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酒量不好是真,但不敢饮酒却是害怕这酒里有毒。 自打离开长安,他就万分小心,每日饭食,都交由信得过的家仆去做。 来汝州的第三日,他就在城里另租了一处宅院,宅中只留了沈安和几个从长安带来的随从。 大都督府那边送来的珍馐美酒,他一概不收,甚至昨夜送来了两个雪肤花貌的美人,也被他拒之门外。 他死了不要紧,怕只怕真相埋没,姜窈永远被她那个心狠手辣的小叔子蒙在鼓里,被他哄骗住。 “子清来汝州后,美酒不饮,美人也不收用,是瞧不上我们汝州,还是对本将军有什么不满?”韩矩行伍出身,言行粗鄙,又生了一副豹头环眼的凶恶长相,脸色一沉,就黑得慑人。 岑晏顿首,“子清蒙都督厚爱,心中感激,怎敢有半句怨言?实在是不胜酒力,都督见谅。” “长史,长史大人,不好了!”岑晏身边的随从闯进来。 岑晏心一紧,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出人命了!”随从结结巴巴,指着家宅方向,“您身边那个长随,他,他死了!” 岑晏神色一敛,作了一揖,“都督,子清先行一步,改日再来赴宴饮酒。” 韩矩抹了把脸上络腮胡,摆手道:“子清宅中出了事,我也不好留你,快些回去瞧瞧吧。” 岑晏在原地僵了一刻,才挪动步子离开。 明明是升迁,来汝州之后,却腹背受敌,处处受制于人,纵使他脾气温和,也不免滋生怒意。 韩矩叫住他,“我早年在宁州打仗时,同你父亲也有些交情,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 岑晏回身,颔首道:“多谢都督。” 出了都督府,岑晏坐在马车上,一直催促,随从将马车赶得飞快。 一回到宅子里,他便揪住随从问道:“沈安在哪?” 随从跟了岑晏多年,从未见他如此愠怒,哆哆嗦嗦指着岑晏书房,“就在公子书房中,他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失血死的。” 岑晏扔开他,快步进了书房。 房门大开着,正对着门的那张书案前,沈安倒在地上,大片大片暗红的血迹自他脖颈出喷溅出来,血迹尚未完全干涸。 岑晏探了探他鼻息,又伸出两只搭在他颈侧,而后缓缓垂下手,“已经死透了。” 风吹门扉,月光落在他脊背上。 他握紧拳头,一拳捶在血泊之中, “怎会如此?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无人应答,死一般的寂静。 岑晏跪在地上,捧起沈安的脸,两行热泪滚下,“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他要查先帝死因,既是出于为人臣子的本分,也是有私心,没料到就是因为这点私情,竟然葬送了沈安的性命。 “公子,节哀。”那名随从劝道。 岑晏仍旧跪在地上,身上仿佛压了一块千钧重的巨石,“你去管事那里支一百两银子,买副好棺材,将他厚葬了罢。” 他将沈安身上染血的外袍褪下,小心翼翼用布包好。 沈安一死,就再也没有人证了。 这件染血的衣袍算不上证据,但是来日若是拿给姜窈,或许能让她认清小叔子的真面目。 只是信与不信,全在她。 —— 长安多日不下雨,城中尘土飘扬,草木干枯,凤鸣山上的树木枯死了小半,为防山火,皇陵守卫夜夜巡山。 这日夜里,一场大火还是烧了起来,火势不知从何而起,但烧得极快,两个时辰里,熊熊大火就蔓延到了整个山头,火光焮天铄地。 次日,皇陵毁于山火的消息传遍京城。 但大火仍未停息,烧了足足三日,烈火所过之处,草木焚成黑灰。 裴涉站在阙楼上,远处凤鸣山上火光隐隐,山尖一片浓烟。 连日大旱,天干物燥,山林间起火,再正常不过了。 此时,皇兄的尸首应当已经烧成了灰。 嫂嫂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了。 但他做事定要做绝,不留一丝余地,只有把嫂嫂牢牢困在自己身边,他才满意。 —— 姜窈午睡才醒,翻了个身,迟迟不想起身。 裴涉夜夜缠着她,她白日里总要睡上许久。 “青泥。”她躺在榻上,听见脚步声,懒懒喊了一声。 来的不是青泥,而是裴涉,“嫂嫂,是我。” 一掀开锦帐,姜窈身上连件寝衣也没穿,只有一件贴身的肚兜。 背对着他,红绳紧紧束着那截软腰,脊背上落着轻重不一的红痕,一头青丝铺在枕上,后颈上那颗朱砂痣恰好露出来。 裴涉盯着她,视线渐渐烧起来。 姜窈全然未觉,翻身朝外,拢了拢身上锦衾,一边手臂搭在身上,峰峦起伏半遮半掩,柔软腴白露出来一瞬,又被藏进锦衾中。 因着刚睡醒,声音有些哑,“二郎,你以后别……” 话说一半,忽觉说不出口,她又合上了嘴。 “嫂嫂说清楚些?”裴涉会意,却故作不知。 姜窈腰上没力气,伸出那一截手臂,拽住他袖口,拉着他俯下身,“别,别弄在里头。” 他们叔嫂敦伦,已经是有违伦常了,要是再有了身孕,那便是天理难容。 可她心慈,若是真有了身孕,她怎么会忍心喝下堕胎药,亲手杀死腹中孩儿。 “嫂嫂宽心,下次不会了。”裴涉吻了吻她额角。 嫂嫂心软,等到了夜里,说上几句好话,掐住她细腰,吻住她唇瓣,她除了会呜咽哭着求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最后只会由着他去。 他对子嗣没兴趣,想让嫂嫂腹中有他的骨血,也不过是想借此束缚住嫂嫂,打一把无形的锁,捆住她罢了。 倘若她腹中真有了他的孩子,大抵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逃离的念头。
第31章 信笺 乌云聚拢, 天色阴暗,风卷起地上枯枝落叶。 鸟雀离枝,月亮被层层黑云遮住, 密不透光,天黑得像要倾覆下来。 姜窈听见风声,眼中亮起一丝光,犹如细碎星子闪烁。 要下雨了。 “嫂嫂不想有个孩子吗?” “你,你说什么胡话?”姜窈猛地清醒过来, “你我是叔嫂,咱们做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 已经要遭天谴了, 你还想怎样?” “嫂嫂别慌,我不想怎样,嫂嫂不愿意便罢了。” 他不想怎样,只不过是想要嫂嫂永远逃不脱, 像只纸鸢一样握在他手中罢了。 叔嫂又如何?夜夜缠欢, 翻云覆雨, 早就做了真夫妻了。 雨水落下, 窗外雨声沙沙,铺着青砖的地面逐渐变得潮湿, 婆娑树影夹着雨丝, 落在窗前。 “我是太后, 天下女子皆能再嫁, 只有我不成, 我命里没有子嗣缘分, 二郎切莫再提了。” 夜雨越下越大,宫墙上, 屋檐上白蒙蒙一片,无边无际的雨雾裹着秋夜寒凉,殿内也冷了下去,凉意沁人肌骨。 姜窈往上拉了拉锦被,只露了头出来。 但那锦被下,是怎样一副柔软玉白的身子,他早已见识过。 他掀开锦被,上了榻。 “下雨了,嫂嫂。”裴涉一手揽住嫂嫂腰肢,掌心从她身上束得紧紧的肚兜下挤了进去。 他最是知晓嫂嫂哪里不能碰,拿捏着轻重,掌心不经意擦过。 雨声嘈杂,潮湿水气从窗缝里渗进来,姜窈也像是被雨水浸润得软了下去。 这场雨让她没来由的安心,不光是因为雨水解了长安的干旱。 她今日午后睡觉时,做了一场梦,逝去多日的亡夫再次入了她的梦,却是一场可怖的噩梦。 她梦见死去的夫君被困在熊熊烈火,火光烛天。 梦里,她怎么喊都发不出声音,想冲进火海,双腿却根本动不了,眼睁睁看着他被大火烧成灰烬。 “嗯,下雨了。”姜窈对他越来越没有防备,“我今日梦见了一场大火,梦里的景象太吓人了。” 裴涉拢住她后颈的手停顿了一瞬,“是么?嫂嫂还梦见了什么?” 姜窈略作思忖,终究没有告诉他梦中见到亡夫的事,“没有了。” “嫂嫂,梦里的东西,岂能当真? ” 低垂纱帐被漏进来的夜风吹起一角,他的声音掺杂在风雨声里,渺远飘忽,极不真切,像是夜半恶鬼敲窗低语。 姜窈安静地点了点头,眼眸湿润,泪水无声滑落。 下雨了,雨水将她那点莫须有的负罪感冲刷殆尽,压抑的委屈却蔓延到了胸口。 她若不委屈,也不会让裴涉这种恶人有机可乘了。 “怎么哭了?”裴涉将她脑袋按在胸口,她一头青丝流泻于他指缝间。 姜窈拨开他的手,兀自往床榻里侧躲了一寸。 她往里一寸,裴涉便也跟着往里一寸,一把将人捞在怀里。 几番周旋,姜窈被他困在床榻最里边。 他侧身躺在她身后,一堵墙似的 ,将她堵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 姜窈才梦见故去的夫君,现下怎么肯与小叔子同榻纠缠,腰肢轻微扭动,手臂也用了劲儿,企图在两人之间挤出一丝缝隙。 昏暗无光,姜窈什么都瞧不见,猫儿胡乱挥舞爪子似的,一下下拂在他身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沉夜色里,她胡乱推搡的手忽然碰到了什么,冰凉的手乍一触到滚烫的温度,立刻被烫得想缩回手,闯了祸的猫儿一般安分下来。 但那只微凉纤细的手被人摁住。 手背上是凉丝丝的夜风抚过,柔嫩掌心却灼热滚烫,像是放在油锅里煎一样。 雨水潺潺,流淌进御沟里。 过了许久,她的手被人松开,也只能无力地垂落在榻上,掌心泛红,有些细嫩的地方甚至已经擦破了皮。 姜窈才得片刻喘息,两只手就又被他并在一处,扯了过去,“嫂嫂掌心破了皮,我给嫂嫂上药。” 她这会子清醒,哪里肯听他哄人的鬼话,“不,不要。” 起先还只捉住她右手,后来竟连她另一只手也捉了过去,一夜下来,两只手都遭了殃,手心红肿麻木,都不听使唤了。 她手腕酸乏,催促他时,他还哄着她道“嫂嫂自己来”。 到了这会儿,她算是彻底识透了他那些把戏,嘴里说什么都是哄她的,一概不能信,这会儿说要给她上药,等握住她双手,不知道又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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