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你醒醒......”珑月无力叫喊起来。 刘夫人看珑月时眸光不再柔善,甚至带着几分迁怒恼恨。 珑月眸光触及她,不由得耳畔嗡嗡响起,手足发凉。 “怎会没有法子?务必要叫我阿姊平安!”珑月心中苦涩,声音发寒,只觉得浑身太冷太累。 稳婆不断擦着汗,眼睛一闭心一横,便道:“如今唯有一计,便是将那腹中胎儿折了胸骨想法子取出来......之后只能听天由命,若是大郡主得老天庇佑,下血能止住,只怕还能活......” 可这般一折腾想必撕伤更为严重,能活下来的几率想必也十不足一。 珑月沉下眉眼,抿唇不语。 刘夫人等不及,一把手就使劲攥住了珑月。她朝着珑月压抑低吼:“你如今别再糊涂!救愫姐儿要紧!” 珑月只觉得手臂被刘氏锢的死死的,指甲都掐在了她胳膊上面,纵使穿的厚实,仍觉得皮肉都被勒破。 “奴婢听闻王府外院的一个嬷嬷说起,她前些年回家待产时也是逆生,是她们村一个在外地做过几年接生婆的老嬷嬷给她接生的。原本她险些死了去,是那老嬷嬷一经手,就将人救治了回来。就是、就是那老嬷嬷是贱籍,家中祖上出过仵作,不如叫她来给郡主接生试试,说不准呢......”郗愫身边的丫鬟忽而跪了下来,朝着珑月哭道。 珑月回过神来,一听未曾过多迟疑,连忙吩咐人:“去寻那稳婆来。” 她话音刚落,刘氏发狠的冲着珑月骂道:“我好生生的女儿,原本也该平平安安,王妃你如今闹腾成这般还不听劝?偏偏还来祸害我的女儿.......原先让你别碰她的衣服你不听,如今你还是不听!这下好了......我不准!谁都不准来碰愫姐儿!” 刘夫人死死盯着珑月,像是要穿破她一般,积攒许久的怨恨终于有了突破口。 便是给郗愫接生的那名稳婆听闻也气的不行,刺声起来:“郡主生产是过鬼门关,那些都是群不知什么来头的人......王妃切莫瞧不起我,我母亲祖母世代在这天水城中给贵族夫人接生,家中男丁更是从医,谁家不去请我?您若是寻个正经的稳婆来我无话可说,可那仵作之家是什么身份?跟死人打交道跟阎罗王打交道的,郡主本就是一脚踩着鬼门关,您还要将阎罗王往家里来引?我的话您不信,偏偏要去寻什么外边儿晦气的产婆,您真是真心为大郡主不成?” 珑月听了简直五内俱焚,她瞥见床榻上郗愫眼角隐隐聚出泪来,也不知郗愫是不是能听见。 她如同被人一刀一刀剜着心脏,将她整颗心剜的鲜血淋漓。 闭上目,听着周边刘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喊,丫鬟们的哀求充斥在耳畔,她甚至胆怯的不想面对这一切。 她甚至恼恨起来,觉得一切都太残酷,为何要让她面对......她只想想躲起来,离这里远远地,躲去一个没有人能逼迫到她的地方—— 可珑月更是知晓,若是郗愫出了事儿,她只怕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甚至她现在都在想,莫不是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阿姊送出去那些衣裳,叫阿姊染了晦气,才扛不过生孩子这一遭...... 听着女眷们的劝阻哭嚷,不仅是刘氏,满室侍女皆上来劝说珑月,仿佛珑月就是那个被邪魔附体发了糊涂的,才会说出这等话来。 “王妃是不是受惊了?快些搀扶王妃回去,这里是产房,本来没生过的女眷也不好入内........” 刘氏一听稳婆此言,连忙吩咐人将珑月往屋外抬,同时哭着求那稳婆:“我可就这一个女儿,你务必要保住她......” 那稳婆面色也不好看,只能应道:“我尽力而为,只是郡主这下血之症,要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又是听天由命?! 这是珑月听见的最好笑的笑话。 她猛地回过神来,发了狠劲儿一把推开困着自己的刘氏,朝着外面冷肃道:“去,全都给我去找那稳婆!半个时辰务必带回王府!” 门外的护卫们得了命令,不敢耽搁,奉清亲自率人骑着速度最快的从马去寻人。 从马马身矮小其貌不扬,却素来有来如天坠,去如闪电,飚风迅震,千里瞬至之称。速度比之汗血宝马也快了数倍。 赶着半个时辰内,便由着府上嬷嬷带路,寻到村落将那名稳婆背在马背带回王府。 好在那名老妇身子强悍,如此一路颠簸也不见身子不适。 内室方才喧嚣吵闹的女眷已被她强行赶去外边。 只余下几名女医和侍女照顾着榻上眼看出气多进气少的郗愫。 珑月软着腿,犹如行尸走肉般请那名老妇入内,浑浑噩噩的道:“夫人,听闻您能治逆生,若能母子平安,不......请务必保下我阿姊性命。” 老妇人鬓发微白,想来只怕也不年轻了,入内未曾与人问话,而是上前掀起被褥亲自看过郗愫的肚子。 老妇人连连摇头,忍不住怒骂:“谁人给接生的?” “逆生便是逆生,捉着两条腿就能出来,为何要将推进去,偏偏手法还不对,叫好端端的姑娘吃了这等亏。难倒是不难,只是你这小姑娘出去待着,免得到时候吓坏你......” —— 过了不知几刻,夜幕笼罩下的燕王府,宽阔而岑静。 廊下皆是方才在内室中哭嚷劝阻珑月的人,如今赶出来后无可奈何,刘夫人只能抱着春哥儿不停的哭,将春哥儿吓得也跟着哭。 那名稳婆更是在一旁絮絮叨叨唉声叹气,“你们家王妃自己也没生过孩子,倒是偏不听劝来安排起此事来......还不嫌避讳就往产房里来回进出,这般岂不冲撞了郡主!生孩子就是进鬼门关,这般一耽搁就是大罗神仙想救都难......” 她遥遥头,颇为无力:“若是之后不成,可别再请老身来了,老身也无能为力。” 她话音戛然而止,众人只见隔扇门缓缓打开,一盆盆血水从内端了出来。 内室中扬起一道虚弱的婴孩啼哭。 刘氏两眼一翻便要昏死过去,“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能丢下春哥儿就走了......” 侍女们从内室小心翼翼抱着红襁褓出来,眼含热泪却笑道,“夫人莫乱说,郡主母子平安!您又多了个外孙。” ....... 听外甥的哭声一落,珑月身子顿时矮下去半尺,浑身精力犹如被剥离了一般。 她险些膝头一软跪倒在地上。 锦思随着珑月忙前忙后,如今瞧见了珑月面色惨白的蹲在地上,连忙跑过来扶她起来。 “主子,您忙活了大半夜了,快去歇歇去吧。” 珑月仍是不放心,反复叮嘱众人:“你们仔细看着我阿姊,若是累了也要分批去睡,我先去睡一觉了,有事儿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喊我。” 小姑娘仿佛一夜之间成长起来,连吩咐起事儿也是有条不紊,思虑得当。 珑月拖着疲惫的身躯,连新出生的外甥也懒得看一眼就回了自己院子,她腿上发疼发烫的伤口如今更是懒得管,往枕头上一靠便呼呼大睡。 丫鬟们看她实在疲惫,眼下乌黑一片,这段时日总是休息不好,如今也不忍心去叫醒她。 拂冬给珑月仔细擦身,瞧见她膝头两块摔倒剐出的伤,如今血都贴着亵裤凝成一团,她小心翼翼才给撕下来。 珑月这一睡足足睡了一日一夜,锦思拂冬正思忖着要不要叫醒人起来吃些东西时,刘夫人便红着眼眶提着食盒迈入西园。 刘夫人因着昨日的事,之后想来着实心中窘迫亏欠,她面带讪意压低声道:“昨儿个你们给愫姐儿忙前往后,我心里感激。只怕你们是还来不及吃些东西,王妃可醒了?我炖了些汤羹,你们一起来吃,乳鸽红枣人参熬的,最是滋补不过......” 锦思也没客气上去将盒子接过,浅笑道:“王妃还未睡醒。” 刘夫人连忙摆手道:“没醒便没醒,昨日她是累很了,切莫搅着她。愫姐儿已是醒了,那嬷嬷是真有些本事在身上,如今瞧着气色好了许多。唉,昨日我也是急的昏了头,才说了那些气话,这回愫姐儿能扛过生孩子这鬼门关是多亏了她妹妹。她方才醒来,听了这事儿叫我一通骂,说新得的孩儿要珑月给起个名,若是没有珑月,哪儿得那孩子出生呐......” 刘夫人话没说完,内室睡得香甜的珑月从睡梦中便听到了此等好事。 她睡饱后一醒来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锦思与拂冬:“是不是叫我给起名儿?!是不是?” 锦思忍不住笑道:“您这是睡梦中还支着耳朵偷听了不成?” 珑月心中乐的厉害,不理会丫鬟们的打趣。 脑子里却已经盘算起那产婆的事儿来。 那日她是亲眼所见,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其貌不扬,甚至身份在外人看来有些低贱晦气,奈何此人不过耗了半刻钟不到,就转了郗愫胎位,叫郗愫平安顺产。 据她从稳婆口中所知,不说是整个大梁,便单单一个天水城,每年因难产亡故的女子都不知凡几。 如此可怕,若能叫女医们学了产婆的手艺,日后天水城中的小娘子们岂不再不用过什么鬼门关了? 对了,还有给外甥起名儿的大事儿,她好忙好忙哩—— ...... 苍穹寒雪,天地凋零。 上京的冬日也不比朔州温暖。 自梁帝暴亡于龙泉宫,太子顶着众怒仓促登基。 燕王亲下南阳平乱,先前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将一直以来压制王师的逆军压下,先后将武陵丹阳等地平叛,奈何中途跳出一个齐氏,与已经难成气候的东都王两派合谋反将王师一军。 燕王受制于江夏,腹背受敌,与齐氏老贼久久盘旋和谈,终无法脱身回京。 上京这片修罗场,靠山不在的新帝登基不足半月,便被许多叫嚣着他得位不正虎视眈眈的各路诸侯用各种借口出兵上京,将上京团团围住。 肃王甚至偷逃出城,在妻子母家支持下反过来企图重破上京,捉拿元熙。 别人不知元熙岂能不知? 肃王就是一个凶残至极不会顾及丝毫手足之情的人,自己落在他手里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自今晨起,元熙见到从江夏之地回程赴命的内侍便面色难看。 内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讷言:“燕王信中言......言如今最棘手的势力一为东都王,二为齐玄素。如今东都王叛军已四分五裂不成气候,只余齐玄素,他替您先荡平京外逆臣。京中有南北衙禁军看守还望陛下安心,您不仅有禁卫龙骧卫护佑,还有朝中文武百官人心所向,逆臣贼子兵力不足攻破上京。另燕王已派谢将军领部分兵回撤,算算时间,陛下只需等三五日功夫......” 元熙再无先前温润儒雅的模样,听闻此话眼眸逐渐赤红一片。 “部分兵力?他还不肯撤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还三五日?!你也是他郗珣的走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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