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在她面前磨刀,霍霍声不绝于耳。 沈香吓得大气不敢出,她的手脚都被绳索束缚住,偏偏唇齿没有塞上布团。由此可见,这里一定远离了住宅,乞丐不怕她呼救。 若是沈香愚钝,大声喊人,还可能激怒他,更早毙命。 思来想去,还是拖延时间比较划算。 她闭眼又要装睡,乞丐却冷笑开口:“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沈香无法,只得睁开眼,一言不发,望向足尖。她不能看乞丐的脸,这样还有机会谈条件,求他放了自己。 乞丐打量沈香许久,纳闷地问:“你怎么不喊人?” 沈香心平气和地答话:“你不怕我喊。” 乞丐一愣,忽然狂妄大笑:“哈哈哈哈,你好聪明!” “过奖。”沈香抿唇,“你放了我,今夜你我就当无事发生,好吗?” “我费尽心思要抓你,又怎可能放你离开?你今晚死定了,还是好好想想,被我分成三块好,还是六块好。” 这招行不通啊,沈香微微蹙眉。 她大概猜出眼前的男人身份,他是神婆的孙子,那个杀人凶犯。 乞丐刀磨好了,指腹微试了一下刃面,刚触上就破开一道口子,血珠满溢。 乞丐欣喜若狂,发疯地舔了一下指尖的血珠子,对沈香笑:“好了,轮到你了。” 他朝她步步紧逼,眼底只有汹涌的杀意。 乞丐不想和沈香谈判,他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嫌她多管闲事,非要追查。他巴不得快点卸下沈香的手脚,看她这样漂亮的女郎,浸入一团炽艳的血梅池子中。 被血泡住口鼻,肺腑里全是灼人的疼痛。 向他求饶啊,他虽然不会心存怜悯,但他很爱听女子死前的哀嚎。 沈香皱眉:“我劝你最好放了我。” “哦?” “我从你祖母口中得知你的样貌了,衙门里海捕文书也早早请了丹青画师绘制小像,你在劫难逃。若跟我乖乖上衙署里自首,保不准你尚存一线生机,不至于秋后问斩。” “你在撒谎!”乞丐生了气,“我跟了你这么久,还和你打过照面,你没有一次认出我。若你知道我长相,早喊衙役逮捕我了!” 此言一出,沈香知道这人是有备而来。 她绞尽脑汁,思索对策。 霎时,福至心灵,沈香被他点醒了。 “你说,你一直跟着我?”沈香嘴角上翘。 “是又怎样?” “那你有看到我和一名样貌俊秀的郎君在一处吗?他的腰上系了红豆青竹荷包。” 乞丐被沈香问懵了:“你死到临头还这么话多作甚?” “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沈香依旧温和,“你究竟看到没有?” “看到又怎样?”乞丐没了耐心,他的克制力实不算好。 想也是,谁会和猎物废话? “看到了啊。”沈香笃定地说,“那你死定了。” 乞丐高举起匕首,作势要刺下。 “开什么玩笑?!胜者是我!我抓到你了,现在你会死在我手上!” “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沈香望着乞丐高举起的刀尖,月色下,纤薄的刃面散发刺目的寒芒。 他在虚张声势。 乞丐很紧张自己的游戏遭到破坏,所以要逼沈香住嘴。 他暂时不舍得动手,还想再和她玩一会儿。 家猫逮耗子的玩法,要把鸟雀玩到奄奄一息。 沈香强忍住畏惧,故作镇定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在看着猎物的同时,也有猎人在盯着你?” “猎人……” “是啊,他会杀了你的。” “不可能!” 乞丐睚眦欲裂,世上唯有他最擅作恶,没人能从他手里抢走猎物! 他要证明自己。 杀了沈香,亲手拆分了她。 刀刃啊,一定会破开沈香的脖颈,任那甜腻的血浆四溢。 就这样,下手吧! 乞丐狠狠落刀——! 利刃坠下,携带起的风很凉,刃面刚磨过,应当锋利。 沈香不敢看血肉模糊的画面,她偏了头。咬紧牙关,重重闭上眼。 她没有在恐吓乞丐,她说的是真心话。 谢青比任何人都要看重她,不可能忽视她身边的异常。 倘若真有人跟踪沈香,谢青绝不会袖手旁观。 沈香在赌——野犬和家犬,究竟谁更烈性。 不止乞丐嗅到她的血腥味会发狂,谢青也会啊。 “那么,来救我吧,夫君。” …… 刺啦。 浓稠的血液喷涌了沈香满身,预期的痛感并未传来,眼前倒下的人,是那个动手的乞丐。 只是废了一条执刀的臂膀啊,好在没杀生。 沈香松了一口气。 劫后余生,她才知道,原来手脚心都沁满热汗,她怕得几欲发抖。 沈香一抬眸,正对上身着紫袍公服的冷面郎君。 苍茫夜色下,谢青犹如杀出地狱的罗刹恶鬼,煞气暗涌,凤眸里酝酿滔天寒意。 蓦然到访的家犬,真及时,教人欢喜。 很有安全感。 谢青没归府,身上的紫衣公服都不曾褪去。 他见到小舟的时刻,立时想到了那一名乞丐。 谢青怕沈香出事,掠食猎人的眼神,他比任何人都懂。 对方盯着沈香。 所以,谢青一散衙便心急火燎赶来,救下家妻。 小乞丐的命实在不好,他必死无疑。 郎君瞥了一眼血泊里挣扎的乞丐,凉薄勾唇:“哦?不巧,走岔了门,竟遇到劫匪了。” “谢尚书,您等等我啊!” 谢青背后,忽然窜出了苏民奕。 散衙后,他们的线人传来密报,今夜坊市有官吏会做行贿交易。 他本想跟着上峰外出,揽这一回功劳。 哪知谢青钻入偏僻的小道,竟为了救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娘子。 看样子,另外一桩大案要黄了。苏民奕邀不到功,痛心疾首。 沈香看到苏民奕,心道:“不好,熟人在,可不能让外人知晓,京兆府的二娘子,实则是谢青家妻孙香。” 她得堵住谢青的嘴。 于是,沈香急中生智,先声夺人:“谢表哥,救我!” 一声娇矜而仓皇的呼唤,镇住了谢青的步子。 他深深看了沈香一眼。 夜色下,小妻子浑身都是外人的血,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容貌。 谢青似笑非笑:“……表哥?” 哼,小妻子闯祸不自知,嘴巴子哄人倒亲昵。 闻言,苏民奕一愣:“您、您在京城,还有表妹啊?” 沈香做贼心虚地低眉,好在脸上有面具遮挡,不怕露馅儿。 谢青慵懒地应了声:“嗯,远房表妹。” 苏民奕醒了神儿,忙招呼外头跟来办差的刑部衙役们入内,缉拿伤害上峰表妹的歹人。 他拱手,向谢青请示:“谢尚书,歹人该如何处置?” “手足打折了,剩一张嘴便是。” “啊?” 苏民奕呆若木鸡。这样凶残的刑罚,他委实被吓到了。 谢青不紧不慢地说:“讯话招供么,不是有口就行?” “是!”苏民奕心间惴惴不安。 怪道都说谢青是笑面虎酷吏,原是这么来的。 不过歹徒杀人,本就死不足惜…… 苏民奕前脚刚走,谢青后脚便解开了沈香手脚束缚的绳索。 沈香得了自由,想要站起。下半-身却仿佛不是她的。 呃,她腿麻了。 沈香端着尴尬又不失淑慧的笑容,悄悄说:“谢表哥,我的腿脚略微不便,站不起来。” 谢青轻轻扬眉,朝她伸出修长的指尖。 坏心眼的夫君微微一笑:“给你搭个手,表妹。” 这话里胁迫意味好重! 沈香两次三番涉险,不顾自家安危,谢青确实该生气。 可她不是料准了,谢青一定会救她吗? 若说她胆大妄为,不还是谢青养的肥胆子? 沈香缩了缩脖颈,小心把纤手递给了谢青。 夫君的手掌冰冷,冷不防冻了她一下。 下一刻,沈香忽觉手背一沉……谢青居然趁机摸了她一把! “……”她呆若木鸡。 趁着没人看他们的时候,沈香切齿,小声警告:“您别扮个急色鬼行吗?哪有表哥会轻薄表妹的?!” 谢青蹙眉,略微不满。 ——居然还有脸不高兴!沈香扶额。 良久,谢青遗憾喃喃:“当小香的表哥,真无趣啊。” “……”是呢,倒是委屈您了!
第88章 苏民奕还是放心不下那一桩大案子, 他打算邀上峰一块儿突袭,抓一抓佞臣。 哪知, 苏民奕一回头, 正见谢青潇洒地一甩衣袖,将沈香打横抱起。 沈香惊呼一声,刚要下手捶自作主张的夫君, 就对上了苏民奕震惊的目光。 凉风习习, 四目相对。 夏夜的风,寒透人的心腑。 沈香沉默了,她在想,编个什么样的理由可以完美混过去。 实在编不出来,她讪讪一笑,试探性地问苏民奕:“官人, 您觉得……我和谢表哥眼下为何这般亲近?” 苏民奕本打算置身事外,怎料沈香一句轻飘飘的话, 把他拉回了危险的旋涡中心。 苏民奕也干笑了一声:“下官愚钝, 猜不出来, 还是让谢尚书为我解惑吧。” 问题踢鞠球似的,又抛到了谢青的面前。他不愧是腌臜官场里腌制入味的老油炸鬼,张口就是坑蒙拐骗:“表妹身子骨弱,又受了一场惊吓。本官身为兄长, 理应慈幼, 不过帮扶一回罢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 面上笑意也浅浅,宛如端人正士。 如果谢青没有在苏民奕转身的时候偷吻她, 沈香或许真信了“夫君实乃谦恭君子”的鬼话。 苏民奕颔首:“原是如此,谢尚书宽厚, 待家人也亲善。” 谢青微微勾唇,并没有领受苏民奕的夸赞。 他抱沈香上了一辆马车,嘱咐苏民奕一句:“时候还早,你我便去细作给的窝点宅址瞧瞧虚实。” “是,下官这就安排两路人马。一队跟着咱们抓贪官污吏,另一队把歹人先押回刑部狱里……”苏民奕忽然迎上谢青冷厉的凤眸,回过神来,“大刑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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