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挽袖,快步来到阿萝身侧。 突然,银光闪烁。 陈广原这才发现,几案之间,竟满满当当、遍布银元。 他看向阿萝,不由笑出声来。多年来,他行遍花丛,从未见过有女子痴傻如此,孤身在外,非但不对旁人设防,还将钱财罗列桌上。 陈广原来了兴致,翻动起阿萝的行囊。 他倒要看看,这傻里傻气的巫疆小妞还藏着什么好笑的名堂。 正动作着,某块硬物划过指尖。 陈广原蹙眉,随意拾起查看,脸色当即一变。 手掌内,半块玉佩软白细腻,云纹清晰——只有为太子办事之人,才会获赐此物。 既然如此,这信物怎会在阿萝手中? 陈广原记起,初遇阿萝时,她曾提及秦陆,只道亡妹云云。可他十分清楚,秦陆是秦家独子,没有兄弟姊妹。所谓亡妹,定是哄骗阿萝的借口。 照这样看,什么亡妹遗物,大抵正是指这半块玉佩。 秦陆身份特殊,是深入肃王府的暗桩。他特意将阿萝引向陈府,还给她如此信物,背后定有意图,而且,十之八九与肃王有关。 陈广原思及此,最终走出门去。 屋外,一卷黑云压过天帷,融于夜色,无人窥见。 陈广原唤来小厮,吩咐二三,便见其身躯一斜、跑向陈府正门。 他想,无论秦陆意图如何,此事都应知会太子。 至于阿萝—— 陈广原眯眼,忖了顷刻,抚上腰间,又朝里走去。 只要不出人命,先容他玩玩儿。 …… 离开陈府,小厮一路前行。 受陈广原吩咐,他要前往松香茶寮,将今夜之事告知其中掌柜。 子时将尽,街巷黝黑,不闻半点声响。 “隆。” 雷声沉沉滚来。 小厮一怔,尚未回神,水珠已接连落下,砸往他周身,隐有倾盆之势。 他不愿淋雨,又想自己离府不过五十余步,便扭头,按原路返回陈府,自东耳房取了纸伞,才穿过大门、再度向茶寮进发。 四下,雨声大作。 小厮撑伞,低头找路,迈出门去。 却见一对乌皮六合长靴——威仪,修冷,伫于府外,仿若根植。 惊雷劈天,地面水洼乍亮,映出重重人影。 小厮浑身一颤,发觉自己已被许多双眼睛盯住,如同羔羊,正受狮群围猎。 他心惊,抬头看去,对上两道寒光。 只听人冷笑一声,撕裂雨幕—— “到哪儿去?” …… 阿萝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掉进一片水,不会游,只能挣动手脚。可她甫一动弹,四周的水就全都蒸干,忽变成茫茫的云,叫她越陷越深。 她一点点地、慢慢地下沉,直到底部,看见蒙蚩站在那里。 阿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蒙蚩了。 因此,她费力地挣扎,到他身边,想去抱她的阿吉。 她只知道,自己有好多好多话,想和蒙蚩说——说她并无孽力,说她来了上京,说她将要去找他,说她有了朋友、又没了朋友。 还有,说她很想念他。 但阿萝终究没有成功。 梦里的蒙蚩绵软松弛,连面庞都是云做的。她才张口、吹过一息气,他就在她眼前飘散,只留下一句话,叫她快走。 他的声音很低沉,从天边滚来,像雷鸣。 阿萝很不解。 快走,是要走去哪儿?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她不想走。 而且,她总感觉,脚下有无数双手,拽住她,根本不让她再挪动一步。 “隆。”又是一声。 这一次,她听清了。那不是蒙蚩,确实是雷鸣。 阿萝忽然自梦里惊醒。 她睁眼,在漆黑之中,看见一道分明的冷光。 那光瘦长、寒冽,久久停驻,被人擒在手中,像是冰凉的剑锋。 声音回归耳畔,淅淅沥沥,似是下雨。 男人的痛呻与哀嚎夹杂其中——颤抖,煎熬,一息重过一息,如在承受非人的折磨。 入骨的寒意爬向阿萝的背脊。 她坐起身,双眸渐渐适应黑暗,看清了近前的景象。 一团人影伏在地上,隐隐抽动。 而在人影之后,男子长身鹤立,一手持剑,目光森森。 周遭弥漫着淡淡的血气。 男子转眸,睨向阿萝——那双凤眸凌厉、冷郁,见她时,滚起沉烈的炽火。 阿萝的呼吸近乎凝滞。 魏玘步步逼近,来到阿萝面前。 随后,他俯身,抬臂,长指收紧,捏住她的脸,迫使她抬起下颌。 一抹湿痕沾上了阿萝的脸颊。 她本以为,那是自己的泪水,可那湿痕比泪水更重。 魏玘眯目,翻腕,拧过掌中的面庞,左右摆动。 末了,他唇角一勾。 “小妖女,想瞒着本王跑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宝宝们,昨晚社畜加班,我手速又慢,到现在才写好。预感到明天要加班,刚好周六0点要上夹子,请容我休整一下(抹泪)下次更新是在7月2日23点-24点间,我会努力稳定日更的。
第25章 自作孽 阿萝浑身战栗, 气息凝滞。 面前,魏玘居高临下。他低颈, 瞰她, 面庞溅血,眸里有燎原烈火。 四周黢黑一片,哀嚎声连绵不休。 阿萝感觉到,魏玘叩向她颌尖, 长指紧收, 好似鹰爪。 她记得, 二人初见的那夜,他也像现在这般, 将她擒在掌中,轻而易举。那时,她害怕得无以复加。眼下, 她却多了一些其它的情愫。 阿萝提息, 吐出,双唇开合。 “唔!”力道松了一刹。 可转瞬,更强的劲力袭来, 钳紧阿萝两颊, 连她嘴唇也被手掌压住。 阿萝被迫抬头,对上一双幽沉、凶戾的黑眸。 魏玘咬牙切齿,道:“你咬我?” 回京至今,他步步为营,与太子苦心周旋, 为了她, 却提前收网、弃情势而不顾。他自觉问心无愧, 反倒是她不知感恩、咬他一口。 阿萝并未答话。 沉默间, 一道电光飞下,周遭霎时亮如白日。 魏玘看见,榻间的少女颊无血色、纤身僵颤,杏眼泪光摇曳,却凝视着他——清澈,笃定,坚韧,似有珠玉破碎其中。 “我不是妖女。”阿萝道。 她的话语轻、细,隐有呜咽,被手掌压住一半,却掷地有声。 “你再这样叫我,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魏玘指掌一僵。 他万不该忘记,她曾经因一则谶言,被迫避世,久困孤寂。如今,谶言已破,谁也不能再将妖女之名强加于她,这的确是他的过错。 可他说不出道歉的话。 他是肃王,尊贵显荣,立于万人之上。纵他有所过错,除了越帝与周文成,谁也不敢指点。要他示弱,无异于钻火取冰。 魏玘收臂,低头,盯着泛红的齿印。 一时间,无人开口。 “窣。” 昏黑之中,有人提灯入内,将屋内照彻不少。 “殿下,您受伤了吗?” 川连本候于西厢房外,听魏玘痛呼,特此赶来。 魏玘只道:“无事。” 话音落下,氛围再度凝滞。除却雨声,唯有陈广原的哀嚎还在继续。 阿萝心惊胆战,不禁挪开视线。 先前,她虽然害怕,但对魏玘有怒,才撑出勇气、与之对峙。此时,西厢房静寂如冰,只听哀嚎嘶哑,似在她骨里敲打,分外可怖。 她道:“你、你把他……” 魏玘淡淡啧了一声。 他不答阿萝,只抬颌,向川连道:“带走。” 川连称是,上前低身,拽住陈广原襟领,将之拖向屋外。 谁知,凄音忽起,尖锐惨厉—— “娘子救我!” 阿萝心口僵麻,毛骨悚然。 “肃王、肃王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 求饶声霎时熄灭——川连落下一掌,将陈广原劈晕,很快又继续行动。 “等等!”阿萝忽道。 魏玘击指,示意川连停步,才抬首,与阿萝对视。 他道:“如何?” 阿萝攥紧双手,道:“你们要将他带去何处?” 魏玘这才记起,阿萝昏厥初醒,并未发现陈广原的本性,又深受蒙骗,不知其为杀手——只怕在她看来,他才是为非作歹的恶人。 “你说呢?”他道。 “他是行刺本王的刺客,该去何处,就去何处。” 阿萝一怔,道:“刺客?” 魏玘并未解释,只抬掌,叩击右手。 川连会意,捞起陈广原右臂,扯下掌间纱布,向阿萝展示。 阿萝颤着眸,勉力望去,发现一道十字形的伤痕——暗红,结痂,显是前日所致。 魏玘遇刺那夜,她确实在屋外见过血迹,知道黑衣人确实受了伤。而且,遭遇陈广原时,她也隐隐感觉,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 这样看,陈广原就是之前的黑衣人?可秦陆不是说,陈广原是他的朋友吗? 对了……还有秦陆。 阿萝咬唇,望向魏玘,道:“秦陆呢?” 人名甫一出口,当时的场景再度浮现,令她声音愈颤、险些变调。 “你为何……要那样对待秦陆?” 魏玘闻言,目光一冷。 因他有意默许、存心戮以慑众,秦陆之事早已传遍王府,广受窃议。阿萝不懂越语,本不该知晓此事——除非有人透露,甚至引她亲眼目睹。 他略加思忖,便已明了八分,知是鱼杏儿从中作梗。 结论如此,魏玘越发躁郁。 秦陆等人,背后牵涉众多,他本不愿与阿萝谈及此事。可按阿萝的性子,若不将此间种种尽数说明,恐怕还会惹出更多误会。 他默了半晌,终究展臂,牵来木椅,沉身一坐。 才道:“秦陆与陈广原二人,听命于我兄长,有心置我于死地。” 阿萝闻言,心间一惊。 在她看来,魏玘的话匪夷所思:兄长与他分明是家人,怎会有心害他?但她很快想起,魏玘曾说,他居于金笼、与人互相厮杀,大抵正是在说此事。 她低头,不知如何回话。 魏玘见她如此,只挑眉,并未多做解释。 他探掌,向怀中摸索,取出什么物件,出示道:“这是我兄长的信物。” 阿萝抬眸一看,杏眼圆睁。 那是半块玉佩——与她所有的一半很相似,但形状不同。 魏玘道:“这本是一整块白玉,刻有云纹,凡是为我兄长效力之人,均会获赐此物。秦陆将其一分为二,一块留以自证,另一块应当在你手中。” 阿萝越发困惑,道:“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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