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当即反驳道,“娘娘怎么这样说,在奴婢心里,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娘了。” 我笑道,“这天底下统共才几位娘娘,你是永乐宫里的丫鬟,自然只知道本宫的好。若你是别个娘娘宫里的,如今也就不会说本宫是最好的了。” 妍儿道,“这不一样。” 我道,“哪里不一样?” 妍儿挠了挠头,“奴婢嘴笨,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不一样。” 我又笑道,“罢了,本宫从来也不喜欢与旁人相比相争。” 妍儿道,“所以娘娘才不愿让歆儿姐姐去请皇上来,是么?” 我道,“本宫身为皇后,怎能做出这种争宠媚上的事来。” 妍儿咕哝道,“娘娘总这么说。” 我追问道,“你说什么?” 妍儿缩了缩脖子,改坐为跪道,“奴婢知错,奴婢说错话了。” 我道,“你方才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 妍儿道,“奴婢是说,娘娘过去两年总用这话来搪塞,其实娘娘不必搪塞奴婢,娘娘分明是…是…” 我像是自言自语道,“本宫是在搪塞自己?” 妍儿惶恐地低下头,紧抿双唇。 我深深呼吸,缓和情绪,“别跪着了,你没说错什么,本宫不怪你。” 妍儿缓之又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娘娘…” 我把针线、荷包都递给她,“本宫手艺不精,绣得还不如不绣的好看,你把它拆了重新绣吧。” 妍儿慢吞吞地接过,摸了摸荷包上绣了一半的云纹道,“这是娘娘亲手绣的,奴婢舍不得拆。” 我道,“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本宫绣成这样,若是戴在身上,岂不平白惹人笑话?就算旁人知道是本宫绣的,明面上不敢发笑,心里也会暗自嘲讽,何必呢?” 妍儿道,“可皇上喜欢,旁人的眼光有什么要紧,皇上喜欢不就好了?” 我怔了怔道,“你怎么就能断言,皇上一定会喜欢?” 妍儿不假思索道,“因为是娘娘亲自动手,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啊。” 我呆呆地看了看她,她的神态和语气都极其笃定,几乎使我也这么认定了。可皇上何等见识,再如何精美绝伦的刺绣都未必能取悦圣心,而我那四不像的祥云纹,说是蝌蚪可能还更形象一些,皇上怎么会喜欢? 可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那就先别拆了,留着吧。把灯熄了,本宫再躺下歇着,看能不能睡着。” 妍儿恭敬道,“是,娘娘。”起身熄了灯,蹑手蹑脚地收好针线与荷包,再到门边守着。 我闭起眼,又想起午后的那个梦,我本不愿去想,但我的确是梦见了周勉哥哥。 在梦里,虽没有出现我与周勉哥哥成婚的场景,可我俩相依相偎,分明是一对璧人。尽管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一定是他。因为只有他,能带我策马奔腾,驰骋草原。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画面,但我也知足了。人这一生能如愿者寥寥无几,而我也不过是绝大多数中一个,没什么可怨的,我也从不后悔。
第13章 恃才傲物 之后几日,我安心在永乐宫养胎,不时到御花园走走,两宫太后那儿浮 之后几日,我安心在永乐宫养胎,不时到御花园走走,两宫太后那儿各去过一回,请了安便告退,重复的叮咛絮语我可不想再听。 偶然瞧见几枝红梅初绽,犹如萤火悬于枝头,不声不响,却又是一抹亮色,我才恍然发觉寒冬将至,该多添厚衣裳了。 正巧内务府的苟总管来向我呈报下月就要分发于各宫的月例银子与布匹、茶叶、碳火等各项用物。 我细细看过账本,各宫赏赐皆有定数,比对过没什么问题便盖上了皇后朱印。 皇上这些日子里不曾来过永乐宫,倒是去过琴韵阁一回,但他只去看了徐贵人,在徐贵人那儿睡了一宿,隔壁的傅贵人却未予理会。 我想起那日在奉先殿拜祭,傅贵人一身浅蓝旗装,发间别了根翠玉簪,也没什么花饰,瞧着颇为素简。我记得她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个从六品官,可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连皇上都曾在朝堂上赞许一二,而她本身也是个精通琴艺的才女,不为人所喜,也不过是她自命清高,不愿沾泥染秽,与世俗同流合污罢了。 左右我闲来无事,到琴韵阁逛逛也可换换心情,便带上歆儿一路步行至此。歆儿倒是提醒我说琴韵阁偏远,我怀有身孕不便走那么长的路,建议我乘坐凤辇。 可我觉得也没多远,若非脚下这双花盆底的鞋,我便是怀着孩子也能健步如飞。 我对歆儿推说不用,顶多慢着些走就是了。途中遇见元妃,她倒坐在轿辇上十分受用地沐浴阳光,见了我不得不落轿行礼,我本是随口与她互相寒暄几句,她却一副如履薄冰之态,说是要去容妃宫里坐坐,还要再三解释她与容妃之间没什么的,感情也算不上多么深厚,不过是偶有几句话聊罢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应付过去,再行上路,她恭恭敬敬地候在原地,待我消失于视野尽头之后再重新上轿出发。 歆儿与我道,“元妃娘娘还是如此敏感多思。” 我道,“所以本宫不愿理她。”抬头看看蓝天白云,“偏偏本宫不想见的人,却能凑巧撞见。” 歆儿提醒我低头看路以免磕着碰着,我应了一声便收回目光往前看了。 歆儿又道,“那娘娘想见的人是谁啊?” 我默不作声,不欲回答,歆儿打量我抿唇不语的神色,自也不敢多问。 慢悠悠来到琴韵阁外,歆儿上前一步对门内的小太监道,“皇后娘娘亲至,还不快接驾。” 那小太监一副睡梦中惊醒的模样,揉揉眼睛看了看歆儿,又越过歆儿看了看我,顿时打了个激灵,“奴才这就去通禀。” 歆儿推开大门,我自发地走进去,经过一条甬道来到内院,里边有三间主屋,一间是原苏贵人住的,现下已空了;一间门前放着个似曾相识的大水缸,水缸里养了不少金鱼和锦鲤,想来那便是徐贵人的住处了;还有一间门面清简,两边的窗纱都快脱色了,随风飘摇似芦苇一般,满宫中唯有傅贵人清寒至此。 随着一声“皇后娘娘驾到”,我缓缓行近,徐贵人与傅贵人及琴韵阁上下宫人纷纷赶来跪在两侧,齐齐道,“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我道,“都起来吧。” 众人道,“谢娘娘。”又纷纷站起,垂首而立。 我扶着歆儿的手走到傅贵人跟前,“本宫特来探望傅贵人,不知傅贵人是否欢迎本宫。” 傅贵人面无表情道,“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嫔妾等有失远迎,还请娘娘入内小坐。”侧身让道。 我转头向徐贵人道,“徐贵人也一起吧。” 徐贵人福了福身,应了声是,悄摸望了傅贵人一眼,傅贵人神色不变,也没什么表示。 待步入房中,我将就在那张虽陈旧但干净的长榻上坐了,傅贵人身边的丫鬟秋霜和冬寂一个搬来椅子供徐贵人坐,一个奉上三杯热茶放到桌几上。 我步行而来正口渴,便端起茶杯揭开盖饮了一口,竟跟白水没两样。 傅贵人坐姿极端正,连脖子也伸得笔直,说话语气像冰一样的冷,“嫔妾一贯清贫,恐侍奉不周,不若娘娘还是改去徐贵人屋里坐吧。” 我看了眼徐贵人,徐贵人倒是一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模样,我便笑了笑道,“本宫既已说明是来看望傅贵人的,又怎会变卦去徐贵人处?想来月末傅贵人手头吃紧,本宫觉着喝白水也没什么,并不打算怪罪,傅贵人不必惶恐。” 傅贵人道,“皇后娘娘仁善,嫔妾铭感于心,只是不论月初月末,嫔妾这里都是一样,嫔妾自小在贫寒的环境中长大,过惯了苦日子,不愿追逐名利富贵,只求此生平淡安稳。” 我道,“可你如今做了贵人,总要顾及身份,若让外人知道宫里的贵人住在这样简陋的屋子里,连茶水都喝不上,那皇上的颜面置于何地?难道内务府每月都克扣了你的份例,使你吃不饱穿不暖?你何必如此薄待自己。” 傅贵人沉默下来,我转目望向徐贵人,徐贵人道,“皇后娘娘多虑了,嫔妾等有皇后娘娘依仗,内务府怎敢克扣,便是有,也只是些边边角角,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我道,“那为何…”又看向傅贵人。 傅贵人忽而在我跟前跪下,“娘娘恕罪,是嫔妾不忍家中父母与弟弟妹妹们挨饿受冻,连上私塾的钱都拿不出,嫔妾每月月奉都寄回家了,这才使得嫔妾屋中环堵萧然,箪瓢屡空。” 我叹道,“你也是一片孝心,好好坐着说话就是,不必动辄告罪。” 傅贵人道,“谢娘娘开恩。”又回到座位上端正坐直。 窗外吹进一缕寒风,我不禁打了个颤,傅贵人忙对下人道,“还不把门窗关严实了,若是冻着皇后娘娘,你们有几个脑袋赔得起。” 秋霜应了声是,匆匆关上了窗。 我环顾左右,“天渐冷了,你们也要注意着保暖才是,此间委实过于寒凉了些,改明儿本宫着人多给你们添些适用之物吧。” 傅贵人与徐贵人齐齐道,“谢皇后娘娘关怀赏赐。” 我一向不爱此类虚礼,便只嗯了一声,微笑着点点头。 傅贵人又道,“算起来娘娘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还未向娘娘道喜,娘娘有福星高照,委实是嫔妾等羡慕不来的。” 我笑道,“以傅贵人之姿,若肯加把劲哄了皇上多来几回,定也能如本宫一般,怀上龙子的。” 傅贵人脸红了红,却又一派寂寥地望着虚空,“娘娘何必拿嫔妾说笑,娘娘也觉得嫔妾这屋子里冷,皇上又怎愿来此。况且嫔妾无才无德,从来也不懂得如何讨好皇上,皇上又怎会喜欢嫔妾,召幸嫔妾。”说着说着,头便越垂越深。 不知怎的,我竟对她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好在徐贵人一言惊醒梦中人,“妹妹又何必妄自菲薄,顾影自怜呢?”徐贵人指了指一旁工整摆在桌案上的桐木琴道,“妹妹一曲琴音宛如天籁,试问谁人听过不动心?何况妹妹天姿国色,颇具弱柳扶风之美,只是不爱捯饬自己。便是皇上来了,妹妹也多以淡颜接见,妹妹哪里是不懂得讨圣驾欢心,妹妹只是不愿学人以色事君的那套世俗把戏罢了。” 我恍然明白过来,是啊,傅贵人可是饱读诗书的才女啊,生得又美,只是打扮得格外素朴罢了。她说自己无才无德分明是自谦的矫情话,我适才竟被她给蒙蔽了! 傅贵人果然表露出一丝恼羞成怒之态,“子非鱼,焉知鱼之喜怒哀乐?姐姐不是我,又怎能体会我的感受,知道我是怎么想?”梗着脖子看向别处,“嫔妾礼数不周,还请皇后娘娘与徐姐姐多担待,只是嫔妾今日身子不适,不能多留娘娘与姐姐叙话了,嫔妾这寒凉之所也不宜娘娘与姐姐多待。还请皇后娘娘早些回宫吧,也请徐姐姐不必理会湘儿,就让湘儿在此自怜自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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