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信刚要说些什么,就听门口有一人哀怨地唤着,“皇上……” 祝参今天早晨早早地便来了,从太阳初初升起就站在房间门口,等着到了时辰伺候着楚怀信穿衣戴冠,同诸位大人商讨事情。 然而天光大亮了,屋里也没有动静,他又不方便进去,正想敲门,却见十五在西房的窗口探头喊他过去。 十五张了张口,最终红着脸委婉地说:“昨日皇上和娘娘都吃醉了酒,半夜了还没睡呢,你可有急事?” 祝参轻咳一声,甩了甩袖子,仰头望天道:“那倒是不急,同大人们说一声也就成了。” 于是他又跑去同苏大人知会一声,谁想苏大人也是一副刚刚晨起的样子,坐在院中用膳。 他的院里养了只小画眉鸟,还有只模样奇特的脑门没毛的鹦鹉,大一早上就叽叽喳喳地叫,他老人家颇有闲心逸致地用这鸟叫声下饭。 苏大人闻听他来这要传的话,点了两下头,看他急匆匆地又要走,拦下他问往何处去。 他便也只说去小林大人那里知会一声。 谁想苏大人告诉他,昨日皇上早就吩咐过了,今日不用着急,只需晚间的时候出门,小林大人此刻怕也是睡着。 祝参昨日并未跟着楚怀信赴宴,楚怀信回来之后又急急忙忙地回了院子,他自然不知道皇上早就吩咐下来了,于是同苏大人道谢,又折回了娘娘的院子。 谁想左等右等,他们两人挨不住饿,寻了些点心垫了垫肚子,就一同坐在门口,等着里面有动静。 小厨房来人,也很委婉,提醒着早膳已然热了一遍了,再热怕是失了味道。 他只好又朝里喊了一句:“皇上……” 这次屋里有动静了,一些浅浅低语,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哼。 祝参:“……” 他同十五对视一眼,不知怎的,两人同时起身,朝着西房走过去。 祝参:“一会儿派人往城中的酒楼买些菜吧。” 十五:“正是正是。” 祝参:“现在便去吧。” 十五:“正是正是。” 两人又各干各的,一时之间颇为繁忙。 屋内的人倒是不知外面还有这一出大戏,徐绾嫣正托着楚怀信的脖子,哭笑不得地扶着他起来。 楚国的皇上,元光二年的二月二十三这天早晨。 落枕了。 楚怀信脖子歪着,几乎不敢动。徐绾嫣帮他虚扶着,问道:“要找太医来吗?” 他舔了下唇上的伤口,吸了口凉气,“不必了,估摸下午就能好了。” 徐绾嫣忍俊不禁地瞧着他,本来那样脆弱又一身奢靡气息的人,硬生生被这落了枕的脖子给拉回了现世,眉心微蹙间让他看起来很是懊恼的样子,生生添了几分好笑。 楚怀信抬眼看她,见她笑着,小声反驳一句:“笑什么?” “没什么。”徐绾嫣立马正色下来,跪坐在他身旁,跃跃欲试道,“我先前也看过老先生正骨,说不定我能给你掰回来。” 楚怀信:“那还是不必了,我怕史书上写,元光二年,二月二十三,楚帝于江南,因落枕而崩。” 徐绾嫣只得恹恹的,在他肩膀上小狗磨牙似的咬了两下,又欲盖弥彰地扯过人的衣服,擦了两下并不存在的口水。 楚怀信一点一点试图移动着脖子,“饿了么?” 徐绾嫣这才后知后觉地从满身的酸痛中琢磨出几分饿的感觉来,于是点点头,披了楚怀信扔在床榻一角的外袍,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十五?” 十五听见这声呼唤,从西房慢慢走出来,也跟着小小声,“娘娘?” “早膳可备下了?”徐绾嫣一手扒着门,一手把肩头垂落下去的外袍拉上来。 十五:“祝参已经吩咐人去酒楼买了,估计一刻钟就能回来了。” 徐绾嫣点点头,“叫水吧。” 十五“诶”一声,转头吩咐下去。 徐绾嫣也关了门,走回去。 一边走一边嘟囔,“这料子还是滑了些……” 楚怀信倚在床榻边的博古柜上,一手撑着下颌,嘴上两个伤口有些肿,看起来更是可怜几分,“你曾说我穿这样料子最好看的。” 徐绾嫣其人最擅长捡着好听话说,今日夸东一句,明日夸西一句,更别提楚怀信穿什么衣衫都好看,她自然忘了自己何时说过这话。 她干笑了两声,把袍子扔到屏风上,摸了换洗的新衣服往身上套。 里衣将将穿了一半,她扯着衣带,然而因着身上的酸痛,到底还是不太方便。 可如今楚怀信那样子,怕不是比她更不方便。 是以她只好自己抻着劲儿,在身后系着结。 她正努力,却听见身后有声音,回头见是楚怀信歪着脖子走了过来。 “我来。” 他伸手接过徐绾嫣的衣带,轻轻地打了个结实的结。 徐绾嫣立在那儿,还想回头看他两眼,“你不用扶着吗?” 楚怀信:“……小满,我是落枕,不是脖子断了。” 徐绾嫣“哦”了一声,便也不吭声了。 她正要拿外衣,就听身后楚怀信呼吸一顿,转身见他盯着自己身上的某处,眉心皱着。 徐绾嫣低头,却没发现什么异常,“怎么了?” 楚怀信伸手,在她腰侧偏下的地方轻轻碰了一下。 那里有一个几不可闻的红点,像是被什么扎伤了。 他这般告诉了徐绾嫣,徐绾嫣满不在乎地说:“可能是新起的痣吧?” 楚怀信摇摇头,“可是昨晚……还不在的。” “今天早上新起的?”徐绾嫣也向下看,却徒劳得很,完全看不到。 楚怀信沉吟片刻,还是将衣服递给了她,怕她着凉。 徐绾嫣摸了两下他刚才触碰到的地方,思索了好一阵,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索性先行放下,招呼楚怀信过去洗漱。 水早就放好了,上面还洒着些不知名的花瓣儿,让人见了心情就好上几分。 两人简单洗漱,推开房门通风,祝参也带着食盒回来了。 皇上歪着头,嘴角紧紧抿着,眉头紧紧皱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祝参:“……” 我惹皇上生气了吗?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71章 飞白 祝参战战兢兢地走进去, 却见皇上没有进一步动作,于是只小心又小心地将食盒放在桌上,和十五一起一样一样地把菜拿出来。 楚怀信微微扭动了两下脖子, 然后就定在一个位子不再动弹, 只默默盯着两人的动作。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徐绾嫣眼瞧着菜都摆好了, 瞥了一眼楚怀信,就忙摆手让他们俩下去, 保全一下当朝帝王的颜面。 菜是江边那家城里最著名的酒楼定的, 大抵又是紧赶慢赶地送回来的,这焦熘肉段还冒着热气,大米饭也依旧那样粒粒分明,没沾了水汽。 徐绾嫣夹了口肉放在嘴里,“我喂你?” 楚怀信用帕子擦了手, 将筷子从桌上捞起来,“那倒是不用了。” 于是他歪着脖子, 很是坚强地自己夹着菜吃,一时之间可怜得很。 徐绾嫣身上还酸酸疼疼的,像是爬了一夜的山一般,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唯一能胜过他的也就是还有个灵活的脖子。 楚怀信敏锐地感受到她的不适,问道:“身上疼吗?” 徐绾嫣点头,却也没太在意,索性今日也不用出门, 在榻上躺一天也是使得的, 只是不知明日会不会好。 楚怀信伸手倒了杯茶放在她旁边, 又将碗朝着她那头挪了挪, 将她误夹上来的不知名绿叶菜吃掉。 “一会儿我帮你按一按吧。” 徐绾嫣:“你今日不用出门吗?” “不用了。”他扬了扬眉毛,“昨日先同他们讲过了,今日只下午出去即可。” 徐绾嫣乖巧地点了两下头,放下筷子。 她向来这样,食量不太大,只吃猫食儿似的将小半碗米饭吃完就撂了筷子。 桌上除了祝参从酒楼带回来的各色江南名菜,还放了一个深褐色的二层食盒,她记得是昨日楚怀信拎回来的。 闲来无事,楚怀信还未吃完,她也就抬手把那盒子拽过来,瞧瞧里头装的是何物件。 丝带被她轻轻拆开,盒子盖掀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各色糕点,黄黄绿绿地挤在一起,都是些稍暗些的颜色,像是用什么蔬菜水果汁揉成的面。 楚怀信喝了口茶水,“你不是说想吃他家的糕点来着,昨天晚上买的,今日需得吃完了,不然明日怕是会坏。” 徐绾嫣轻轻用指尖捻起一块白白的奶团,里面渗着淡淡的棕色,不知是何馅料。 “你昨日……不是赴宴去了么?”她问了一句。 楚怀信话语中倒是带着点随意,“昨日……喝得有些多,记得你想吃,就出去买了。” 徐绾嫣心中一软,想到昨天晚上踏着月色回来的这人,身上带着轻轻浅浅的酒气,眼眸中都是醉意,却还记着她随口一说的话,依着本能给她买糕点去。 她将这精致的糕点放到口中,过了一夜口感自然不如新做出来的,然而牛乳的味道还是那样浓郁,底下又涂了蜂蜜,甜滋滋的很合口味。 楚怀信歪着头问她:“你不是吃饱了吗?” “人就是很奇怪,正经用膳的时候撑得要命,然而还能吃口零嘴溜溜缝。”她三两口把糕点吃了,含含糊糊地说。 楚怀信被她逗得一乐,递给她一杯小甜水儿,怕她噎着。 徐绾嫣只吃了这一个就放下了,按她的话来说,是这溜缝的零嘴也得有度,不然真得撑坏了。 时间已然过了正午,马上又到了徐绾嫣平时午睡的时候了,然而她才醒过来没多久,于是就只趴在榻上,随手拿了本诗集翻。 惦念着楚怀信如今的状况,她非但没接受他的好心按摩,反而对着他的脖子研究起来。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如何,徐绾嫣的手在他脖子上动来动去试图给他掰正的时候,他的脖子马上就好了。 楚怀信没事人似的晃了两下脖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两步,从她的魔爪下逃离,又顺便捏了两下她的大腿根。 一阵疼痛袭来,徐绾嫣彻底噤了声,躺在榻上,像是摊开肚子晒太阳的小猫。 “别按了,可疼死了。”她宁可动一下疼一下,也不愿意楚怀信给她按摩。 楚怀信不赞同地叹气,“长痛不如短痛。” “我愿意长痛。” 她的态度坚决得很,还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不让楚怀信有一丝一毫触碰到她的机会。 楚怀信只得作罢,跟着趴在她旁边,一同读诗。 这卷诗集是前几日徐绾嫣出门的时候随意在街上买的,只花了五个铜板,此时看来确实也就只值五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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