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水珠顺着他鸦青色的眼睫弹跳,滚落,无声地融入清圆水面,笑容仿佛乌云乍开后的日光金辉,顺着眉心眼角,微勾唇畔,耀然普照整个室内。 仿佛可以扫除一切人心中的躁乱,余下的只有清新水汽和昳丽光彩。 若说方才宋秋觅还可以勉强支撑,不落下风,与他对视,此时他骤然一笑,却令她猝不及防,十分不争气地败下阵来。 她在口中不断默念着,一定是这该死的药效,才让她生出些荒唐的心思来。 一边直接蹲下身子,将整个人连同脑袋沉入水中,泡了一会儿才浮起来。 此时的她,急需这凉水来冷静一下。 待到她钻上来的时候,帝王因怕她出事,已经伸手拎住了她的后领,试图将她拉起来。 他低低笑道:“莫要呛水了。” 宋秋觅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不敢再说些别的话。 不知是不是环境使然,他今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有磁性,她不看他的脸,光是听见他低低的笑声,就可以想象出帝王此刻的神情。 于是她想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坐。 却在动作的过程中,不知道何时发觉帝王的一只手掌贴在了她的腰侧,牢牢地掌控着她。 宋秋觅愕然抬首,只见帝王温温一笑:“只是担心你歪倒呛水,多一手防备。” 原本萧问渊是抱着她的,但后来她往下沉水,脱离了开来,现下却发现,原来她仍在他的掌中。 帝王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但只要她微微一动,他的掌心就会贴合着她的腰侧摩擦。 于是宋秋觅放弃了这种想法。 水面之下,她揪着自己的衣袖,弱弱地道:“圣上,您就不冷吗?” 她的话语间隐有暗示:“您万金之躯,若是着凉了,我可担待不起。” 萧问渊却并不吃她这一套,微微一笑:“方才是谁觉得不公平,要拉着朕一同下水的?” “小姑娘,现在可不是能中途反悔的时候了。”帝王目光缱绻,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替她理着散乱的发丝,动作温柔,一下又一下,“这一点,你日后可一定要记住。” 说罢,他自己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作者有话说: 每天都发不上来,心累,我都不想排版了。(感觉总得放一段时间才能正常复制粘贴) 但是那样会没有任何空格。
第49章 极怒 南安郡王妃带着一群人, 径直朝宋秋觅的住处而来。 方才她在庭院内独坐, 足足喝了两盏茶,都终于按捺不住躁动的心, 起身叫来手下的人, 一同前去“捉奸。” 关于今日之事,她已经策划了好久,早在她赠送给宋秋觅的簪子中, 就埋下了伏笔。 其中暗藏着药物, 沉积几日, 被宋秋觅今日用的膳食催发,起了药性。 南安郡王妃知道早亡的父母是宋秋觅心中的薄弱之处, 忽然拿到母亲的遗物,必然不会有太多防备, 不定还会天天带在身侧。 听传信的人来说, 宋秋觅回去以后就紧闭房门,再未出来过, 就连随身的侍女也不见踪影,她便笃定自己的计谋成功了一大半。 南岸郡王妃脚步加快,已经迫不及待地到达现场,为这场大戏亲自落下完美的序幕。 宋秋觅也不能怪她狠心,她也只是为了自己儿子着想。 从前,出于笼络宋家,宋秋觅还有几分价值,但现下宋霜眠怀了身子,已是将宋家彻底地绑在了太子的船上, 那么宋秋觅的存在便不那么重要了。 不仅不重要, 甚至还有些碍眼。 只因她在东宫一日, 就平白占着太子妃的位置一日,不能给太子带来更多的好处和家族支持,也不能替太子诞育嫡子,那么这个太子妃还不如换个人来做。 在准备计谋的时候,南安郡王妃已经将自己心目中满意的太子妃人选给挑拣了一遍,最终最为属意的乃是如今的徐州刺史之女江筱月,她的母亲是南安郡王妃的手帕交,两人各自出嫁之后,也时常有书信联系。 听闻江筱月敦肃守礼,蕙质兰心,最是适合为东宫妃。 而她的父亲,江昀青前几日被圣上下旨调回京中,将担任吏部左侍郎,前途辉煌。 江家还在进京的路上,南安郡王妃却已将算盘打完了。 这般深思熟虑,精心策划之后,心中便越发容不下宋秋觅,只觉她多待一日都是累赘。 一个既不能为夫家带来助力,又不能绵延子嗣的女人有什么用,母鸡都至少能生蛋。 所幸,距离她计划实施成功差不了太远了,想到此处,南安郡王妃心情舒畅,胸中憋了许久的浊气都尽数泄出。 她本不欲将事情做到这么绝,但是近段时日她发现,萧祁是在宋秋觅身上越陷越深了,为了防止以后的麻烦,还是由她这个做母亲的出手,一刀两断,斩草除根。 也正是因为担心萧祁不配合,不肯休弃宋秋觅,她才会设下这个堪称是绝地死路的陷阱,只为一招致命,永绝后患。 南安郡王妃坚信,待事情成功以后,无论萧祁从前再怎么维护宋秋觅,这次也必定不会接受。 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背叛自己。 当南安郡王妃气势汹汹地带着手下,一路来到宋秋觅的住所前时,她已经将下一幕的情景在脑海中幻想了出来。 宋秋觅衣衫不整,和一个外男纠缠在一起,秽乱佛寺,当场人赃并获,而她以及她身后的所有人,都会是这一场丑闻的证人。 事发之后,宋秋觅将不再有资格觍居太子妃之位上,若是她主动认错伏罪,或许可以留她一命,将她贬为庶人,流居荒郊,青灯古佛一生,再也挡不得萧祁的康庄大道。 若是宋秋觅仍然负隅顽抗,南安郡王妃也不会再留情,到时候无论萧祁会怎么想保她,她都不会容许失德的罪妃继续活着。 随着想象中细节的完善,南安郡王妃忍不住露出了志满意得的笑容,也正是带着这种笑容,她推开了面前的门,可下一刻,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屋内众人兵荒马乱的模样,也并没有看到宋秋觅与外男颠鸾倒凤的场景。 她怔住了一瞬,尔后由身自心地感受到一股沉沉的气压朝她袭来。 南安郡王妃下意识地抬首,却不期然望见了帝王阴沉得可怕,仿佛随时有狂风暴雨将要袭来的面庞。 她所见帝王次数并不多,并不像自己的儿子一样,日日饱受心理折磨,此时忽见帝王如此可怖的神色,尽数朝她投射而来,竟当场惊骇得跌坐在地。 跟着她一同来的人亦战战兢兢,不敢去扶,只觉后脖颈凭空生起一丝凉意,都十分后悔今日跟了过来。 感知敏锐的人,已经预料到今日等待他们的,恐怕不是一个可以承担得起的后果。 但此刻,后悔已晚。 帝王极怒之下,竟然笑了起来,但却没有人感觉到轻松,反而是看见他盛放到昳丽的笑容,心惊胆战。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戾气 帝王面上挂着笑, 眼底却毫无笑意, 看着南安郡王妃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物。 “哦, 这般大张旗鼓, 是要来做什么?”萧问渊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倒在地的南安郡王妃,语气竟格外的温和。 但熟悉帝王的人都知道, 帝王盛怒之时便越显言笑晏晏, 发作之前反而难辨喜怒, 若是他这时反而出奇地好说话,面上带笑, 那也意味着,他说话的对象怕已走到了黄泉路前。 南安郡王妃的身体直觉, 让她只觉得帝王的话语深处夹带着深深寒气, 向她的周身扑来,摆脱不得。 于是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撑在地上往后挪, 一边牙齿打颤,口齿不清地说:“臣妇……臣妇只是来探望太子妃,旁的……不知道。” 南安郡王妃身体费力在地上挪动着,却见帝王眼底寒光闪过,飘衣挥袂,上前一步,径直抬靴,踩上了她的手。 萧问渊没有留力道,十分无情地踩了下去, 阻断了她试图逃离的动作。 南安郡王妃当即疼痛难忍, 尖声凄厉叫了起来:“啊————” 她的常年养尊处优, 精贵地养着,两只手亦是费了心去保养,以至于人到中年,手背皮肤依旧细腻紧致,没有细纹。 此刻,竟然被帝王毫不留情地踩在龙靴之下,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心更是在滴血。 她的叫声引起了锦衣卫的注意,卫郁属下的一名统领出列走到了她面前,冷声警告道:“郡王妃若是再君前失仪,冲撞圣上,休怪我等动用刑具。” 南安郡王妃当即噤声。 因着是活活忍下去的痛意,她的面色憋红,额头上掉下来豆大的汗珠。 帝王看在眼里,却只是冷眼旁观,丝毫不动容。论起宋秋觅经受的苦,她如今这点苦楚,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南安郡王妃算得上什么东西,宋秋觅又是什么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听见她矢口否认,萧问渊也没动怒,反而语气温和到诡异,语调拖长,让人脖颈的寒毛竖立:“那郡王妃带的这人,又是要做什么?” 语罢,便有锦衣卫押着一人进来,来人是一名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约莫是收了南安郡王妃好处的平民,看上去相貌普通,属于放在人群里,毫无特点的类型。 他平日里见到最大的官,不过是管他那处坊的小吏,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早在来到路上就被吓软了腿。 此刻被当众问话,哪还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全部招了:“求贵人们恕罪,草民什么也不知道啊,只是前几天被人寻上,说派草民一个待遇优厚,轻松简单的活计,哪想到,竟冲撞到了贵人。” 他话只说了几句,脸上就冷汗涔涔,眼睛慌乱无神,又不敢四处瞟。 锦衣卫统领踢了他一脚,寒声道:“别转移重点,避重就轻,你敢说你来的时候,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男子一下子闭了口,抖如筛糠,他确实知道今日要去做什么,但接头的人只是告诉他,剩下的事他们自然会处理好,对方态度和谐,报酬丰厚,还提前给了他一半的酬金,他很难不动心。 他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钱,又听说任务的对象还是一位冰肌玉骨的美人,当下还有什么不答应。 在锦衣卫统领森寒的目光逼问下,男子撑不住,一下子断断续续地全部都交代清了。 他说话的间隙里,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眼眸中亦一样闪着惊恐和慌乱。 这南安郡王妃怎的胆子如此大,居然敢对当朝太子妃下手。甚至连累到他们,让他们如今进退两难,处在一个被迫听到皇室隐秘的尴尬境地。 还不知道事后能不能顺利走出去。 众人一下子对南安郡王妃恨得牙痒痒。 男子说完话以后,空间内一片死寂,久久未有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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