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足,跌跌撞撞走来,朝他们递上了一只布老虎玩具。 随后,哑奴伸出另外一只手,殷切望着苏芷,似是想同她讨樱桃蜜煎吃。 作者有话说: ①常参朝官:每天都上朝的官吏,也可称日参官 ②上封事:书面给君主提意见 唐宋时期小孩的玩具就叫“玩具”了,那时候也有了反季节大棚菜。 本文架空不考据,考据的地方都是瞎考据,如有纰漏,勿当真。
第二十一章 苏芷不知她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布老虎,看起来脏兮兮的,包裹棉絮的布块都染上了黑灰。 玩具从未浆洗过,不像是她珍爱之物。 拿这个,换蜜煎吗?那苏芷要亏大发了。 苏芷摸不着头脑,同沈寒山对视一眼。 她道:“这个对于我来说,没用。” 嘴上这样说,苏芷却还是捻了一颗蜜樱桃递到她唇边:“尝尝。” 哑奴张嘴,迟疑一会儿,小心含住甜果子。 她微启的唇里,拦腰截断的舌根若隐若现,瞧着人心里很是不落忍。 伤疤代表哑奴过往的伤痛,明明是七八岁的稚童,却要承受这样的风雨摧折,苏芷更觉得沈寒山凶悍与伪善——道貌岸然的小人,连柔弱小姑娘都不放过。 沈寒山哪里知道自个儿温文形象崩塌,竟叫苏芷以为他是凶神恶煞的恶人。 他见苏芷再要喂哑奴,忙扬袖拦下。 他朝苏芷使了一个眼神,凉凉追问哑奴:“要你给线索,不是给你喜爱的小玩意儿的。还是说,这只布老虎同朱逢有关?” 这是哑奴第一次这样近同一个男人讲话,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警惕地盯着沈寒山。 许是嘴里还残留一丝淡淡的甜味,哑奴想起苏芷的好,胆子大上不少。 她挣扎了一程子,点了点头。 苏芷讶然:“你是说,这只布老虎就是线索?是朱逢给你的吗?” 哑奴咬了咬唇,再次点头。 她指认了朱逢。 原来那一间阴暗可怖的樊笼主人,是朱逢! 苏芷眸间一沉,朱逢好大的狗胆,竟敢在她的眼皮底子下欺凌弱.小,兴风作浪! 待案结后,她定要焚了他的尸身,把他骨灰也给扬了! 沈寒山适时压制住苏芷的杀意,道:“切莫冲动。这些证言……不过是哑奴一面之词,还需佐证方可定罪。” 苏芷没料到沈寒山冷静如斯,该说他冷情还是全无心肝呢? 苏芷切齿:“你也太冷血了。” 沈寒山被苏芷误会了,他没有立时辩驳,而是垂下纤长乌黑眼睫,低喃一句:“只因她是孩童,便清白无辜吗?芷芷,世事哪有这样简单。” 沈寒山不知,可苏芷是见过哑奴身上密密匝匝的伤疤的。若朱逢是虐童的罪魁祸首,那么哑奴的旧伤便是拜他所赐。 这样的渣滓,沈寒山还要庇护吗? 苏芷想到沈寒山在朝野周旋,游刃有余,他着手此案,或许不是为了还弱小之辈一个公道,而是为了取悦圣心。 而官家主掌权衡之术,一心想要定罪于赤鱬妖女,为无辜枉死的百姓朱逢洗刷冤屈。 朱逢若从毫无瑕疵的善人变成了无恶不作的狂徒,这便不是官家想要的案卷结果。 沈寒山,为了仕途,或许可以顺从君心,改变这一结果。 苏芷把哑奴揽在身后,横眉冷对沈寒山:“你和那些严刑逼供、只求迅速结案交差的酷吏有何不同?为人处世没有半点人情味,官场沉浮之道倒是拿捏得称手。” 不怪苏芷把沈寒山想得太坏,实在是他年纪轻轻便深谙弄权之术,居于高位。 这样的男人,绝非城府浅显的平庸之辈。 苏芷看不透他,故而不敢信他。 她对沈寒山,总留一手。无论在朝为官,或是宅家里外。 也可以说,苏芷从来不认为沈寒山是个好人。 沈寒山怎么不懂呢? 寥寥几句话,他就看到了他与苏芷之间难平的沟壑。 沈寒山苦笑:“我在你眼里,是那等唯利是图的小人吗?” 苏芷不应声,他也懂了。 无论他如何努力亲近苏芷,她对他仍是有所保留。 苏芷宁愿相信以君国为重的大殿下陈风,也不会相信他。 沈寒山心间酸胀,他恍惚想起年前下属送来的节礼点心——春花涩。 是取春末青梅雕成五瓣桃花淋蜜渍成的一道小食。甜腻的糖饴壳子裹挟酸涩的梅心,明明吃下去割嗓子辣喉咙,却大把的人趋之若鹜,来尝这一口委屈。 沈寒山好似明白了自个儿为何如何疯魔,苏芷便是那不讨好的涩心,内里趣味独独他欣赏。 吃力不讨好么? 唯独遭她嫌么? 沈寒山叹气:“我待外人百样算计,却绝不会待你如此。” 苏芷不听:“沈寒山,我乏了,明日再谈吧。” 她送客。 她不信他的话,也不需要信。 自打她成为天子私兵、皇城司使后,注定要和朝堂官员沈寒山划清界限。 是沈寒山这个蛊惑人心的毒郎君,使尽诸般心计接近她,强行同她交好。 那么她狠心斩断两人交情,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不相往来,也只是归复他们本该保持的距离而已,无甚好在意的。 她早就想这样做了,可她没能狠下心肠。 她看似同沈寒山交恶,实则还是容忍他对她示好。 苏芷的慈悲,如今化为更锐利的刃,将沈寒山刺得体无完肤。 他应当料到这一点,他本该比她清醒。 苏芷不是一般的小娘子,她以事业为重,没有更多的细腻心肝,偏爱沈寒山。 苏芷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她面上不流露任何伤憾神色。 如今的沈寒山,只不过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同僚而已。 即便日后不再交谈,她也不会损失什么。 毕竟,沈寒山于她,可有可无。 晴了一整日,难得又云雾缠绵。 簌簌的碎雪落下,掺在沈寒山鸦青色的发间。 苏芷踏在廊庑的阶梯上,居高临下睥着庭院里欲走的沈寒山。 他的衣下摆卷了一片绒绒的雪,风雪神来一笔,仿佛山水画绣纹样受了仙术点拨,显了像。 他站在清峭寒冷的天里,不发一言。 苏芷莫名想起了她入井湿.透了的那一夜。 沈寒山抱起她,深一脚浅一脚,平缓踏在雪地里。 他的臂弯有力,能撑得起她的、伶仃的女子肉身。 苏芷原以为他无用,那日却也没有小瞧他。 方才,她的话是不是重了呢? 或许沈寒山没那么坏。 苏芷抵在弯刀镂花刀柄上的手,蓦然一松。 可她这次,不能再给自己退路了。 她和他借此事恩断义绝,往后也无瓜葛。 挺好的,对他的仕途,她的前程,都有好处。 苏芷无畏作牺牲者,这是她赠予沈寒山的柔情。 于是,她先走了。 苏芷牵起哑奴入屋,命一贯送沈寒山出府。 一贯姗姗来迟,见沈寒山面容肃然,不知小两口闹了哪门子别扭,不敢贸贸然开腔。 还是领沈寒山出苏家府门的时候,一贯忍不住道了句:“沈郎君,咱家小娘子素来这个脾气,您别往心里去。” 往常,沈寒山都会很有雅量地为苏芷辩护,说两人的赌气,只是玩笑。 单单今日不同。 他没再回话,也没有在奴仆面前尽力遮掩他同苏芷的不和事实。 他认清现实,浅浅笑道:“就送到这儿吧,我先走了。腊月寒冬,更深露重,劳烦一贯时常提点小娘子多添衣了。” 一贯一愣,心道:这是什么道理?需要他提醒苏芷添衣么? 转念一想,他回过味来……沈寒山分明是说,今年冬日,他或许都不会来苏家了。故此,他照看不了苏芷,只得托付给苏家下人多加关照。 完了,坏事了,这是要分道扬镳啊! 一贯怔忪原地,目送沈家郎君走后,他忙马不停蹄奔向苏母的院子,请苏大娘子拿个主意吧! 没错,一贯明面上是苏芷的心腹,实则是苏母安插在闺女院中的眼线!是来给沈寒山和苏芷牵线搭桥的细作!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爱大家,麻烦多多推荐,给灯灯点一个收藏~ 灯灯VB是Dear草灯大人,不过只发发日常和秀恩爱,不喜勿关。
第二十二章 哑奴乖巧任苏芷牵手入屋,她时不时回头望一眼,似乎担忧沈寒山同苏芷拌嘴一事。 苏芷抱她上榻,替她沥干铜盆里的热面巾,帮她擦拭一回手脸,道:“我与他不睦,和你没关系,不必自责。只是借你作筏子,敲打他一回罢了。” 哑奴听不大懂这些,苏芷也没指望她听懂。 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她本能将哑奴视为弱者,“欺负”她。 一贯在意口舌惹祸的苏芷,竟也会在哑奴面前自曝其短。 只因苏芷知道,没了舌头的哑奴,不能把这些话传到外人耳朵里。 苏芷叹了一口气,把手上蜜煎匣子挪到哑奴面前。她拿竹签子又给哑奴分拣出几块,介绍:“这是糖霜李子、这是蜜煎青梅,没吃过的,你都可以尝尝。” 苏芷知她警惕,不欲她在自己面前谨言慎行。 于是,苏芷起身,打算离开。 “啪嗒。” 就在这当口,苏芷的臂上忽然多了五根纤细的手指。 苏芷回首望去,原是哑奴伸手拉住了她。 “有事?”苏芷问。 哑奴抿唇,不语。 苏芷自嘲一笑,问什么呢?她本来就不会讲话。 岂料,哑奴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沉默了很久,还是有了动作。 只见她一点点拉上衣袖,露出陈年伤疤。 哑奴指了指伤疤,又戳了戳屋外的方向。 苏芷明白了:“你是说,你身上的伤,和沈寒山带走的孩童玩具有关?” 哑奴点了点头。 布老虎和朱逢有关,她身上的伤又和布老虎有关。 那么,哑奴也就是亲口告诉苏芷——朱逢就是那个罪孽滔天的恶人了。 她信赖苏芷,还是给了她提示。 这是她对沈寒山的甜果以及苏芷温柔相待的回报。 苏芷本想寻沈寒山,转念一想,他们前脚刚吵完,后脚就碰面,那厮不得蹬鼻子上脸误会了吗? 既要分道扬镳,就得做绝一些,苏芷考虑自个儿往下调查。她思索了一番,还是提了几根猪口条,寻老钱叔的帮助。 待苏芷归府时,已是月上中天。 还没等苏芷进门,天又飘起了雪絮。 如今一天冷过一天,待年节正月里,恐怕门前又得积上一层雪。届时用扫帚怕是撬不动,还得拿火钳子来凿。冰天雪地里的,马厩也要重新上一层红泥砖墙,翻翻新了,再围上一层旧样式狐毛毯子,给她的爱马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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