捧着暖暖手。” 他是体贴的郎君,以妻子为重。 沈香接过青瓷葵口茶盏暖手,谢青顺势接过木镊子,帮她翻动吃食。像是凑趣,谢青还摆了两个蜜桔以及干红枣上去。 没多时,红枣甜腻的香味便四溢满院。 沈香要了一枚烘烫的枣子,丢入茶碗里浸泡。其实喝不出什么红枣甜味,单单看红彤彤的一团枣子悬浮于绿色茶面,心里瞧着热闹罢了。 也不知祖母睡了没有,沈香想把这份热闹给她尝尝。 于是,沈香朝石榴招招手:“石榴,过来。” 石榴抱着好动的谢金待在屋里头,一听沈香传唤,立马钻出抱厦。 “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沈香摸了摸被搂在怀里休憩的猫儿,端过另一盏放了红枣的末利花茶(茉莉茶),递到石榴手中:“我和尊长在院子里围炉煮茶,粗吃一回末利花茶,滋味不算好,你送去给祖母尝尝鲜。” “好。我把猫儿放屋里头,这就去。” 石榴打算抱谢金回了花厅,那里有专门辟给猫儿的狐毛小篓。 沈香见了,又喊住她:“等会儿,你别闹醒谢金,待会儿溜进我寝房里,尊长又要不高兴。” 沈香回头,朝谢青狐黠一笑,故意看他笑话。 谢青没否认,倘若谢金再进他的内室,他定要让白玦把猫崽子叼出府去。 “夫君,我和石榴一道儿去送茶,马上就回来。你帮我看着吃食,可别烤焦了。” 沈香嘱咐谢青几句,提裙踏雪,离了庭院。 谢青噙笑,望着沈香娇俏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雾濛濛的雪夜里,再没她的踪迹。 他微扬的嘴角稍稍落下,掷出石子,喊来小舟。 月光笼罩的宅院天井,黑衣骑装女子从天而降,小舟伏跪于谢青面前,俯首待命:“尊长,您有何吩咐?” 谢青轻抿了一口沈香留下的茶,茶里还弥漫一股子樱桃口脂的滋味。他蹙了一下眉,放下了,心情却并不糟糕。 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小舟:“贺叔没有告诉你,关于你父母的死因。” “还不曾,属下快赢过贺叔了。” “是天家。” “什么?”小舟诧异地抬头,头一次这般胆大妄为,与谢青对视,“您说什么。” 谢青不耐地又说了一句:“你父母是谢家旧部军将,十多年前,天家将这些谢家将士,一并屠杀了。” 小舟双手紧攥成拳,她按捺不住杀心,肩膀都在雪夜里战栗。 “你生气,想杀人是吗?”谢青嗤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能耐和天家争个高低?” “您为何告诉我这件事?”小舟不解,谢青做事从来都有原因。 谢青不语,风雪渐长。 他想到了沈香,于记忆中临摹小妻子的一颦一笑。 良久,他凤眸蒙上了一层阴鸷,莫名发问:“小香,很讨人喜欢,是吗?” 小舟想起沈香护在她面前的身影,明明她一点武功都没有,却愿意挺身而出保护下属。 小舟又想到沈香的吩咐,她很听话,现在每晚都会喝了热牛乳再入睡。 她喜欢小夫人,愿意以命护沈香周全。 小舟认真地点头:“是,小夫人待人很好,所有人都仰慕、敬重小夫人。” “呵。” 谢青又是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果然,他的妻,那样耀眼,那么多人愿意照顾她、庇护她。 真好。 “记得。如有一天,小香遇到危险,你、还有谢家臣,要以命护她。若她死了,尔等全数陪葬。” 谢青下了杀令,小舟虔诚领命。 不必谢青说,她也会这样做。 但有一点,小舟不明白:“您为何不嘱咐阿景保护小夫人,偏偏寻上我?” “本尊还没有那么大度,把自己的女人交由旁的男人手上。” “我可以代您阉了他。” “必要时刻,你这话也不失为好法子。” “嗯。” 小舟和谢青达成了某个共识,而正在屋里啃羊腿子的阿景,忽然感到一阵冷噤,哆嗦了下,天真的太冷了。 谢青摆摆手:“你去吧。” “是。”小舟前脚刚走,沈香后脚就回来了。 “夫君!我回来啦!” 沈香在远处喊谢青。 她不得体地牵起莲瓣粉云鹤纹兔毛裙,嬉笑着,朝谢青跑来。 是一副令人目酣神醉的景致啊——皎洁的月光下,疏影暗香。小娘子明媚的眉眼融入湿濛濛的雪夜里,她浑身镀上了一层银光,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绮艳蝴蝶,颤动纤薄的翅膀,飞入他的怀中。 谢青伸手,接住她了。 该是风雪交加的夜,可沈香一入凛冽的冬夜,周遭就变成了山辉川媚的春景,令谢青心动神驰。 他遵循本能,抱住了他的月亮。 谢青把沈香搂得很紧、很紧,寸寸收缩,密不可分,他似要将她揉入骨血,合为一体。 夫君的拥抱一点都不轻柔,甚至带了极其强烈的侵占欲。 他要蚕食她,占有她。 好在,谢青再如何任性,沈香都不讨厌,也不害怕。 她习惯他的莽撞,也包容他的鲁莽。 沈香放松身心,感知谢青身上传来的脉脉温热,纵容他闷在她的肩窝,轻轻喘息,沈香还能听到谢青急促的呼吸,也能看到他微微战栗的肩臂。 是太冷了吗?还是他在害怕什么?所以才会这样患得患失。才会这样抖得厉害。 “夫君?”沈香困惑地看了他一声,“您很冷吗?” “我只是想抱抱小香。” 谢青浅浅笑了一声,音调儿暧昧且缠绵,带点撒娇的意味,教沈香不好拒绝。 “那您抱吧。” 沈香小心抚了抚谢青的脊背,也搂住他,在郎君怀里深深嗅了一口气。 她喜欢谢青身上的草木香味,有种独属他的温馨感,能给予沈香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有谢青在的地方,就是家啊。 “您想抱多久都可以,我有一辈子时间陪着您耗呢!” 沈香说了一句俏皮话,她温柔地蹭了蹭谢青的脸。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火炉上,“啊呀”了一声。 “您没帮我看着,都烤糊了!” 沈香跺脚恼怒,谢青失笑,松开她。 接着,郎君掬了一捧雪,熄灭了炉火,灰烬四散,烟灰滚滚。 沈香错愕:“您……” “今夜小宴已散,我给夫人搭把手,咱们回房休憩吧。” 谢青朝她伸来修长的指尖,丰肌秀骨的一只手,沿着薄皮青筋的腕骨朝上看,正对上目秀眉清的俊脸。郎君出奇的漂亮,月下更显唇红齿白,撩动人心。 沈香的胸腔里,心脏猛地一颤。她悸栗栗搭上谢青的手,被夫君诱回了寝室之中。 这、这算色令智昏吗? 谢青的美人计,真是屡试不爽啊…… 偏偏她定力不好,次次中计。
第97章 寝室, 暖阁中燃起熏炉,层层叠叠的桃红百花帘幔已垂下, 平添别样明丽, 春满人间。 雕镂喜鹊的床围子处,勾上一条红绸丝绦,长长的红带另一端, 绕上沈香伶仃的腕骨。 想要用力绕上筋骨, 又怕沈香疼,不敢莽撞。可皮肉薄嫩,稍稍一勒就微微下陷,绸带的边沿冷硬,烙在腕骨上,仿佛纤薄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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