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指轻轻攥上姚蓁的足腕,轻轻按揉一下,感觉她肌肤一绷,手指安抚般地摩挲,而后面不改色地直立起腰。 他将策论放置在桌案上,长指如玉。 一侧的姚蓁气息不匀,指尖微微蜷缩。 姚蔑没有注意到他方才的动作,目光流连在宋濯的脖颈处。 他目含担忧:“宋卿脖颈上,怎么这样多红痕?” 宋濯修长挺拔的脖颈被衣领紧紧包裹,本难以看见,但他方才倾身时,隐约漏出一截玉质肌肤,姚蔑看向他时,不经意窥见,只觉得那红痕有些扎眼。 他这般问出,浑然不觉,一旁端立着的姚蓁眼底泛开有些慌乱的涟漪。 宋濯抬手,指尖拂过衣领处半掩的喉结,抚摸自己的脖颈。 他长眉微蹙,似是仔细沉吟一阵,迟迟不开口。 姚蔑眼底现出几分探究。 “夏夜蚊虫多。”姚蓁柔声道,“宋大人,许是被蚊虫叮咬了。” 姚蔑年纪小,不懂这些床笫间的隐秘情|事,闻言恍然大悟,转头唤黄门去寻药膏。 宋濯眉尖微挑,斜眸睨向姚蓁。 姚蓁眉宇间含着愠色,眸光闪动,紧抿着唇,不甘示弱地回视他。 金猊兽缓缓吐着香雾,黄门依命将香拨弄地愈发浓郁一些,亦遮住宋濯与姚蓁身上浮动着的,混杂、交织在一处的气息。 黄门躬身将药膏递给宋濯,他将小盒在指尖摩挲一阵,静待姚蔑交代完事务后,便沉声告退,如同一阵冷冽的清风似的,衣袂擦着姚蓁的衣袖,走出议政殿。 姚蓁随即亦要离去。 姚蔑忽然出声叫住了她:“皇姐。” 姚蓁脚步一顿:“怎么了?” 姚蔑犹疑一阵,道:“朕最终还是决定要大赦天下。” 姚蓁垂下眼睫,心中几度思量,大抵明白他顶受不住诸多世家臣子的施压,又要安抚人心,故而作出此决定。 她发间落着灿阳光晕,步摇轻晃,面庞少了几分清冷,眉梢一片温柔,温声道:“你既能够独立作出决定,皇姐必全然支持。” 她看出来,他没有同宋濯知会商议,但她没有异议。 姚蔑眉宇坚定,看着他温柔似水的皇姐。 姚蓁握紧手中药膏,垂下视线,欠身告退。 她回到嫏嬛宫,屏退宫人,坐在桌案前,将擦肩而过时,宋濯借着衣袖掩映递给她药膏从袖中拿出,怎样都静不下心来,足腕上仿佛还残留着他触碰时的温度。 寝殿中,画卷掩盖的暗门处。传来几声细微的响动,姚蓁一僵,转过身去,步摇轻轻摇晃,垂珠碰撞着发出泠泠响动。 清湛眼底,映出宋濯隽长的身影,他手持几卷书册,闲庭漫步般缓步走入。 姚蓁忽然有些后悔将暗门所在处告诉他。 而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盒上,抬手触碰喉结,低声道:“公主,帮臣涂药。” 姚蓁看着他冷玉雕琢般的脸,心中无端腾起一些气恼,抬手将药盒搁在桌案上,磕出不重不轻的一声闷响。 宋濯步伐倾轧过来,停在她身侧。 姚蓁浑身紧绷,牙关紧紧松松一阵,闷声质问他:“为何在蔑儿面前,摸我的足腕?” 宋濯垂眸看她侧脸,温柔的光晕将她瓷白的脸映得愈发细腻。 他道:“晨起时,你说腿酸,此举不过想试探你的腿是否还酸着,站着议事这般久,可曾能受得住。” 姚蓁一时气短,隐约有种他并不是这个意思的直觉,又因他是在关心她,不好说些什么。 宋濯低低地道:“再则,公主既不愿成婚,不是因为甚|爱偷情么。”
第60章 温情 “……”姚蓁本不欲同他继续搭话, 然而他既出此言,她胸中气血浮动,实在不知他从何处得来的这般结论, 终究是忍不住转头看他。 宋濯亦在看她,璀璨日光流溢入他的冷清的眼眸中, 泛着暖玉一般温柔的光晕,仿若含情,多了几分温度。 他轻眨眼眸, 长睫洒金,方才那抹温度倏地隐在浓黑瞳仁中,不见一丝留存的痕迹。 对上她的视线,他好似有些不解, 低声道:“不喜爱吗,那种感觉。” 姚蓁看着他, 从他身上,窥不见一丝情意。她清楚地知晓, 他分明冷情无比, 对她求娶,以及他言谈中若有若无的施压, 无外乎是对她的占有欲作祟, 想将她掌控在手中。 他在旁的事情上,样样出色拔尖, 然而在于情|爱上,明明不懂其中滋味,却执拗地恍若不通人性的孩童, 只凭着本能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甚至想要将她锁起来, 只容他一人看。 她眸中流漾着细碎的哀伤,摇了摇头,柔声道:“你说过不强迫我的。” 宋濯不语,与她对视一阵,将头转向桌案,长袖拂过浮雕博古纹的红木案牙,长指按在药盖上,推向她。 他缓声道:“涂药。” 姚蓁看向他的侧脸,他的鼻梁极其精致高挺,鼻梁中间有稍微一点起伏下弯的弧度,鼻尖却挺翘地将弧度支起坚毅的线条,俊逸而不显女气。 见他这般冷脸,她知他是在避而不谈,心中叹了一口气,自他手下拿过药盒,仰头看他:“你站低一些。” 宋濯身形太高,她够不到。 闻言,宋濯缓缓俯身,渥丹色的官服堆叠在她的衣裙之上。在距姚蓁极近时,他抬手松了松衣领,修长脖颈露出,隐约步着几道红痕。 他的脖颈同她的十分不同,纤长精瘦,肌底蕴藏着力量,明显的喉结突出在肌肤之上,是男人与女人截然不同的印记。 姚蓁将药盒打开,指尖蘸上一点药膏,眉眼专注地抚上他的脖颈,为他涂药。 他昨夜故意在她脖颈上留下许多痕迹,好像这般便能彰显她属于他一般。情迷意乱之际,她存着报复他的心思,亦搂着他的脖颈,抽泣着在他脖颈上混乱的吻痕。 目光滑落他的喉结,姚蓁垂下眼睫,指腹有意忽视掉它周围的肌肤。 宋濯的鼻息隐约吹拂动她的鬓发,他静默一阵,喉结忽然上下滑动,嗓音低沉:“公主身上好香。” 姚蓁指尖一顿,不应他。 宋濯鼻尖轻嗅:“还沾染了臣身上的气息。” 他话语中似乎有些满意。 姚蓁无语凝噎,耳后渐渐发热,草草在他脖颈处涂抹几下,错开视线:“好了。” 宋濯抓住她的手腕,玉铃清脆的响了一声:“没好。” 他执着她的手,指尖强势地抚开她蜷缩的手指,将她的手准确按在方才她没有触碰的喉结周围,嗓音低磁:“这里。” 姚蓁不想涂。 但是男人的力气又岂是她可以挣脱的,她的指尖重新蘸上一点药膏,涂在他喉结周围的肌肤上。 她不看他,他低垂着眉眼,目光深邃地盯着她看。 微风拂过,将明亮的日光漾在两人朝向窗子的那半张脸上,晃悠着安谧静好的氛围。 姚蓁自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视若不见,他却偏偏不让她安好,喉结轻滚,碰在她的指尖,指尖立即蔓延出炙热的温度。姚蓁停手,不再动作。 宋濯微微偏头,拉起她的手,却没有松开,而是将她的手绕到他的脖颈后,低低地道:“脖颈后,还有抓痕。” 姚蓁耳后滚热,抬眼看向他冷白颈侧,的确如他所说,有着几道浅浅的抓挠痕迹。她立即被烫一般挪开视线,胡乱抹了几下。 宋濯忽然低笑一声。 “姚蓁。”他看她一阵,紧紧攥着她的手,“为何不敢看我?” 他这般挑明,姚蓁腮上晕开熟透的蜜桃般的绯红色,唇抿的愈发紧,耳后的热度亦愈发烫。 宋濯又低笑一声,身躯前倾,额前抵着她的前额,鼻尖若即若离的挨着。 “食色性也。”他嗓音低的如同在蛊惑,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濯德行为世人颂,颜色为世人捧,公主好德,既如好我,一举双得,又为何视而不见、避而不谈?” 他清晰地知道他在外的美名,也清楚地知晓自己的长处。往先从不在意的虚名,此时被他提及在嘴边,只为循循善诱她,耐心地期盼她走投无路,走入他精心制造的温情陷阱。 姚蓁神识极其清明,然而她又的确不敢直视他,仿佛多看他那张不似凡人的脸一眼,她心中便有什么坚不可摧的高墙,要以摧枯拉朽的势头崩塌似的。 她紧抿着唇,低头看垂落在一处的衣摆。 宋濯温柔地轻抚着她的指尖,没有再多余的动作,只是同她头挨着头。 半晌,他垂下浓长眼睫,喉结滑滚,道:“你……我是你的。” 姚蓁指尖蜷缩,脊背战栗起来。 他这般温和的一句话,却好似远比他任何强势的话语带给她的冲击要大,令她心底泛起奇异的情绪。 指甲陷入掌心,刺痛令她回复一些神智。她明白他此言仍是在隐晦地向她提及婚事,看似给予她宽限,实则对她势在必得。 但她仍抱有一丝庆幸的想法。 她平静地问:“宋大人,你是在表露心迹吗?” “我想娶你。”他掷地有声。 姚蓁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宋濯鼻尖上移,薄唇吻上她的眼皮,温声却不容置喙:“姚蓁,你别无他选。” ——只要他在一日。 哪怕他清晰地知晓,娶了涉政的公主,便意味着要与世族站在对立面,意味着要放弃滔天的权势。 自从脱口而出后,他的胸腔中便时时盘旋着这个想法,简直成了一种执念,只想犹如孩童护食一般将她控制在领地。然而想娶她,究竟是想将她牢牢掌控在身边,还是只是单纯的出自执念,他辨不分明。 姚蓁心房嘭嘭跳动,半晌,只含糊不清地道:“……容我思量。” 宋濯沉沉盯着她。 姚蓁吻他唇角,嗓音清甜,漂亮的眼眸中闪着粼粼的微光:“你我来日方长,不是吗?” * 圭表下的日影,一圈一圈地转动,昼夜交替,往复不息。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七月。 姚蓁在政事上,逐渐得心应手,掌握了一些权势;而她与宋濯,也奇异地陷入一种平和的境地。 科考一事全权由他负责,近日他十分繁忙,但仍会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潜入嫏嬛宫的寝殿。 他来寝殿,也不并未同她做什么,只是同她正襟危坐,谈论政务,恍惚间,仿佛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谪仙。 然而未免有情|动之时。 姚蓁无数次看见他滚动的喉结,手背上浮现的青筋,深邃专注的视线,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然而她只当作视而不见,在他情难自抑时,容他吻一吻她。 姚蔑那日提及,欲大赦天下,他果然践行。 宋濯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那晚来寻她时,脸色冷如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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