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恩情,三分回报。 徐听肆知时玖向来注重情义,对此无奈也欣慰。以前怕时玖是在山上受难太多才那么逃避,如今知晓她是为了全吕瑞的名,才对过往闭口不提,心里的担忧也消减不少。 “那赵明尘他们呢?吕瑞既然不曾善待这些人,他们又为何会如此信服于他?”还有一件事徐听肆更是不能理解,“你待他们亲如兄弟,他们最后又为何会对你怨恨至此?” “因为他们以为那些事都是义父做的。” 徐听肆拧眉思索,须臾后想通了其中关窍道:“你把你的那些关怀,冠了吕瑞的名?” 时玖点了点头,徐听肆心中一闷,紧绷着下颌没有言语。 时玖挠了挠鼻梁小声道:“至少他们觉得在孚宁山上是幸福的,认为义父是真心待他们好。” 瞥了眼徐听肆有些黑沉的脸,时玖抿了抿唇低沉道:“我也知道做滥好人是蠢了些,现在义父能利用他们,也和我做得这些事脱不开干系......” “你没做错。”时玖抬头看向徐听肆,徐听肆静了片刻笑道,“傻,但怪不得你。” 听到徐听肆的话,原本心虚低头的时玖顿时眸光闪烁道:“王爷觉得我做得对?” 徐听肆看了时玖须臾,眉头蹙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理解时玖的善良,但并不喜欢她去做这个好人。他不希望她的童年替别人承担过多,不希望这些痛苦都施加在她的身上...... “我就说我没做错!老子当初可自豪了!” 时玖突然兴奋地叉腰昂首,让徐听肆心中的不忿戛然而止。 她兴奋地坐到榻边,和徐听肆说道起来:“张垣和秦淏他们都说我这是滥好人,没人记情,还害得自己吃了苦。可滥好人他也是好人啊,我做好人怎么了!” 徐听肆愕然地看向十分自豪高兴的时玖,时玖亮着眼眸开心道:“说出来不怕王爷笑话,我以前挨义父打时,就想着要是有人能帮我,我就奉他为超级大英雄!结果我是没等到,但是师弟师妹们等到了!” 时玖自豪地指了指自己道:“我虽然没能改变义父,但是义父的打,我替他们扛了。师弟师妹们想要的小东西,我凭自己的力量满足他们了。他们不想做的事,我可以替他们做好。” “张垣他们觉得我这是委屈了自己,可我觉得很快乐。我曾经期盼的英雄没有盼来,但是我靠自己给了师弟师妹们,我没盼来的人生。” 时玖坐在榻边晃了晃脑袋,见徐听肆怔愣地看着她,半晌后突然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后颈脖道:“呃,我不是自夸,就是觉得知道真相的人没必要同情我,我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不开心的,有家有兄弟姐妹,这样的生活我挺满足的。” “至于挨得那些打骂,也就挨得时候心里委屈,但转头也就找个地方偷偷骂回去了。” 时玖没心没肺地笑道:“打挨多了其实也挺有益处的!有一次和兰沙王打架,我和她各折了一只胳膊,她疼得叫,我却因为耐打,硬是多揍断了她一颗牙......王爷?” 一直呆看着时玖的徐听肆倏然低笑出声,在时玖的呆懵中,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捂着伤口在床上抖动不止。 时玖无措地扶住他的身子劝诫道:“王爷,您别这么笑啊,伤口别崩了!” 徐听肆慢慢停住抖动止住了笑声,他低垂着脑袋没有动,只摆了摆手声音微哑道:“没事,就是伤口有点疼,我缓缓。” 徐听肆闭着眼眸将眼底湿意一点点回收。时玖说她很开心,他也替她高兴。 可是看着她笑得灿烂,他却提不起一点笑容。 因为他不是“滥好人”,也不容易满足。他只希望自己日日夜夜惦念在心的人,能一直拥有的是没有任何苦楚的幸福。 徐听肆沉默了许久才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直起身。时玖看着他湿润的双眸紧张道:“怎么都疼出眼泪了,拉到伤口了?王爷你忍忍啊,我去找裴舒!” 徐听肆一把拉住时玖握紧了她的手腕,将人放在眼眶中许久,才又慢慢松开手浅笑道:“没事,只是为将军高兴,可以成为自己心中所想要成为的人。” 时玖观了会徐听肆的面色,见他确实没事,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回床榻道:“确实,但是今天我也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 “秦淏曾经说过,我若不帮他们,终有一天他们会忍受不了这些打骂而共同反抗义父,如果是这样,或许今天他们便不会被义父利用,也不会在无知中背了自己的义理。” 徐听肆却摇了摇头道:“你若不帮,他们恐怕也不会反抗,只会一直忍受。” 时玖扬了扬眉宇不赞同道:“不可能,寨里人的性子,向来是不服就干。” “那你与张垣他们为什么没有反抗动手?” “我们?”时玖看向徐听肆思索道,“大概是因为有个家不容易,我和张垣他们在一起也还挺开心的。而且义父虽然会打骂我们,但比起他的恩情,这些问题也算不得什么。” 徐听肆点头道:“他们也会这么想。如今他们会跟着吕瑞做这些事,足以看出在他们心中,情义十分珍贵。” “比起反抗,恩情,稳定生活,有一个家会更重要,所以会在心中劝告自己,那些打骂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时玖哑然,仔细想想好像也的确如此。张垣他们每次挨揍完,也都是红着眼说不想再忍,可最后都会沉默下来,过几日又继续在山上撒泼打欢。 比起去埋怨怪罪,他们更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徐听肆也不禁心中叹息。吕瑞对于这些孩子,也有着一个精准的把控度,非常清楚在什么样的程度界限内,可以让他们顺从忍受。 他抬眸看向时玖,她那些傻里傻气的好人行为,给这些不会反抗的孩子,建起了一座乱世中尚有温存的孚宁山。 “再后来师父来了,他教我们习武。世道越来越乱,迫于生计,义父带着我们劫了两次奸商的商队,又接济了不少百姓,自那以后孚宁山就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了。” 孚宁山的名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人投奔了进来,归入了南山头,最后他们随着徐容璋下山,入营的入营,离开的离开...... 不对! 时玖转头看向徐听肆道:“南山头的人不对!” 徐听肆看向时玖问道:“什么不对?” “我们随徐容璋入营的人都是早些时候上山的人,今日寨里那些人也都是下山入营后,义父身坠望鹿崖,他们与我生了嫌隙才离开的跃马营。” 时玖低眉思考道:“孚宁山微有名气后,来过一批人。他们虽在南山头,却从不与我们一起下山,也不由师父教管,只听令于义父一人。那批人自招安后,便全部离开了孚宁山。” “平日里只听吕瑞的安排,最后全部离开了?” 时玖点了点头。 徐听肆眉头渐拧道:“他们有多少人?” “一年时间,陆陆续续来了两百多人。” “何时上得山?” “大概是奸相杜辰死后,前朝文帝重把朝政。” 徐听肆不禁琢磨道,只靠那些退了跃马营的人远远不够,或许这些当初离开孚宁山的人,才是吕瑞如今真正的依靠。 “王爷,秦将军来寻时将军,您有见到时......呃,时将军?” 晋禾倏然推门进来,惊得坐在榻上的时玖立刻翻起身在床边站得笔直。 “时将军您回来了啊?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王爷的屋里?” 徐听肆看了眼晋禾不快道:“秦将军这么晚来寻时将军做什么?” “哦,他说他在羞颜山的寨子里找到了一些东西。” 时玖乱飘的眼神立即定到晋禾身上道:“什么东西,他人呢?” “在外面呢,他说将军您回来了,但是我找了好久都没看到您......” “别叨叨了,快带我去见他!” “请秦将军过来吧。” 时玖回头看向床上的徐听肆道:“这么晚了,你身上还有伤,还是好好歇息吧。” 徐听肆回想起那日秦淏喝多了抱着时玖的模样,垂着眸子摇头道:“事关吕瑞,我心有牵挂睡不着。” 时玖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心中有事,燎人。” 她转向晋禾道:“你去喊秦淏过来吧。” 晋禾带着秦淏回来,他见时玖在屋内与徐听肆相谈甚欢,瞥了眼桌上堆了半山的烛蜡,唇角慢慢落了下来。 “秦淏,你在寨里找到了什么?” 秦淏将手中画像递于时玖道:“书架后有一暗格,里面存了这幅画像。” 时玖将画像展开,婀娜的女子背影吸人眼球。 “这是?” 时玖将画像递于徐听肆,徐听肆的视线自画像上的女子身上扫过,随后看向画卷边角,但未寻到任何题字。 “这画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时玖的视线扫过画卷泛黄微皱的边角,看起来这幅画像也时常被人拿出来观摩。 画中女子一袭粗布麻衣,但婀娜挺立的身姿清贵不凡。 “你可曾在吕瑞身边见过或听他提起过什么女子?” 时玖盯着画像看了许久,随后摇头道:“没有,义父鲜少独自下山,而且要是有这么一名女子,我不可能没印象。” “除了这幅画像,福生说,山上还藏着另一批人。” 时玖看向秦淏道:“在哪?” 秦淏摇头道:“人已经跑了。福生只一次在山中猎兽,意外闯到了他们的营地附近,他回去告诉吕瑞后,吕瑞只让他不要声张,若无相犯便不用管。” “正常发现山中还有一批人,难道不应该去探听底细么?” 秦淏点头道:“所以福生觉得很蹊跷,但当时吕瑞已经发了话,他也怕多惹是非,便没再探看过。” “可知有多少人?” 徐听肆突然出声看向秦淏,秦淏看了他一眼,将心中根据他们藏身处估算出的数字报出道:“大概两三百人。” 两三百人? 时玖倏然想起了离开孚宁山的那两百多人。 见时玖望向自己,徐听肆点头道:“应该是他们了。” 突然离山的寨中人,神秘女子的画像,还有莫名被杀死在密林的吕瑞...... 时玖不禁烦躁起来:“他们又是谁的人,义父到底在做什么!” 徐听肆的视线倏然落到女子鬓间那根突兀的金钗上,他拧眉看了半晌,转头对晋禾道:“晋禾,派人去趟临安,请袁太傅来一趟青州。就说是我有些想念先生,特邀他来青州,一同讨论经学。” 晋禾不解地看向徐听肆,时玖顺着徐听肆的目光,盯着画像问道:“王爷是认识这根簪子,和袁太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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