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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于先帝永光七年建造，那时先帝已经英雄迟暮, 不再有刚刚登基时候的意气风发。他在皇位上兢兢业业了十多年, 励精图治, 到老却糊涂了, 开始纵情美色。 先帝先后命人建造了琼林宴、长乐宫以及小重山行宫供自己行乐，每日与美人在行宫中左乐, 不再过问朝政。 直到太子玄小重山行宫兵变，先帝身死，昭武帝登基后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将琼林苑与长乐宫查封, 自此将近二十年，这两处未再开启，如果不是这次的琼林宴, 楚蘅芜怕是难有机会进到这里来。 绿倚让人将马车停到外面, 跟在寿阳身后一同向里走去。 “皇姐！”拐角处突然冒出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少女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我总算是等到你们了, 你们再不来，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安乐呼吸急促，眼睛却笑成了月牙，“你都好久没有进宫了, 我想找你都找不到，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没有让我白等。” 楚蘅芜被逗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笑道：“我的公主府你又不是不能来，若是想找我随时来就是了。” “母妃不让我随便出宫。”安乐泄了气，“皇姐你一满十四岁就可以随便出宫了，可是我却不行，母妃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这样自由。” 安乐公主的母亲是齐妃，与风头很盛的懿皇贵妃不同，齐妃虽然不受宠但是为人低调淡泊名利，从不参与宫中是非，因此在宫里过得悠闲自在又与世无争，再加上身边还有安乐公主傍身，齐妃的日子简直羡煞旁人。 只不过齐妃虽然淡薄，但是对安乐的管教却极为严厉，不止时常亲自监督她的功课，还不允许她随意出宫。 楚蘅芜脸上笑意微敛，道：“还有母妃管你，你应当感到开心，若是我母后还可以在身边管我，我都不知道要多开心。” 安乐一愣，瞬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挎着肩膀不说话了。 楚蘅芜拉过她的手，笑道：“你若是想出去，我就去和齐妃娘娘说。” “不用了，母妃不会同意的。”安乐撇了撇嘴，抱怨道：“虽然我很不喜欢和静皇姐，但是等她成亲之后，宫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想想就觉得寂寞。” “她要成亲了？”楚蘅芜抬眸，惊讶道：“怎么没有听到消息，对方是哪家的公子？” “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父皇和懿皇贵妃说话才知道的。”安乐小声道：“还没定下来，只是和静皇姐到了议亲的年纪，今日的宴会便是给她相看驸马。” 说着，安乐凑近楚蘅芜低声道：“我听说今年的探花长得特别好看，前几日骑马游长安的时候，收到了很多姑娘的手帕。” 楚蘅芜不甚在意，回道：“哪个探花郎长得不好看？” “上一个探花郎就不好看，上一个好看的是状元郎。”安乐说完，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立即紧张的看向楚蘅芜。 “看我做什么？”楚蘅芜抬眸，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撒下一片阴影，她没什么表情道：“你说的都是事实，我还能怪你不成？” 安乐吐了吐舌头，连忙撒娇道：“皇姐大度肯定不会怪我的，我刚刚发现一处特别好玩的地方，带你去看看。” “现在？”楚蘅芜皱眉：“宴会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离宴会开始还有好一会儿呢，来的及。” 说罢，安乐不由分说拉着她一路小跑，进了一旁的幽深小路。 肖檐看着楚蘅芜的背影即将消失，抬步想要跟上去，却被江淮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你跟上去做什么？”江淮用扇子遮住半张脸，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此地并没有什么人，松了口气道：“寿阳公主都已经成亲了，你跟过去若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此地荒凉，不会有人看见。” 江淮眼睛都瞪大了，指着肖檐道：“你是不是疯了，寿阳公主已经有驸马了，就算没人看到你也不能去，你去了算什么事？” “成亲了又如何？陛下有三宫六院，太子有正妃和无数侧妃。”肖檐语气平静，直视江淮的眸子，“她是大业公主，没人规定只能有一个驸马。” 江淮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被肖檐惊世骇俗的言论吓死。 他抖着手，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若是让人听到，参你的折子不知要有多少。” “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肖檐冷笑，讥讽道：“你若是听不清，我还可以给你写下来，你若是看不清，我还可以给你挂在大理寺门前。” 江淮被惊的当场愣在原地，大惊失色：“你——你不会是想要给寿阳公主当妾吧？” 肖檐抿唇，没有回答。 “你……你……你……”江淮一连说了三个你，嗓子却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一般，半天也没有吐出一句话。 不愿再浪费时间，肖檐将自己袖子从江淮手中抽出，沉声道：“阿姐那里有治嗓子的药，你若是去买，还能给你算便宜些。” 说完，肖檐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抬步跟了上去。 “疯了。”江淮总算是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自言自语道：“肖素尘一定是疯了，这世间哪有男人做妾的？” 他弯腰将扇子捡起，闷头往宴席方向走去，喃喃道：“刚刚一定是我听错了，一定是。” 琼林苑建在山上，整个行宫与山体彼此融入，此处既是山也是苑，每条路都绿树成荫极为幽深，但越是偏僻的地方景色也就越美，溪水也就越清。 这个季节正是万物都具生机的时候，入目皆是绿色，让人心情也不由得豁然开朗。 “怪不得皇爷爷之前那么喜欢这处行宫，皇宫里的御花园和这里比起来简直相差甚远。” 安乐摇了摇头，顺手扯下树上的花给自己和楚蘅芜各自插在头发上，插完之后还点评道：“皇姐不愧是长安第一美人，一样的花，戴在你的头上怎么就那么好看？” 楚蘅芜摸了摸头上的花，正想问安乐什么时候也会学会恭维人了，却在下一秒，听到不远处传来模糊的低语声。 动作蓦地一顿，楚蘅芜压低声音问安乐：“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安乐正了神色，仔细一听，果然听到有细细的啜泣声从深处传来。 一刹那，安乐想到的全是自己看得那些志怪小说。 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安乐一把攥住楚蘅芜的胳膊，惊慌道：“皇姐我们快走吧，我看话本上说，山中常有鬼魅用哭声吸引过路人过去，再将人吃掉，我们八成是遇上这种东西。” 她现在后悔极了，这地方十多年没人气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鬼，早知道她就不该带皇姐来这里的。 “鬼魅？”楚蘅芜微微眯眼，笑道：“这是天子脚下，我们是大业的公主，就算真的是鬼魅也不敢近身，只是我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倒要看看是不是遇到了熟人。” 安乐连忙道：“皇姐，话本中说这种山中精怪惯会装作熟悉的人骗人，我们若是过去，绝对会被它们吃了。” “我从来不信这些。”楚蘅芜看向被吓得不停咽口水的安乐，不由得想起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很害怕的，于是温声道：“你若是害怕就让绿倚送你回去，这世间是没有鬼怪的，若是真的有，母妃便不会一次都不来看我了。” 楚蘅芜笑着摇了摇头，率先向深处走去。 安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她自然是不能将皇姐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若是真的遇到了山中的精怪，她们三个人也比皇姐一个孤军奋战的好。 此时丛林深处，和静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小声啜泣。 严明元负手站在溪边，望着不远处挂在枝头的野果，悠然道：“陛下要为公主议亲了吗？那臣便先恭喜公主了，长安才俊数不胜数，公主可以好好选一选。” “你便一点都不介意吗？”和静抬起哭红的眼睛看向他，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肩上，终究还是不甘心的问了出来。 “介意？”严明元哼笑道：“公主此话怎讲，你又不是我的妻子，嫁人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又介意什么？” 严明元转过身，隔着面纱捏住她的下巴，缓缓道：“当初是公主自己贴过来的不是吗？” 他们二人距离挨的极近，彼此之间呼吸可闻。凑近看得时候，她脸上的胎记透过薄纱若隐若现，严明元嘲讽道：“当初我便已经告诉过你，待你成亲之后我们就结束这段关系，难不成公主贵人多忘事，都忘了吗？” “没忘。”和静偏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胎记。 严明元松开她的下巴，带着几分自嘲道：“寿阳眼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我，她和肖檐的事情在我这里始终都是一根刺。如今我和你纠缠在一起也算公平，公主，你是助我拔出这根刺的人啊，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 他的话平静的毫无温度，就连骗她一句都不肯，就这样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一直都在利用她。 和静眼眶红了，喃喃道：“可是我喜欢你啊，很多年前，你帮我摘下树上的纸鸢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这是公主自己的事情。”严明元直起身来，冷冷道：“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四个字让静哭的更凶，她缓缓搂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身子贴到他怀中，哽咽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报复寿阳。可是我喜欢你，就算是你一辈子都和寿阳在一起，只能和我偷偷摸摸的我也愿意，你要了我吧，成婚之前我宁愿把自己交给你。” 严明元脸色骤然一变，额头上青筋若隐若现，他冷脸道：“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既然公主要成亲了，那还是自重为好。” “自重？”和静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寿阳和肖檐在山洞里共度一夜都没有人让她自重，你这个和我有染的人，却让我自重？” 怀中的女人简直烦不胜烦，严明元耐心耗尽，正准备将人推开，却在抬头的瞬间浑身一僵，失声道：“殿下！？”
第29章 恶心 四下风骤起, 四周的柳树被吹得抖响起来，带起一阵沙沙声。 楚蘅芜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日光穿过树荫缝隙照在她身上, 似乎将她与暗处的他们隔绝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殿下！”严明元一把推开身上的和静公主，有些踉跄地跑过来，慌乱道：“殿下你听我解释, 事情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 安乐公主厌恶地皱起眉头, 挡在楚蘅芜身前, 鄙夷地看着眼前的严明元。亏她还以为严世子光风霁月为人很好, 没想到竟然这么下作。 突然被挡，严明元眼中闪过阴骘, 但是碍于安乐公主的身份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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