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青满意,撩帘入了车厢。 门帘子一打下来,车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沈香忙滚出谢青温热的怀抱,嘟嘟囔囔:“您世事通达,怎会不知表亲间也有男女大防呢?况且您还是有家室的郎子!” 谢青勾唇,不语。 沈香看到他那意味深长的笑颜,悟了:“您是在故意戏弄我?” “表妹好聪明。”谢青夸赞了句。 接着,郎君整了整衣袍,不让袖口留有褶皱。 便是在暗处,他也很注重仪容,绝无半点狼狈之处。 沈香不解:“为何呢?” “表妹以身涉险,惹恼了表哥,不该受罚吗?” “……” 她懂了。 谢青看着一派云淡风轻,实则底下的火气还没消呢。 沈香知道今日是真的有些过火,她之前再三承诺,往后谨言慎行,不会冒进行事的。 是她失言在先。 于是,小娘子娇滴滴地伏上人膝,有意扯下青竹色的袍衫,露出一星半点儿圆润肩头。 沈香媚眼如丝,为自个儿说情讨饶:“夫君饶过我这一回嘛!今晚罗帐之中,随您处置,可好?” 她在玩火。 她欲使美人计,出卖柔弱身子骨,博君一笑。 沈香知道谢青对她的渴求。 因此,她故意捉弄他、欺负他。 毕竟,谢青对她,少有克制力。 诚如沈香所想的那般,谢青的确起了邪念。 欲心攀附,渴念暴涨。 郎君眼睫低垂,墨瞳里暗潮渐生,尽是翻涌的慕求与冀望,绵绵不息。 但,他不想入套,按捺住了兽-性。 谢青轻描淡写扶起沈香的双臂,搀她靠到别处。 沈香愣了:“您……” “表妹请自重,这般拉拉扯扯,若让表嫂瞧见,她会生气的。”郎君做戏,为难地婉拒。 “……”沈香欲言又止。 算您狠! 马车骨碌碌地行驶,一刻钟后,他们抵达涉事的酒肆。 谢青抛掷暗器,发出信号,命小舟与白玦守着马车。 他则下车,同苏民奕办差。 忙碌了近一个时辰,谢青才重回沈香身边。 绸布车帘一掀起,煌煌烛光落到沈香眉眼间。入目便是沈香一点又一点的下巴,后颈融于光尘中,细软的肌肤覆上一层雪色。 睡着了么? 谢青唇角微扬,对车夫压低声音:“归府吧。” 他轻手轻脚坐定,任沈香没防备,扑通栽倒他的膝上。 “傻娘子。”哑然失笑。 谢青怕她磕疼了,用掌心护着沈香的鬓边,半壁面具、锐利的簪子,均被夫婿顺手拆解下来了。 说来好笑,醒时不让沈香靠近,待小妻子睡熟了,又千万分想亲。 谢青还是遵从本心,垂首,于小娘子睡到酡红的脸侧,落下一吻。 抵达府上,已是深夜。 设晚宴前,谢青把小舟唤至庭院中。 今日沈香遇难一事,谢家臣早早知道消息。他们忧心小舟护主不力会被谢青责罚,可没尊长的传召,他们又不敢冒进上前说情。 免得被谢青视为大不敬,罚小舟更重。 接着,不知谁踹了人群里的阿景一脚,害他险些双膝跪地。 阿景回头,怒:“哪个鳖孙踢我?” 谢贺叹气:“快去找小夫人,求她来保小舟。” 谢贺是看着小舟长大的,他知道这个孩子多实心眼,若尊长执意要罚她,即便是断手断脚,她也会抽刀自戕。 她没有心肠,忠也是愚忠。 闻言,阿景忙闯入后宅,拍门,闹醒了沈香。 “小夫人,江湖救急!求您救救小舟!” “我马上来!”沈香趿着鞋下地,发髻都没梳,散着发奔出门去。一面跑,她一面捞随风晃荡的银红色披帛,劝阿景,“慢慢说,别着急。夫君在哪儿?” “在隔壁拾景院。”阿景气喘吁吁,“小舟今日没护住您,尊长、尊长想罚小舟。” 听得这话,沈香蹙眉。她是知道谢青御下多凶残,平白无故就能废人筋骨,今天小舟险些铸下大错,怕是连命都难保了。 思及至此,沈香的步伐不由加快许多。 小舟不能有事。 好不容易赶到了庭院,俊逸的郎君刚落坐花树下,斟好两杯酒。 而他的靴前,小舟单膝跪地,俯首听命。 见是沈香来了,谢青冷峻的眉眼顷刻间春风化雨,柔和不少。 他朝她伸手:“小香,来。” 沈香咬了下唇,小心翼翼搭上夫君的掌心。她尽量不触怒他,用轻描淡写的语调,问:“夫君是在这儿饮酒赏花吗?” 装聋卖傻的伎俩,谢青不接,只笑不语。 沈香没辙儿,开门见山:“您是想罚小舟吗?” 谢青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下属,怜惜地抚了抚沈香的脸——“小香不喜见血气吧?” “是,我不喜欢。” 夫君忽然发问,沈香听出他话中有周旋余地,忙不迭点头。 “既如此……”谢青犯了难,他冷冰冰地盯着小舟,“面前这两杯酒,你自个儿挑一杯饮下。其中一盏,我添了鸠毒,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给你一个痛快。” 小舟很看重沈香,今日的确是她疏忽,险些害了小夫人的性命。 既做错事了,理应受罚。 “属下领命。” 沈香听得目瞪口呆,一个疯,一个傻,凑一块儿真是要命。 就在小舟伸手取酒杯的时刻,沈香打翻了这些酒器。 “小夫人?”小舟蹙眉。 “不能喝!”沈香呵斥。 小舟不动。 “来我这儿!”沈香蛮横地把她拉到身后。 小舟:“您不必为了我,和尊长发生口角。” “你不要说话!”沈香呵斥小妹。 她张开双臂,挡在谢青面前,固执地护住小娘子。 这般护崽子,仿佛谢青是洪水猛兽。 郎君不悦,凤眸里带了一丝冷意。 他嗤了一声:“小香不要拦为夫调教这一批刁奴。” “夫君!”沈香紧抿红唇,“您说过,谢家臣是我的奴,所有人唯我马首是瞻。” “嗯?” “我既是他们的主子,那他们的命就该由我发落!”沈香坚毅地仰首,“我要保他们……您说了不算!” “是么?”谢青像是听到了一桩有意思的事,他笑容逐渐灿烂,教人辨不清内里情愫。 是盛怒吗?还是欢愉? 郎君的城府好深,外人很难看透。 “小香想违抗我。”谢青下了定论。 沈香不愿背叛谢青的,可她不能牺牲小舟的性命。 是她一意孤行,带累小舟,全是她的错。 沈香:“对不起您,但小舟……归我。” 谢青没开腔,他只是静静地看了沈香许久。 “呵。”接着,郎君莫名哂了一声笑,闷闷的,不知是喜是悲。 谢青不再逼小舟抵命了,他起身,信步回了寝房。 谢青一走,旁观的谢家臣们纷纷跃下屋脊。 他们头一次,没谢青的指示,擅自行动。 乌泱泱的人单膝跪于沈香面前,自发地、虔诚地低了一头。 像是在举行什么肃穆的仪式,庭院鸦雀无声。 不过一炷香,所有人蹿房越脊,躲入暗处,消失无踪。 沈香懵了:“这是……” 小舟道:“谢府的家臣们在认您为主。” “我?” “嗯。”小舟看了一眼洒在花树下的酒水,蚁虫爬过,尚有一息,不似含毒,“夫人,其实您不必保我。那两杯酒……未必掺了鸠毒。” 这一回轮到沈香困惑了。 她喃喃:“若酒里无毒,夫君何必大费周章,执意罚你?” 小舟摇头:“属下不知。” 霎时间,沈香福至心灵:“夫君是想帮我立威啊……” 她宅心仁厚,怜他人之苦难,以慈悲心济世,护了小舟一程。 谢家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舟认主,即为谢家臣归降。 他们承沈香的恩情,从今往后,谢家臣便是沈香手上最利的刃,任她差遣。 沈香茫然地望向亮起烛光的寝房,心尖蔓延起一寸许不安。 谢青在想什么呢? 夫君的心思讳莫如深,就连她这个枕边人,时而都难能参透。
第89章 沈香安抚了小舟, 命她今夜宿谢府外头,任何人传召她都不必听, 横竖沈香才是她的顶头上峰。 这话分明是防着谢青杀个回马枪。 夫妻俩为了“争”一个外人, 彼此提防,闹得挺没脸的。 小舟忧心忡忡:“若我离开夫人一丈远,我担心您的安危……” 沈香噗嗤一声笑:“有你们尊长在, 你还怕我涉险不成?” 小舟怔忪, 道了声“是”。 她关心则乱,当局者迷。竟会看重沈香至此地步,连尊长都不放心。 沈香也是个敏慧的人,怎么不知小舟的忠心。 她温柔地摸了摸小娘子的头,同小舟道:“尊长不是个坏人。” “嗯。” 小舟不一定信,她只是愿意听沈香说。 “去吧, 好好睡一觉,睡前让伙计热一碗牛乳给你端来, 饮下再睡。” 沈香小声叮咛小舟衣食住行, 惘然想起, 谢青也一直这样嘱咐她——这是长者对晚辈的柔情呀。 小舟道别。 她真的听话,出府,找了一间夜里还亮着烛光的客舍。 付了房钱,和衣睡下。 她一如既往冰冷, 除了接主人家的任务, 便是麻木地吃穿住行。 险些陷入黑甜的梦, 小舟骤然睁开眼。 她下地,出屋子, 猛地踹开堂倌儿的房门,动作一气呵成。 小舟杀气腾腾, 对上堂倌惊恐的双眼,她冷硬地开口:“给我……热一碗牛乳。” 堂倌被夜闯门户的女侠吓了个半死,原以为她要劫财,怎知只是讨一碗牛乳。啧啧,小娘子们出门在外真金贵。 心里怪罪,面上不敢慢待。 没一会儿,一碗温好的牛乳便端到了小舟手里。 碗里没加糖,喝起来的滋味……除了醇厚的奶香,并无异处。 小舟不懂,沈香为何坚持要她喝这个。 不过温热的牛奶入腹,脾胃真的暖和很多。入睡时,手脚不冒寒气了,小舟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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