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王馆?”王夫人一脸茫然,“那秋穗不是你要过来,负责南邬乐舞的?怎么又要送到诸王馆去?” “还不是宁王殿下要!”王侍郎大叹一口气,“这秋穗啊,不愧是南邬皇宫里出来的,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得出乐舞问题,帮了我不少忙。若不是宁王殿下开口,我也不想将她还回去。” “真奇怪,宁王殿下要她做什么?” “或许是为了他府上那个南邬公主?”王侍郎随口猜测,“远离故土,大约还是想有个伴罢?” 王夫人:“你也别与宁王殿下走得太近,把秋穗还回去,你也不欠他什么人情了。” “我明白。”王侍郎说,“今夜他在宫门口把我拦下,还吓了我一大跳。好在也就只为了这事,即使被陛下知道,也无伤大雅。” - 次日一早,桑湄背好包袱出门。 “地字庚号房,退房。”桑湄把钥匙交给掌柜。 “好嘞。”掌柜一抬头,吓了一跳。 这姑娘的脸……可真是“白里透红”啊。圆圆的脸颊,深浅不一的红斑,间或夹杂着几点颗粒状的红点,令她看起来像是刚从田地里回来被太阳曝晒过似的。眉骨那边肿得有点不像话,因此显得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 昨天店里住了这么个人? 对方似乎被他看得有点不高兴了,道:“怎么了?” 掌柜连忙收起钥匙,赔笑道:“无事无事,姑娘可以走了。” 桑湄出了门,在路边买了块烧饼,又买了杯绿豆汤,边走边喝,边喝边啃。昨夜的热闹仍未褪去,路边还挂着彩花丝绦,街头巷尾的人们三三两两,交谈着昨夜见闻,满是喜意。行走其间,整个人也仿佛变得轻盈起来。 桑湄来到了城门口。 不出所料,昨夜有许多城外的百姓都宿在了城中凑热闹,今早就该回去了。她在队伍末尾排好,见前面是一家穿着朴素的夫妻,手里还牵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想了想,拍了拍那妻子的肩。 妻子回过头来,先是一惊,随即颇为不好意思道:“怎么了?” “姐姐,能问一句吗,今日这队伍,怎么排得这么长?” “嗐,好像是前面有官爷在查什么人,所以慢了些。”妻子打量她一番,“你也出城?” “是呢。”桑湄点头。 听见妻子在与人说话,那做丈夫的也拉着孩子回过头来。 丈夫还没开口,孩子先惊叫了一声,害怕地往里缩了缩。妻子见状,颇为尴尬,忙解释道:“我这孩子怕生……” “无妨的。”桑湄笑笑,弯下腰道,“小哥儿,吃蜜饯么?” 她从兜里摸出一只布包,摊开,里面是几枚紫艳艳的蜜饯果子——还是她走的时候,从客栈掌柜手边上顺的。 “不必了……”那对夫妻还没说完,小孩子就已经双眼发亮地伸出手,拿了枚蜜饯塞进嘴里了。 “你这死孩子……”妻子作势要打他,却在看见孩子吮着手指咯咯笑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丈夫咕哝道:“昨日也给你买了糖,怎么今日却搞得像是没吃过一样……” “孩子还小,逢年过节的,多吃些也没什么。”说着,桑湄也含了一枚蜜饯入口,微笑道,“我也是看这孩子讨喜,才想着分他一块的。” 她笑起来的时候,倒是竟有几分好看。妻子愣了愣,随即赶紧道:“姑娘真是客气了。” 桑湄又与这对夫妻聊了会儿,摸清了出城各条路的方向,甚至还从他们那里得知,城外长期有驴车骡车往来拉货,若是给车夫一些钱,也可以载人捎一段路。 “这可真是巧了,我正是准备去找亲戚的。”桑湄叹了口气,“通宁城太大,混不下去了,还是回老家去罢。” “怪不得,听你口音也不像通宁人。你老家在何处?” 桑湄随口报了个地名。 “这倒是有点远了,恐怕没有顺路的车可以载你。”那丈夫道,“其实最好的方法,是你在城中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商队要去那里,跟着商队走才是最快最安全的。不过,没有的话,也不必太担心。大不了找驴车骡车蹭一段路,再自己靠脚走嘛。咱们陛下靠武起家,现在都没什么山贼敢出来作乱,不怕累的话,走就是了。” 妻子道:“不过你一介女子,一个人上路恐怕有点不妥。哪怕是看你人单力薄的,那些车夫说不定也会宰你一笔呢。” 桑湄:“啊?那怎么办?我也没那么多钱啊。” “这好办。”丈夫说,“我们家就是住城外的,那些常年往来的车夫,我们也都脸熟。等会儿就我们就带你过去找个认识的人,免得被坑。” 桑湄喜上眉梢:“如此可真是太好了,多谢两位!” 不知何时,那小孩儿已经眼巴巴地靠到了她的脚边,对着她腰间那个布包眼馋:“姐姐……还有吃的吗?” “啧,丢人东西。”妻子脸上发臊,一把将孩子扯了回来,“老实站着!咱们家是缺你吃穿了还是怎么!老是问别人要!” 桑湄解下布包,笑道:“其实也不剩几个了,干脆全都给小哥儿了罢。” “谢谢姐姐!”小孩欢呼一声,伸手抢过,然后缩在母亲腿后面,咬着蜜饯笑着。 妻子和丈夫对视一眼,俱是无奈。 “让姑娘见笑了……” “无事,两位也帮了我一忙,我也没别的可回赠的,就几个蜜饯,聊表一下心意。”桑湄莞尔。 这姑娘看着其貌不扬,甚至还有点儿吓人,但是脾气倒是很好。妻子心想。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排到了城门前。 桑湄微微探出一点身子,一眼就认出了城门口的亲卫。他们站在守城的士兵旁,目光如炬,盯着每个过路的人,有车厢货物经过时,还会掀开罩子仔细检查。 她下意识心里一紧。 这与在客栈里不同,客栈里,至少隔了一层门,他们也并没有看见她。而现在,却必须得从他们眼皮底下过去。 她五指攥着包袱带,紧了又松。 队伍慢慢地往前挪着,或许是因为那些亲卫和士兵过于严肃,大家都不太敢说话了。桑湄也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跟在那对夫妻身后。 近了,近了。 她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卸下绷紧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走向城门。 亲卫的目光从那对夫妻脸上滑过,再从她身上滑过,然后又看向了她身后的人。 桑湄心下一喜。 出口近在咫尺,好些出了城门的百姓,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她甚至已经看见了那个小男孩蹦跳起来的脚步。 她唇角带笑,正要往前走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站住。” 她没有回头,仍旧继续向前。 “你,站住!”那亲卫盯着她的背影,猛地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桑湄吃惊站定,尖着嗓子嗫嚅道:“是喊我?官爷……” 亲卫皱眉打量着她。 方才无意中一转头,发觉这女子背影与桑姬有些相似,但现在再细看她的脸,却发现这女子不仅脸上生着红斑,而且两颊也是圆胀胀的,两只眼睛大小不一,望着他的眼神惊惶又忐忑,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讨好…… 其实他与桑姬打过照面的次数也并不多,但大家都知道这桑姬傲气得很,连殿下都拿她没办法,又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更何况,这长相委实…… 前方的小男孩想看看桑湄怎么还没跟上来,一回头却发现她被人拦住了,不由咦了一声:“爹,娘,姐姐怎么被拦下来了?” 那对夫妻诧异望来。 亲卫看了看桑湄,又看了看他们,拧眉:“一起的?” 桑湄连连点头。 那对夫妻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但明显是与她认识的样子。 亲卫收了兵器,不情不愿道:“……走罢。” 桑湄赶紧背着包袱追上了那对夫妻,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小声道:“吓死我了。” 那妻子不解道:“为什么要拦你啊?” “我也不知道,我长得就这么像坏人吗?”桑湄苦笑。 被日光一晒,脸上麻痒更甚。她用手背用力地按了按脸颊,这才缓解几分。 - “宁王殿下!” “王大人。” “让殿下久等这些时日,实在是王某的不是。”王侍郎一进院子,便连连作揖告罪。 奚旷含笑扶了一把:“王大人客气,你也是为父皇寿辰操劳,何来不是呢?昨日父皇龙颜大悦,这都是王大人的功劳。” “岂敢岂敢,这还是当初殿下割爱,将这秋穗姑娘借给微臣几日,才有了如今的《大同乐》啊。要论功劳,还得是殿下当先。”王侍郎朝身后一招手,“秋穗,还不过来见过宁王殿下。” 秋穗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粉紫相间,一看就是王夫人给仔细打扮过了。只是她打扮得漂亮,脸上的表情却不大漂亮。见了奚旷,也只是淡淡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宁王殿下。” “人已经交还给了殿下,只是这千秋节收尾还有许多事务等着礼部去做,请殿下恕微臣不能久留了。” “自然是公务要紧,王大人请便。”奚旷道,“朱策,送客。” “留步留步。” 王侍郎一走,秋穗便急迫道:“奴婢听王大人说,是殿下要带奴婢走?敢问殿下要带奴婢去哪里?” “自然是回通宁。”奚旷悠悠道。 “通宁?”秋穗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怎么,不愿意?”奚旷看着她,“你的那位主子,可是很想见到你呢。” 秋穗惊讶地张开了嘴,有些茫然,又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本王都把你要过来了,岂能有假?”奚旷笑得有些冷,“难道是本王闲得没事,专门把你要回来,就为了斩草除根?” 看着奚旷,秋穗忽然想起多日前,平乐公主随着卫国公来到侍郎府的情景。 卫国公与宁王不同,丝毫不在意平乐公主与故人来往,而平乐公主也与清鸾公主不同,她并非绝色,却能在一众莺莺燕燕中杀出重围,博得卫国公独宠,付出了什么,不言而喻。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侍郎府。事实上,她第一次来的时候,秋穗并不怎么待见她。直到她说出那句:“我知道清鸾皇姐没有失忆,你们从月弧山脉的密道逃走,一定是另有图谋。” 秋穗大震,这才发觉,原来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平乐公主,其实也是个人物。 平乐第二次来,也就是上一次,带来了桑湄的消息。 “皇姐托人来长安打听我的情况,想必是懂了我留给她的那枚碎片的意思。”平乐道,“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让人来找你,但我想应是另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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