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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盅里的避子汤已经半凉，难闻的气温传进鼻子中，肖檐面不改色喝了精光。 他将药盅完整放回去，抬头对上楚蘅芜的视线。 她此时正窝在床上看着他发呆，明明近在咫尺，两步就可以将人拥进怀中，肖檐却还是觉得他们之中竟有重重山海。 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他却觉得与她之间的无形山海，难以自渡。 他这段时间都很不安，永远都忘不了那日殿下苍白的神色。 可如今殿下面色红润，他为什么依旧觉得很不安。 “肖檐，你看我做什么？” 楚蘅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险些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 闻言肖檐抬步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与她十指相扣。 十指相扣的瞬间，楚蘅芜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他。 “殿下，夜深了。”肖檐说完大袖一挥，不远处的灯火瞬间熄灭。 眼前骤然失去光亮，楚蘅芜下意识的提心吊胆，但一想到肖檐就在身边，又有些安心。 “殿下。”肖檐将人打横抱起，低声道：“别怕。” 楚蘅芜掌心微动，没有吭声。 今年夏日雨水多，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雨。 雨声淅淅沥沥，将房中动静半遮，一下便是一整夜。 楚蘅芜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昨日肖檐仿佛是疯了一样她折腾得死去活来，中间好几次她撑不住求饶，肖檐方才放缓动作。 下过雨的天气总是格外凉爽，楚蘅芜一觉睡到自然醒。大概是体力有些跟不上了，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第76章 绾发 内室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 在地上聚拢了一线阳光。 楚蘅芜透过轻纱看着不远处的那束光，有些怔然，久久没有动作。 这一小块阳光突然让她找到了实感, 昨夜的疯狂渐渐从脑海中淡去。 纱帐外传来缓慢地脚步声，骨节分明的手伸进纱帐缝隙，轻轻掀起一条缝。 肖檐的脸出现在眼前, 楚蘅芜仰头看着他, 想要说话, 却突然觉得嗓子一阵沙哑。 她想叫肖檐的名字, 但只单单说了一个肖字，嗓子便说不出话来。 茶杯及时的递过来, 楚蘅芜咽了口水，方才觉得嗓子舒服些。 直到如今，她才终于直到何为纵欲过度，今日身体不适便是极好的证明。 “殿下饿了吗？”肖檐将茶杯拿走, 弯腰为她整理好寝衣，又将她散乱的头发别至耳后，低声道：“吃食还在后厨温着, 为殿下准备了酸梅汤。” 他不说还好, 这么一说便觉得确实有些饿了。 楚蘅芜抬起微红的眸子，点了点头。 她支撑着胳膊想要下床, 下一秒却被肖檐打横抱起。 “你不要你的手了？”楚蘅芜蹙眉。 “没有用手腕使劲。”肖檐毫不费力将她抱起，将她放到梳妆台前。 她脸上未施粉黛，身上白色的寝衣衬的她太素净，肖檐拿起玉梳, 小心为她顺着头发。 她头发又长又黑，一柄梳子从头到尾, 出奇的顺畅。 “臣对这些脂粉不太了解，恐毁了殿下的容颜。” “今日不用上妆。” 楚蘅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透过镜子落在一旁的锦盒上。 那是她的药，昨晚忘记收起来，好在肖檐不会不经她的同意便乱翻东西。 绿倚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殿下姿态放松的坐在梳妆台前，肖大人背对着她，却很耐心的为殿下绾发。 她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可惜。可惜在她不会丹青，若是会，兴许能将此情此景临摹出来。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肖檐为殿下绾好长发，方才走进来，小声道：“殿下，肖大人的母亲求见。” 楚蘅芜一怔，正想催促绿倚将人请进来，却听到肖檐淡淡道：“求见谁？” “求见的是公主。”绿倚道。 她一开始也好奇夫人为什么会求见殿下，但是一想到殿下与肖大人的关系，便有些想通了。 “不见。”肖檐回答的斩钉截铁。 绿倚有些诧异地抬头，似乎是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见。”肖檐又重复了一遍，转而对楚蘅芜温和道：“殿下，臣带你去吃些东西。” “为什么不见？” 肖檐动作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年白竹子太恨楚烈了，恨到连带他的儿女都无比厌恶，他不愿让殿下知道这件事情，仅此而已。 见他一直不说户话，楚蘅芜以为他还是在记着昨夜的真相，于是抿唇道：“不见就不见。” 说着，她对绿倚道：“你就说本宫今日没有时间，派护卫将人送回去。一定要以礼相待，确保安全。” “是。” 等到绿倚离开，身旁人还是没有动静，楚蘅芜看向他，没有说话。 察觉到殿下的视线，肖檐缓缓回神，露出一抹苦笑。 “走吧，本宫饿了。”楚蘅芜没有问，伸手拉住肖檐的手。 两只手触碰到一起的时候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温热，楚蘅芜皱了皱眉想要抽出，却被攥得更紧。 也罢，楚蘅芜放弃挣扎，若是能安慰片刻也好。 一出屋便能感受到酷暑的燥热，楚蘅芜走在廊亭中，心想应该叫人将饭菜端进屋子里吃的，即使有些不合礼数。 她凑近肖檐，微微眯眼，用他的身高为自己遮挡透过来的阳光。 绿倚不愧是自小到大就跟着她的，对她喜好太了解，夏日饭菜吃起来也很合胃口，她多吃了些，便觉得有些犯困。 肖檐注意到她的神色，上手将她打横抱起，低声道：“臣带殿下回去休息。” 楚蘅芜只是嫌弃疲惫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便安心的靠在他怀中小憩。 她在他怀中睡觉的次数太多了，早就习惯了，再加上肖檐步伐极稳住，浓重的困意很快便涌了上来。 肖檐让她将头靠近自己怀中，目不转睛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迈步往前走。 只是还没出大堂，便有婢女匆匆跑了进来，脚步声惊醒了刚刚睡着的楚蘅芜。 眼睁睁看着殿下被吵醒，肖檐脸色不好，抬眸看向那个婢女，皱眉道：“何事？” 大概是没想到殿下会被自己吵醒，那婢女胆子小，噗通便跪了下来。 楚蘅芜懵了一瞬，有些哭笑不得，拽了拽肖檐的袖子摇头。 “何事，说。” “回大人，是大理寺的人来了。” 闻言楚蘅芜立马清醒了，皱眉道：“大理寺的人过来做什么？” 上一次大理寺来这里是带走肖檐，她便对大理寺的突然造访有些抵触。 那婢女摇了摇头，连忙道：“只来了一个人，似乎是大理寺少卿江大人。” 听到只有江淮一个人，楚蘅芜松了口气，重新将头靠在肖檐怀里。 他身上总是带有一股好闻的墨香，是那种墨汁中和香料的味道，没有墨汁的腥臭，反而多了一些儒雅。 “让他在前厅等着。”肖檐说完，抱紧楚蘅芜像寝室的方向走去。 楚蘅芜小声道：“让江大人久等是不是有些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他最擅长等人。” 闻言楚蘅芜低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在她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休息。 江淮确实擅长等人，身在官场，尤其是在大理寺任职的人，首先学会的就是等人。 办案子遇到不配合的耗费时间长，自然需要更多的耐心。 只是今日，江淮坐在公主府的前厅却有些坐立难安。 桌上的茶水已经换了两波，前厅的书画都已经依次欣赏了一个遍，他真有些坐不住了。 好在就在他坐不住的时候，肖檐终于姗姗来迟了。 他身前的衣服带着褶皱，是楚蘅芜在他怀中时候不小心弄皱的，只是出来的着急，没有时间打理。 江淮只是被他身上的褶皱吸引了一瞬的目光，立即便想起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他大步走上前，来不及客套，道：“肖素尘，你娘去大理寺了！” 闻言肖檐一顿，目光波澜不惊，静静等他继续说下去。 “前不久，年夫人突然来了大理寺，说......” 江淮看了他一眼，抿唇道：“说了和当年肖丞相案有关的事情。” 肖檐没什么表情，道：“她是不是说，当年盖私印的人是她？” 闻言江淮一愣，诧异道：“你竟然知道？” 肖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他当然知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他也一定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见此江淮心一沉，明白年白竹说的应当不是假话，看来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他一时之间有些语塞，辛辛苦苦调查了这么多年，调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肖檐如今作何感想。 “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淮道：“镇国公府叛国，陛下龙颜大怒，如今与太子玄有牵扯的全部都没有好下场。若是没有年夫人这件事，你只需要等圣旨昭告天下，为父平反便可。” 镇国公府早在二十年前便与太子玄勾结，如今竟然在长安享受了二十多年的荣华富贵，陛下知道之后当夜砸了几个花瓶，勒令全面围剿镇国公府的人。 镇国公府本就门客众多，朝廷之中有不少都与镇国公府关系密切，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生怕牵扯到自己。 他也没有想到，年夫人竟自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这分明是自寻死路。 而且，这件事很有可能会牵连到肖檐。谋逆是要诛九族的，即使肖檐如今在这样的地位，难保不会让陛下产生隔阂。 肖檐自然也想到了这件事，他闭了闭眸子，低声道：“去大理寺看看。” 江淮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肖檐竟是想要亲自去一趟大理寺，虽然惊讶，却还是点头道：“年夫人已经被我派人看守住了，大理寺的人目前只有我知道这件事。” “多谢。”肖檐苦笑，脸上划过一丝疲惫。 楚蘅芜浑浑噩噩睡到了傍晚，迷糊之间想要去够身边的人，却扑了个空。 “肖檐呢？”她睁开眼睛，有些头痛。 绿倚连忙上前，解释道：“肖大人晌午便和江大人出去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去了哪里？” “听说是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相比江淮今日来找肖檐应当是有正事。 楚蘅芜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天色，正好看到了天边的晚霞。七彩霞光与屋檐重合，她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逛过长安的夜市了。 在望京呆了那么久，她最想念的竟还是长安花市灯如昼。 “绿倚。”楚蘅芜来了兴致，低声道：“去备马车，本宫带你去吃长安北街的吉红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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