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还没说完,便被郗琰冷着脸打断。 “行了!别说了。”郗琰不乐意听。 他满是不耐,“用得着她么?她会干什么?” “你!”二人险些又要吵起来,奈何珑月没开口,赵夫人便将郗琰往死里骂。 “你自己找什么找?你如今日日不得闲,天天往朔北跑,怎么姑娘还能生在军营里不成?蠢东西!就不学着你哥哥!”赵夫人恨不得将手指戳在郗琰脑袋上,让他好好长长脑子。 他大哥倒是真聪明,自己早早给自己捡了个媳妇儿养着。 郗琰要是能捡着媳妇儿,她这个当娘的也无需操心了! 花厅里早早升起了炭,满室暖和的紧。 郗愫与刘夫人坐在花厅一处炕边,见到赵夫人与郗琰母子两句话不对头又开始吵起来,不由得觉得头大。 二人对视一眼,也皆是叹息。 自长兄南下,朔北基业皆落去郗琰肩头。这个满打满算也才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君肩上。 小时候人嫌狗憎的郗琰,如今一夕之间懂事了许多,日日王府朔北两地跑,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想必日子是不轻快的。 今日晚膳用的迟,两位夫人与郗愫皆是等这兄妹二人狩猎回来,等天全暗了,厨房才忙活完。 獐子与野兔皆是分作一半烤炙,另一半腌制做馕饼馅儿,又熬了个汤羹。 有些寒凉的夜里,一家子人围在一处用膳,虽有口角倒是和睦的紧。 入了冬离过年也快了,珑月想起阿兄答应自己的话,说是半年呢。 珑月觉得今年一定是个最热闹的年,一家人都在,她连忙不计前嫌的去问郗琰:“你明日又要去北境?今年过年可能提早几日回来过年?” 女眷们皆是殷切盼望着,府上没有男丁总归是没有主心骨。 郗琰见众人都殷切望着自己,不由一怔,他摇头,“回不来。” 隔着蒙山,往北是数万虎视眈眈的西羌骑兵。 长兄三年前大败西羌,受朔北铁骑驱逐横扫之下,一连退回蒙山之外,龟缩于荒原。 可如今中原动荡,叫这群异族又生狼子野心。 他们只怕有更大的打算,一度趁中原动荡,令西羌胆寒的兄长远在南地时卷土重来,趁机跨过蒙山将土地重夺回来,一扫曾经屈辱—— 甚至——挥师南下,大举入侵中原。 这些,郗琰日夜担忧提防着,却不想叫府上女眷知晓。 府上女眷老的老小的小,唯一一个能担事的郗愫,如今还是双身子。 该来的都回来,逃也逃不过,既如此还不如让她们什么都不知晓呢。 珑月听了失落,只好道:“可是阿兄说他会回来,若是你得空一定也要回来啊。” 郗琰低笑了声,掩住眸中情绪,未曾答话。 ... 她们却不知,今夜之后,朔州便也要大变天日。 过年遥遥无期,北境接连战起,连珑月也被逼成长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再嫁 正是深夜, 昏暗夜色中,四下无垠雪原,苍穹茫茫一片。 雁门关内, 守城的士兵正在打盹间,忽见远处天际线外, 沿着山棱, 似乎有身影波动。 西羌苦寒,以放牧为生, 是以每年年关,食不果腹之际便总要与北境摩擦生兵。 守城之人皆以为与往年一般, 雁门关外蒙山脚下道路曲折难通, 便是有敌袭也是小队骑兵来袭罢了。 他不慌不忙正欲细看,奈何越看面上越灰败, 未几便听闻地上阵阵轰鸣。 山脚下黑压压一片, 触目所及之处皆是西羌骑兵! 士兵面色大变, 仓惶跑下塔楼报信。 “夜袭!羌人夜袭!” “西羌骑兵来了!” 士兵们连忙吹响号角,擂动战鼓,却又慌乱不已,他们这地偏,比起旁处鲜少受西羌扰乱, 因此驻守此处的兵马并不多。 这次与以往小打小闹阵仗截然不同, 不过片刻间,远处天幕间尘土翻卷, 厮杀马蹄之声不断刺入耳膜。 雁门关之后, 住着数万以耕种为生的黎民百姓。 多年前也是因中原内乱, 司马氏昏庸, 西羌趁机铁骑踏平北境之地, 连夺二十一城。 胡刀所到之处,汉人尸骨无存。 历史车轮滚滚不断,可一桩桩惨烈旧事仍是重演不断。 西羌数万骑兵呼啸而至,势如破竹,扬起屠刀朝蒙山脚下夜袭而来。 雁门关并非要地,是以只在此驻扎一营士兵,如何能抵抗数万装备精良的西羌骑兵? 未几,巨大的重物落地声,城门轰然倒塌。 涌入的敌军铁骑如同狰狞猛兽,手持铁器弯刀,狼牙铁锤,嘴中发出凶狠如虎啸般的叫唤,一入城内疯狂杀戮,刀刃之下未有活口。 精疲力竭的北境守将接连惨死铁骑践踏之下。 本在睡梦中的黎民百姓听马蹄轰隆阵阵,刀枪剑鸣,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哭嚷着四处逃路。 黑夜中一道道银白刺破苍穹,箭雨所到之处,火光熊熊。 整片城池片刻间便四处皆是浓浓火烟。 ... 郗琰得信赶赴此处时已是晨阳间。 连夜率兵奔赴一百余里,未曾有片刻歇息,所见到的便是满地残垣,触目所及之处,滚滚浓烟。 不过一夜间,城池村庄被西羌铁骑踏破,撕开一处裂口,入内犹如贼匪一般烧杀抢掠。 可这群牲畜仿佛故意与北境之师打迂回战术,在重兵赶来支援前一刻,留下满地狼藉带着四处搜刮来的丰厚金银粮食,退了回去。 郗琰来的匆忙,满身霜雪只半披着披风,一头乌发染满了一路过往沾上的霜雪。 他死死攥着刀鞘,眼中被浓烟熏得酸胀难忍。 身后亲卫哭着来报:“将军,四营...全军覆没。” 自动乱始,南地数次曾有燕王遇险消息传回朔州,朔州领将皆是人心惶惶要求郗琰往南发兵,踏往上京支援燕王。 皆被郗琰劝阻下来。 他也深刻记着王兄吩咐他的话。 王兄曾数次书信往来,提点北境边线严防死守,绝不能叫朝中内乱惹得这群西羌踏入崇山一步。 果不其然,郗珣信中所言一一灵验。 可郗琰纵使早有所觉,仍难以接受这一幕。 他所守护的城池,夜间遭到屠杀抢掠,凶手恶徒却又跑回草原里待着了—— 他明明做了充足准备,北境部署重重兵力,可仍是一时不查,叫此地被胡羌糟蹋。 郗琰想起当年王兄镇守北境之时,可曾出过他这般大的差错? 王兄用兵入神,他治下边境各城池虽常有摩擦,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整个大营的士兵都全军覆没! 冰霜雪地里,马儿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郗琰眼眸漆黑一片,握拳一捶狠狠捶往面前树桩。 这一捶半分未曾卸下力道,他手背骨节处顿时鲜红一片,血肉破裂。 他身后聚集而来的部下们皆是赤红着眼,叫嚣起来。 “这群龟孙子竟撒腿就跑了,将军!冬日里他们粮草不齐必当支援不足,我们不如立即领兵去追!” “我们北境之师岂是好欺负的!这群畜生自己王帐都乱着,我们何须怕他们?务必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对!血债血偿!” 郗琰面色阴沉,看着这四处尸体推积如山,耳边充斥着城中百姓无助痛苦地哀嚎。 他浑身血液都凝结起来。 少年心性,总是满腔热血嫉恶如仇,可郗珣却从未有如今日这般冷静的时候,任凭耳畔呐喊声震天,部下们接连跪下请出兵。 他望着远处的蒙山。 便是连那些侥幸活下的臣民都跪在了他膝前,大哭着扣头,泪流满面,请将军出兵为城中百姓报仇雪恨。 郗琰只沉默看着,连夜奔波而来浑身汗水,只在外出停留片刻,就要被这呼啸北风凝结在自己面上。 他却丝毫不觉寒冷,沉声道:“派一营补上缺口四处戒严。对侧蒙山之后是密林,道路曲折恐有埋伏,回撤兵力!” “将军!” 部下们皆是不赞同,一群热血之师,以往跟着燕王身后是如何所向披靡打的西羌哭爹喊娘的? 谁受过这般的窝囊气? 甚至有人埋怨起来,觉得这位二公子不如主君有本事。 人都这般欺辱到了头上,兄弟们伤亡惨重,还不发兵? 四周都是抱怨之声,郗琰却不发一言,仍是只部署兵力严密守着各处城池,不准麾下踏出一步。 此等抱怨只会愈演愈烈,几日功夫甚至百姓都对着北境的大将军纷纷怀疑、不满起来。 更有消息道是王爷早在上京遇难,便是大将军拖着不肯派兵南下前往支援王爷才惹出此祸。 消息愈传愈烈,甚至燕王留在军中的亲信皆被说的心中哀恸,纷纷怀疑起来。 虽郗琰近几年在北境也立下许多功劳,有许多拥趸之臣,奈何如何也不能取代小燕王在众北境臣民心中的地位。 主上无嗣,是否真如传言那般,二公子故意推脱不去支援,想要借着动乱之手谋夺王位不成? 一时间北境军心涣散,民众不安,连几位前军大将都纷纷前来劝说郗琰。 劝说他不能继续防守不作为,请他要么出征南下,要么率兵北上,唯独不能跟个老王八一般缩着头不出壳。 郗琰听完,神色不变,将面前冰凉的半壶茶水喝完,鼻中讪笑一声:“你们都是老将,还用得着我多说一句?如今南地各处混乱,皇帝老子都自身难保,朔州失守了你们告诉我,谁能来襄助!?” “哪位能来出兵?” 郗琰对着众人,面色发冷:“什么时候都能打,只是如今打不得!告诉他们好好守着北境,近期西羌只怕还会进犯!他们来攻我们便守着,如今兵力必须保全,任何风险之事都不能做。” 中原混战到底也只是内乱。若是面对上羌羯这等狼子野心的异族,便是千万族人的生死存亡。 西羌本就有内乱,如何会这般快速整顿好内务进攻北境?若是真与羯人王廷暗中联合,引诱北境出兵,两族联军到时候必将生灵涂炭。 几位大将听着不由面红耳赤,不敢再多说什么。 可他们能看清形势,愿意相信郗琰,此时却是不是出征的好时机,可其他人呢? 外边可都在传着,二公子暗害王爷,囚禁王妃,意图在这朔州改朝换代! ...... 红日坠入山谷,满地素白霜雪都氤氲上了淡淡血色。 一路往北,气候愈发寒凉,蒙山脚下的风,似是裹挟着刀刃,吹唆入面上,冷得发疼。 一路而来,珑月耳边总能充斥着孩童哭声。 无家可归失去父母的孩童赤身裸体,冻的面容青紫瑟瑟发抖,在冰天雪地里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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