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蓁给谭歇的只有一张信纸,她不知他用什么信封将信件寄出,便将信纸取出。 她看了一眼信纸,一眼望见上面写着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注)”句,脸上忽地一热,忆起这是在朔方时,她寄给宋濯的那封信,并不是她以为的、没有寄出的信。 ——她险些误会了宋濯。 既然将信打开,姚蓁便将信重看了一遍。她看出,信中字里行间,流露出自己诸多对宋濯的依恋。她忽然有些惆怅,回忆一阵,分辨不出自己写这封信时,究竟怀着怎样的情感了。 怅然的站立一阵,姚蓁将信纸重新装到信封中。实则仍有些想不通,既然是这封信,昨夜宋濯又为何有隐藏之意。 她眼睫扑簌,指尖落在红褐色的、浓郁的几近黑色的血迹之上,血色将她的指尖映得越发白。 她怔怔的看着那血迹,忽然明白了为何宋濯不想让她看到这封信。 他怕她看到血迹担心。 除了这个理由,姚蓁想不到其他。 她怔怔地望着这封被保存的宛若崭新的信笺,望着信封上染着的陈旧的褐色血迹。 她忆起,朔方一别,重逢后宋濯身上遍布的伤痕。 在她的视线中,褐色好似有了生命般一块块皴裂,渗出大片刺目的血液,将她的眼眶灼烧的酸涩。 姚蓁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拢着过长的大氅走回内间,将那封信笺小心翼翼的搁在案上,而后缓步走到床榻前,看着睡容清隽的宋濯。 宋濯听到她去而折返的脚步声,浓长的眼睫眨动两下,伸手去抓她的手,鼻音浓郁道:“时辰尚早,今日休沐,要再睡会吗?” 姚蓁听着他低磁好听的嗓音,轻轻应了一声,被他拉着衣袖,走近床沿,却没有躺在床榻上,而是将另一只手搭在宋濯的衣襟处,揭开他的里衣。 指尖落在宋濯的锁骨处,她感觉到指腹下的肌肉一僵,而后宋濯倏地睁开眼眸,浓黑昳丽的眼眸中,晕开一点奇异的光,眼眸斜睨向她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上,旋即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眸,坐起身子。 他身量颀长,肩膀又宽阔,一坐起身,周身那种冷冽的压迫感便蔓延开,将立在面前的姚蓁紧紧缠绕。 “姚蓁。”他眉眼清沉,将她的手腕攥到身前,指尖捏着她的腕骨,似笑非笑的睨着她,薄唇微启,低沉的嗓音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提醒,“你别招我。” 姚蓁抿着唇,抽回自己的手,继续掀他的里衣。里衣轻薄,很快便被她扯得松松垮垮,她抚开他肩头上披散的长发,露出他精瘦有力的肩头。 以及肩头肌肤上那道被羽箭贯穿的伤痕。 他肌肤冷白如玉,这道深重的疤痕,犹如玉璧之瑕,格外刺目。 姚蓁怔怔地看着,指腹抚上那道痕迹。 ——这道疤痕,同她脱不了干系。而她方才尚在怀疑宋濯。 宋濯看着她的脸,喉结轻轻滚动一下,像是要说些什么。 姚蓁睫羽颤抖两下,多日积压的委屈与愧疚交织,令她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宋濯始料不及,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眸同他对视,心中越发难受,扑入他怀中,紧紧揽着他的脖颈。 “宋濯……”她抽泣着将脸搁在他的肩膀上,转而环住他的腰身,头发滑了他满手。她不知说些什么,只有些语无伦次的、一声一声的唤,“宋郎,宋濯……” 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宋濯便伸手将她揽住。 她极轻的哽咽哭声一声声响在他耳边,滚烫的眼泪滴在他的肩头,顺着肌肉的弧度流到他胸口,宛若细细的、柔软的蚕丝,直通他的心脏,细密地牵动着他的心绪——这些宋濯早就习惯了。 他更在意的是,姚蓁为何而哭。 这也并不是多难的事,宋濯略一思索,想到她的反常举止,又是看过他身上的伤痕才落泪,稍一推测,很快判断出,姚蓁是因他而哭。 宋濯薄唇微抿,将她揽得更紧,高挺的鼻尖贴在她柔顺的发上,听她脉搏的跳动声,而后轻吻她的鬓发。 “心疼我?” 姚蓁哽咽着道:“……嗯,心疼你。” 闻言,宋濯眼尾挑起晕开一道薄红,宛若心中受到什么撼动一般,浓长的睫羽剧烈的眨动起来。 他安抚般地拍了拍姚蓁的脊背,冷白有力的手背上,隐约浮现着淡青色的脉络。 姚蓁的哽咽声渐止,揽着他的腰身,轻声抽噎着。 须臾,宋濯忽地挑起她的下颌,将她抵在床柱上,深深的吻住她。 姚蓁脸上犹垂着泪,哽咽着气息不匀,猝不及防被他吻住,冷冽的香气灌入鼻息,她承受着他的吻,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窗外天光大亮,映透菱花窗。 宋濯松开她的唇,留给她一些换气的空隙。 光线投落在宋濯高挺的鼻骨上,在他漆黑的眉睫上洒上一层金光,映在他的鼻骨上,投出浓郁的阴翳,使他的脸一般在光明中,一边融在黑暗里。 姚蓁边喘息着,边看着他俊逸的脸庞。 旋即她搂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吻。 宋濯低笑一声。 过了一阵,宋濯拂拭掉她下颌上的泪珠,将她揽入怀中,沉沉的低叹一声。 “伤口早已愈合,皆过去了。” 姚蓁被他抱着,窝在他怀中,用力点头。 宋濯垂眸看她。 晨光中,她的脸庞被光线映亮,宛若发光的白瓷,眉眼清丽、唇瓣红润,容颜精致、鲜活,不出声时,犹如一场绮丽的梦。 他看她一阵,忽然牵起她的手,拉着她的手摁在他的锁骨之上,淡声道:“那点箭伤,尚不及你昨夜咬的深,不足挂齿。” 顿了顿,他叹道:“蓁蓁好爱咬人啊。” 姚蓁有些懵懵的抬头看,的确望见一个浅浅的牙印,出自她齿下。 她听出宋濯言语中不正经的调侃,指腹轻戳那牙印,听到宋濯轻轻的吸气声。 她知道宋濯不痛,说这话不过是在哄她,便破涕为笑,揽着他的腰,将头颅搁在他的肩头。 静静地依偎一阵。 姚蓁轻喃道:“宋濯。” 宋濯抚着她的发,低声应:“嗯。” 听着他低磁的声音,姚蓁忽地又不知晓说什么了,顿了顿,才软软地、带着一点鼻音道:“此前诸多种种,皆因各种误会而起。我们此后待彼此坦诚一些,好吗?” 宋濯听罢,将她揽入怀中,漆黑昳丽的长眸里,眸光晦暗不明。 染着金光的浓长睫羽轻颤一阵,他垂眸看着自己环在她腰后的、青筋隐现的手,从喉中溢出一声朦胧不清的:“嗯。”
第92章 蒙骗 天光大亮时, 姚蓁倚着宋濯的肩头,手掌遮在宋濯眼前,纤白五指分开, 有璀璨的日光顺着指缝映在宋濯昳丽的长眸上,令他的眼眸泛着流光溢彩的、温柔的光影。 宋濯揽着她的腰, 睨她一眼,眼眸宛若琉璃凝烟,没说什么, 周身那种强势的气势收敛许多,好脾气的纵容她肆意妄为。 姚蓁便用指尖去抚动他鸦羽般长睫上沾着的细碎金光,目光看向散乱一地的妆奁,轻声道:“地上这样乱, 须得收整收整。唤人前来拾掇一下?” 宋濯眼睫轻眨一下,长睫刮过姚蓁的指腹, 她有些痒,便要倏地收回手。宋濯将她的手捉到手中, 边摩挲着她的手掌, 边望向妆奁掉落处。 顿了顿,他淡声道:“我去收拾。” 言罢, 他将姚蓁倚在他肩上的脑袋扶正, 而后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行走几步, 俯身去捡那些散落的小物件。 姚蓁看着他动作。 昨夜灯光晦暗,她未能看清全部掉落的物件,只隐约望见几件显眼的珠宝和那封信笺。如今天色既明, 屋舍中光线明亮, 她的目光跟随着宋濯修长有力的长指, 望向那些小物件,发现那妆奁中并不是仅装着珠宝,还有很多零碎的、不知该如何称呼的小物件。 她看着着他一件一件捡起那些物价,看着看着,愈发觉得这些很是眼熟。 在宋濯拿起一小块碎裂的水红色布帛时,这种熟悉的感觉到达了一个顶峰值。 她看着修长如玉的手指将那块布帛捡起,看着他仔细地将那布帛放在膝上,掸净、捋平,看着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妆奁,轻车熟路的将布帛放在妆奁中特定的格层里。 ——宋濯的喜洁定律,好似在这一瞬间打破。 然而姚蓁清楚地知晓,喜洁一直以来都深深刻在宋濯的骨子里。 只有一个理由例外。 她轻轻眨动一下眼眸,识破那片布帛,来源于她的某件被他撕碎的宫装,便站起身来,走到宋濯身侧,柔声唤:“宋濯。” 晨光熹微而明亮,洋洋洒洒,倾洒在宋濯鸦羽般的发上。 她扫视着地上洒落的、细小而莫名熟悉的物件,目光最后停留在宋濯冷白的耳廓上。 ——宋濯只因她破过例。 宋濯应声,侧首看她。 姚蓁注视着他的耳垂。日光下,他肌肤被映照成半透明的质感,好似皮肤肤之下,炙热的血液无所遁形——于是他的耳垂在她目光注视之下,渐渐晕开浅薄的绯色。 看着那抹绯色,姚蓁忽地明白,昨夜为何他不让她看散落的物件了。 她蹲在他面前,一角素色裙裾流漾着日光,飘在他的衣摆上。 她微微歪头,在宋濯的目光下,手指搭在那做工精巧的妆奁之上,声音温软:“竟不知一朝首辅有如此喜好,喜爱私藏公主用过的物品。” 宋濯眼睫轻眨一下,抖落一圈金光,眸光明灭。 姚蓁轻轻一笑,食指勾着他的尾指:“首辅大人,就这般喜爱我?” 宋濯同她对望,目光灼灼,手指微蜷,从喉中溢出清磁的一声:“嗯。” 他这样毫不犹豫的笃定,姚蓁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脑中忽地一空。 她的脸有一点红,腹诽宋濯为何如此直白,不再看他,转而低下头,同他一起收拾地上散落的物件。 宋濯停下动作,看她端方清丽的脸。 须臾,他将站起身,将妆奁搁在案上,将讷讷不语的她揽近,额心抵着她的眉心,浓邃眉眼专注,一字一句地缓声道:“濯之爱公主,犹如春水汲汲,夏阳烈烈,秋风飒飒,冬雪簌簌。而我爱你应时而变,如秋收冬藏,纵四时更替,朝夕轮转,不以四时易,不因外物变,随心而往,只因我心悦你。” 世人眼中,清冷矜贵、不染凡尘,高洁的宛若霜雪的首辅,此时贴在她的耳畔,一改往先的强势冷冽,温声同她说着情话。 姚蓁的眼睫扑簌眨动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抛却一切凡尘俗愿,只同他这般静好地度日。 此前诸多龃龉,皆宛若过眼云烟。宋濯的确真心待她,他亦在竭力克制对她的掌控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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