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被他弄丢了。 那个天真娇憨的明月公主,温柔浅笑的妻子,似乎已经消失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怎么捡,也捡不回来。 在年少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希望她能稳重一些,成熟一些,不要那么任性和黏人。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才知道要付出这么大代价,剔骨剜肉,莫不如是。 他清楚地知道李昭抗拒他,他更清楚地知道,他绝不可能放手。她想摆脱他,除非他死。 是她先招惹他的,她怎么能在对他那么好后,又撒手不管。那对他太过残忍。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弄得商贩十分心慌,”郎君是不是和夫人吵架了?” 他看向那边柔美的女子,劝道,“哎呀,床头吵架床尾和,小夫妻那儿有不吵的。我看那夫人也不是个泼辣性子,您说句软和话,就过去了。” “再不济,还有个大胖小子当润滑呢,令郎模样真俊,简直挑着夫人和郎君优点长啊。” 商贩不禁感叹,“要是我家的小子有令郎的一半……不,十分之一,我做梦都能笑醒。” 他说的起兴,丝毫没看见男人骤变的神色。 他压抑着声音问,“你也觉得……他长得像夫人?” “何止像夫人,也像郎君呢。” 商贩理所当然道,“眼睛更像夫人些,大大的,圆圆的,稍微往上挑,不过夫人更显得柔和,小郎君有一份英气,我听人说,这种眼睛的人大多痴情……” “说重点!”谢时晏不耐烦地打断,眼底压抑着什么,似乎要破土而出。 商贩当即懵了,他就随口一说,这郎君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谢时晏深呼一口气,尽力保持平静,“你方才说的……面相,很好,你继续说。” 他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看都没看,悉数递给商贩,商贩注意到,他虎口微微颤抖,腕上都暴起了青筋。 商贩咽了咽口水,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您没说笑吧?” “讲。” 商贩一把把银票揣进怀里,磕磕巴巴道,“小郎君这面相,我看是极好的!天庭饱满,耳垂多肉,一看就是个富贵窝里出身。不过他眉峰偏高,估计幼年不太顺遂……您先别急,小郎君是大富大贵之相,度过坎坷的幼年,日后一定顺风顺水,再无波折。” 谢时晏都要气笑了,有他在,这孩子不大富大贵都难,用得着听一个不着四六的神棍给他讲。他沉声问,“方才你说,他像我。” “那当然,亲生的还能不像!” 商贩一拍大腿,终于明白他想听什么。他仔细端详男人的脸,又瞅瞅远方的小童,信誓旦旦道,“小郎君虽然眼睛像夫人,可嘴巴却像极了您,薄薄的,微微抿起,简直跟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眼前的男人凤眼薄唇,加上一身凌厉的气质,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靠近。小郎君眼睛柔和些,看起来更讨喜。一般人注意力都在上庭,他做生意来来往往,人脸必须得记请,是以一眼就看出来关窍。 他继续道,“至于鼻子,倒是中和了夫人和郎君的长处,夫人过于秀气,郎君又过于英挺,小郎君这就刚刚好,俊秀又不失英气,等他长大,定会惹得一众女娘牵肠挂肚。” 可惜,怎么剃了光头,若是留起和一般孩子无贰的头发,估计看起来更像。 但这是人家的私密事,他不便打探。商贩瞅着谢时晏的脸色,试探地问道,“郎君,您看还需要再说点什么?” 不然这银票他拿的不踏实。 男人在他摊前站了半天,哑声道,“你说的很好。” 商贩还没摸清头脑,就见男人匆匆离开,好像后面有什么追他似的。 “嘿,这贵人,真怪。”
第47章 证据 谢时晏疾步走到李昭身前,他走的太急,胸口微微起伏,眼底都见了血丝。 “昭昭。” 他站定,看了眼小童,又看向李昭,气息都是颤抖的,“昭昭,你曾跟我说这孩子的生辰在七月。” “倘若、若我们的孩儿尚在,他是不是……” “不是。” 李昭打断他,袖口下的指尖捏的泛白。 她一字一顿道,“我腊月离京,你自己算算日子,可能么。” 谢时晏沉默片刻,方才一瞬间的热血冷静下来,他仍不死心道,“当时若有太医为你诊脉,有脉案留底,一查便知。” 李昭嘲讽地笑了,反问他,“我的好相爷,你怎么这么天真!那种情形下,我一个罪人,谁来为我请脉!” 也幸好如此,才没有被人发现。不然依当年那个情势,她能不能保下孩子尚且另说,若没有安儿支撑,她一定活不下去。 她忽然提起,“我找过你的。” 就在她发现自己可能怀孕的时候,她也曾幻想过,她的夫君会像个英雄一样把她护在身后,救她于水火。 但她失望了。 那个冬天好冷,好冷,冷的渗浸到她每一个骨头缝里,直到今天都隐隐作痛。 她不傻,也不瞎,进京以来,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她都看在眼里。但每次,她试图相信他的时候,这股疼痛就钻上心头,痛的她喘不过气。 ——她不敢啊! 谢时晏默然,当年的事,他不愿再解释。他喉头滚动,出口却只有干巴巴的话,“当年、宗人府……还有黔州那些奴才,官员,欺上瞒下,其罪当诛!我定当……” “不用了。” 李昭撇过脸,曾经李珣给过她一个名单,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甚至有一些同姓李氏宗亲。 她恨么,当然恨,可趋炎附势,落井下石,本就是人性之恶。冤有头债有主,她最应该恨的是高高在上的那位,下人奉命行事,她何必揪着小鬼不放,自欺欺人。 李昭看的透彻,谢时晏却不是心胸宽广之辈,不管阎王还是小鬼,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公主仁善,这孽障就让他来担,他的昭昭,就应该干干净净的,不受世俗喧扰。 谢时晏敛下眸色,这些腌臜事,他不想脏了她的耳朵,只道,“你否认没用,我会让人细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若真把证据摆在你面前……昭昭,你不能那么残忍。” 明明还是没影的事,他的语气却那么笃定,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李昭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气势汹汹地质问自己,就像她欠了他一样。 可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李昭这口气梗在心头,她抓紧儿子的手,垂首道,“随你。” “我们赶时间,恕不奉陪。” 她走得快,李承安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小短腿来回倒腾,时不时扭头回看男人。谢时晏盯着手中还沾着露水的迎春花,疾步追了上去。 — “是这里?” 李昭疑惑地问道,他们目光所到之处,满地狼藉,桌椅倒地,地上洒满了碎瓷片,微黄的茶水沾湿了李昭的裙摆,让人无处下脚。 李承安也惊了,他刚抬脚就被李昭按住,他只得大声喊,“大胡子、多吉叔叔,你们在吗!”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子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昭扶着儿子,小心翼翼往里走,生怕瓷片扎到他。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眼眶青紫的男人,“小狗蛋儿?” 他目光惊讶,“真是狗蛋儿,快让多吉叔叔看看。” 李承安一蹦一跳跑过去,指着他的眼眶问道,“多吉叔叔,你的眼睛怎么了。” 多吉轻叹一声,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看着李昭,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这位是……” “这是我娘亲!我找到我娘亲了。” 李承安的语气顿时雀跃起来,李昭适时道,“我儿多亏诸位一路照料,特来拜谢。” 多吉看了眼满地狼藉,苦笑道,“原来是贵客,见笑,您里面请。” 两人跟着多吉进了里间,里面也稍显凌乱,看起来收拾过,几个胡商零散地坐着,面前摆着些瓶瓶罐罐,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瘀伤。 “坐,今天……你们也看到了,实在不好意思。” 多吉把两人领到一扇屏风后,轻叹口气,把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他们车队前脚从张府离开,后脚张府的小厮就打上门来。一口咬定他们用假货糊弄贵人。天地良心,这可真是他们千里迢迢从月支带回来的香,可坏就坏在这香京城少有,就连找到另一盒验真假都做不到。 无奈,空口无凭,他们只能吃个闷亏,退还了部分金子。但那张府的人十分霸道,要钱不算完,还要打人砸东西,这两日天天来骚然,让他们苦不堪言。 “这……官府都不管么?”李昭皱眉道,天子脚下,岂容如此猖狂。 “哈,官府?” 多吉冷笑一声,“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况且那种人家……算了,我们自认倒霉。狗蛋儿别怕,巴图正在找落脚的地方,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么。” 李承安愤愤不平,小拳头都握了起来,”凭什么!他们不讲道理,还要我们躲,还有没王法!” 他看向李昭,“我们去叫那个当官的来吧,他是个好官,肯定能为我们做主的。” “上次,我和大胡子被抓,就是他帮了我们,他很厉害的!” 小儿殷切的眼睛一眨一眨,闪着亮光。李昭却犯了难,正犹疑间,忽然跑进来一个人,气喘吁吁道,“打、打起来,又打起来了。” 多吉当即站起来,却听那人继续道,“不是,是……是又来了个人,和那些人打起来了。” . 他们走到门外的时候,打斗已经进入尾声,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虐打,那些身着短打的青衣小厮,一个个躺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正中间一个白衣男子翩然而立,他衣袖甚至都没脏,手中的迎春花生机盎然。 见到李昭母子出来,他视线瞬间粘了上去,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 “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当官的!” 李承安当即蹦跶过去,扯着他的衣摆,小嘴儿叭叭开始讲,临了,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可一定要惩治这帮坏人!” 谢时晏心里对他的血脉已经确定了五分,另外五分只等查到证据。他现在一看见李承安就心生欢喜,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填满胸腔,仿佛要溢出来。 怪不得,他初见这孩子就觉得面善,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待他不薄! 回想起他们的初见,他不自觉轻笑出声,戏谑道,“狗官?” “不是不是。” 谢时晏在李昭身旁的时候从来都是温和的,狗蛋儿不怵他,缠着他的腿道,“你是青天大老爷,是顶顶的好官!” 谢时晏心满意足,一手扶着他的小身板儿怕他摔倒,一边对多吉道,“去个人到大理寺,找大理寺少卿,名唤关素卿,他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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