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陆松节赫然打断她,眉头拧紧,近乎咬牙切齿,“所以你想来想去,还是执意和我唱反调?” “我没有这份闲心。”白婉不知他为何发怒,解释道,“我只是想做个了断。” “了断……呵,”陆松节哂笑出声,不禁道,“婉儿,你以为我找你说那些,是为了和你做个了断?” 他起身,迈到白婉面前,原先的一点喜悦已荡然无存,心空荡荡的,仿佛被什么豁开了个大口子,由着冷风呼啸而过。 白婉不知他要做什么,局促不安,却见他两只手把住圈椅将她逼在中间,压抑道:“婉儿,我早说过,和离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而已!我会好好安排你,你为何总跟我较劲?” 他的眸色摄人,想是被她气得不轻。 白婉被他圈得无法动弹,不得不对上他的目光。她看着他脸色这样青,忍不住想,这才是真实的他,对她没有一点耐心。 白婉忍不住咯咯笑,“权宜之计?”他并不知道,她需要的不是被安排,他这样,只会让她惶惑不解。她忍不住道:“陆松节,希望你清楚,现在不是你不要我,是我放弃你。” 她想攥紧他的衣襟,告诉他,是她放弃他。不论她没有他会如何落魄,她都不会选择他。 她的话轻飘飘的,落在他心间。陆松节愣怔,俄而,他的眼睑溢出别样的猩红,那不可一世的气焰,也似被她这句话打进了冷窖,只还僵硬地维持着圈住她的姿势。 他试着说点什么,舌尖轻动,却发不出音。他方才意识到,在逼她与他和离的那个夜晚,她已经走远了。只有他,还以为她和从前一样,三言两语便能哄好。 白婉被他压制着,连呼吸都不痛快。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陆松节在难过,那是她从未在他眼底见过的情绪。他似乎想掩饰自己的溃败,可本能的情感,他掩饰不了。 良久,陆松节终于放过她。 他并未即刻回答,只到寝屋翻箱倒柜,半晌找到了那张放妻书。上面鲜红的手印仍在,无情地嘲讽着他。他曾想与她和离后,再和他解释缘由,他以为他的妻能理解他,会像从前任何一次一样,乖觉地顺从他的安排。那是最好的安排。 白婉不确定他是否同意了,但不等开口,忽听裂帛声响,他竟然当着她的面,将那张纸撕成两半。仿佛并不过瘾,他又撕了几遍,直到它变成雪花飞散,落于月华之下,他才重重地坐在圈椅上,呼吸沉重。 “婉儿,”他盯着她,忽然桀桀低笑,“只要我不同意,你就离不得我。你看,它只是一纸文书,碎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你还是我的妻子,知道吗?” 白婉眼眸睁大,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陆松节,你这算什么?” 她的慌乱让陆松节感到快意,他忍不住想,什么明哲保身,中庸之道,这一刻,他不想再和谁虚与委蛇下去了,只想让她不要离开他。如果时光倒流回逼她和离那一夜,他定不会做那么愚蠢自负的安排,他应该与她十指紧扣,和她一起面对阎王殿来的鬼差。 他便得意起来:“婉儿,你知道何为夫妻吗?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这才是夫妻。即便你现在死了,也是我的人。” 他的笑有些阴鸷,像蛇,缠住她的七寸,让她动弹不得。 原来这才是他说的夫妻一体,从她与他喝下合卺酒那天,他就认定了,要和她这样走下去。 * 白婉没能回老槐道边的小宅,反被陆松节留在正房。 菱格雕花门重重合上,陆松节走到白婉身边,像拎鸡仔把她拎起,哂道:“婉儿,是你自己撞回来的,别怪我。” 他把她扔到床边,随即,摁倒在锦被堆里,胡乱地吻她。 白婉的心被他这般举动撞得七零八落,思绪乱极。她推搡他,他却桎梏她,不许她动弹。就像曾经一样,让她觉察到,他是需要她的。 他在她耳边低唤她的名字,声线涩滞,喑哑,一遍又一遍。 他这样,叫白婉心烦意乱。 她已经决定放手了,可他却拽住她身下的线,不让她飞远。她还可以相信他吗?相信他这只玉面狐狸的谎言?
第35章 萧的计谋 很快, 陆松节抵住白婉的手腕,将她的身子拉长。 他们已经许久不曾这般亲密,感觉到他将有所动作, 白婉颊面泛红, 足尖紧张地蜷缩。 她想到什么,不禁踢他, 又抗拒道:“陆松节,你既想与我生不同衾死同穴,为何要诬陷我爹?我爹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设计溺毙太子, 如果不是你, 他不至于忍受流放之苦,我的阿娘与弟弟更是无辜。” “无辜?”这句话,把陷入欲念的陆松节短暂拉回现实,“你真的以为他无辜吗?” 见她不信, 他的气息划过她绯色的面颊,干脆跪坐起来, 一手摁住她的手腕,一手攥住她的脚踝,迫使她安分, “婉儿,他在你眼中是慈父,可在我眼里, 却是不折不扣的奸臣。没有我, 他死得更快。” 他这般大力, 任白婉怎么挣, 都挣不脱。白婉的喘息急促, 恼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还要闹,陆松节干脆松开她,去了书房。 他这些年一直与白同赫共事,白同赫在朝堂上的伎俩,白婉久居内闱,自是不知。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能像徐太安这般,即便两袖清风饱受压迫,也守着气节的人并不多。 他拿回白萃璋强抢民女案的案卷,交给白婉。 “你的哥哥是何货色,想必你也清楚。他能不显山不露水的压下此案,能清白到哪?婉儿,倘若我不先发制人,叫他主动认罪,他的罪会更重。现在的结局,已是最好的了。若将来新帝登基,宽仁慈爱,或可赦免他的罪过,让他安享晚年。” 白婉不禁跌坐在床,心咚咚地跳。这案卷字迹黑白分明,记录平静残忍,让她陷入了彷徨。 她这般失措,叫陆松节起意,不免怜道:“婉儿,纵使你恨我,气我,也万不该不听我的话。我们年少做夫妻,相濡以沫这些年,我怎会害你呢?” 他甚貌美,说窝心的话,也比寻常人动听。白婉的心跳得更快,现在的情景,她之前也经历了无数次。 他真的逼不得已吗?可他当初对她的误解,欺骗,伤害,她还历历在目。 默了会,她不禁道:“所以,你撕了和离书,是希望我搬回官邸?” 她的诘问让陆松节迟疑。方才被她伤着,确乎要抛弃一切把她留下。可他冷静下来,还是希望能为她妥善善后,和她长久相伴。 他安抚道:“婉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和你走得太近,对大家都没好处。但我从未把你当外人,和离书也不作数的……你一向乖顺,为何不再体谅我,反倒丢开我?这样的话,往后别再说了。” 他又想起那番话,仍气得胸腔翻涌,近乎呕血。 乖顺,体谅他。可他并不知,白婉看到和离书,也会慌乱不安。她曾跪着求他不要和离,可他那般高高在上,无动于衷。如果不能搬回官邸,只让她在外漫无边际地等,她怎能真的安心? 她便推开他,打算回去。她的反抗让陆松节暗恼,一把将她推倒,垂睫视她,眸光灼灼。烛光下,白婉容颜绝俗,樱唇欲滴,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不禁轻咬下唇,歪过头去。 “陆松节,或许过去我会信,但我希望你能更真诚些,别说撕掉和离书,只是给我做做样子。” 她的抗拒,反倒吊起陆松节的欲望。夜色已深,他也不可能放人,便又将她压到床上,温热的吐息落在她颈项间。 “婉儿,别胡思乱想,我哪有闲心撕它来逗你?今晚乖乖呆这。” …… 翌日,白婉才踩着日头回到小宅。她不敢让陆松节送,叫他知道自己现住在哪,隔三岔五过来找她。 本想找他核准放妻书,不承想被他撕了。白婉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没出息。 她承认,昨夜他与她解释后,她动摇了。可她依然害怕,怕他这样说别有目的,怕她又自作多情。万一她信了他,在外面替他守贞,他最后背着她娶妻生子,任她家破人亡,她该如何自处?他是不是怕她又去献艺,刻意讨好她? 白婉心绪复杂,休息两日,踅返教坊司。柳相转了性,不再让她抛头露面,只叫她帮着谱曲,偶尔,也会教她琴技,带她入宫面圣。 白婉从未见过敬宗,不知他亦是乐痴,尤其喜欢填词作曲。但这些年他疾病缠身,性子惫懒,填的词便少了。 白婉缩在柳相身后,垂首默跪,虽然很想和他说说白氏的案子,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她只怕自己现在人微言轻,贸然开口,不仅不能替父母求情,反倒让事态变得更糟。 献艺毕,与柳相出了乾清宫,白婉忽而瞥见几个人从长廊一侧过来。其中一人绯袍革带,容颜如玉,是才被擢拔为阁员的陆松节。 白婉忙与柳相背过身,等他们经过。 应是没有发现他们,那几个官员的话无所顾忌。 “……陆大人,你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那白氏却一直未有子嗣,是否也该考虑考虑再娶了?” “是啊,好容易和那白氏划清界限,该找个真心喜欢的了。元辅大人就没给你做过媒,让你喜事成双?” 陆松节笑笑,和悦道:“老师自是有心,让我考虑娶他女儿思盈为妻,但我矢志革新,怕耽误了她。” “太谦虚了,上次元辅私宅夜宴,你不是和她畅谈甚欢吗?快把人娶回家吧,她这些年未曾嫁人,明眼人都知道她在等谁,再等下去就成老姑娘喽。她这般身份,不肯委身你做妾,你能为她休妻再娶,这份心意她是知晓的……” 等他们渐行渐远,白婉身子早僵了。 她尽量不去想陆松节说起这件事的表情,可还是能想象,他定是和颜悦色。联想到他为她撕掉和离书,信誓旦旦说她是他一辈子的妻,白婉只觉好笑。 幸好,她没有像从前那般信他,否则被他卖了,还傻得替他数钱。 他今深得清流次辅杨修信任,又才与她和离,定会选择与杨修亲上加亲。她作为白氏罪女,只会给他拖后腿。如何选择,他心里不门儿清? 白婉掐了掐手心,迫使自己清醒。外人总归是不可靠的,陆松节亦然。 * 教坊司,萧于鹄背身立在柳树下,遥看着寒塘阁。 白婉才随柳相归来,没想到他会到这里,近前唤了声,萧于鹄便转过身。他手摁着剑柄,垂眸视她,瞳色幽沉。 白婉怪道:“萧郎,你在这里等素馨吗?” 萧于鹄摇摇头:“婉儿,我在等你。” 见她疑惑,萧于鹄踟蹰道:“我马上要回南方了。”他还没待几天就要走,想是军务繁重,白婉有些不舍,“不能再留两天?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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