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忱连连摆手,“多谢公主美意。画眉还在府里等我回去,何况我进来只是看看公主。时候不早,我先走了。”说罢,他起身便走。 “纪忱哥哥,等等。”裴子渠跟着站起身,朝临莞伸出手,临莞会意,立马从怀中拿出二十两给她。 裴子渠接过银两,小跑到纪忱身前,拉起他的手放上银子,笑着道:“纪忱哥哥,这是你的酬劳。” “这……”纪忱面上涨红。 裴子渠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凡是陪我聊天的都有银子拿,这是规矩。” “……锦灵,谢谢你。”纪忱握住手中的银两,由衷感激。 下值后,薛浥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谁也不见,直到天黑才出门。 他拿了壶酒,踩着夜色踏入长卿院。裴子渠一走,长卿院里日日寂静如水。他没进屋,落寞地坐在石桌子上。 今夜恰逢月圆,月圆人团圆,他却形单影只。 这薛府原本是他的家,可他知道了真相,所谓的家不是家,所谓的亲人也不是亲人。 薛浥仰头叹息一声,自嘲地倒着酒,一杯杯往嘴里灌。 另一头,阮素问从问天书肆归来,得知薛浥回府便来了长卿院。远远地,她看到薛浥独自坐在院子里,不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外头关于裴子渠的流言她听了个全,要她说,裴子渠如此正和她心意。 阮素问轻手轻脚地进了长卿院,等走近了,她才看清楚,薛浥单手托腮,额前垂落的碎发盖住了紧闭的双眼,瞧着像是睡着了。 桌面凌乱,酒壶翻倒,酒杯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薛浥?”她轻轻喊他。 薛浥没应声,双眼依旧闭着,眼睫随风微微扇动。 阮素问心头不快,忍不住伸手去扶他,谁想,她刚碰到薛浥,薛浥便醒了,他礼貌地躲开了她的手。 “二嫂。” 薛浥面容冷淡,出口的言语也冷,与之前截然不同。 见状,阮素问委屈地抿了抿嘴。她在心头猜测,他是为了裴子渠才如此。她不明白,他为何会变心,为何会喜欢上裴子渠那种性子的姑娘。 “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太伤身了。”说着,阮素问俯身去捡地上的酒杯,结果这一蹲,她怀中的香囊掉了出来。 薛浥当即愣住,下意识往腰间一看,他的香囊还好好的挂在腰间,为何阮素问那儿也有一个。 电光火石间,他脑中闪过裴子渠讥笑的面庞,他记得,她说过一句话,“你再也不用拿送过别人的东西送我,再也不用对我虚与委蛇了!” 他当时没懂裴子渠的意思,眼下倒是懂了。 “……”阮素问飞快捡起香囊放入怀中,神色慌张。 薛浥目不转睛地瞧着阮素问,冷声道:“二嫂这香囊是哪儿来的,为何与我的香囊一模一样。” 阮素问听出了他话中的质问意味,心头越跳越快,低声道:“我,我瞧你那香囊好看,便做了个差不多的。你别误会,我……” 薛浥没出声,眼神却更冷了,冷得仿佛淬了冰。 在他冷锐明了的眼神下,阮素问受不住了,她仰头看向薛浥,泪盈盈道:“薛浥,你当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个香囊么?因为我心悦你,许久以前便心悦你了。哪怕我嫁了薛耀,我也还是心悦你。如今,薛耀死了,公主也将你休了,不如我们……” “二嫂请自重。”薛浥沉声打断阮素问,起身道:“我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让二嫂误会的事,若是有,那是我的错,但我要为自己说一句话,从头到尾,我对二嫂子只有歉疚之情,并无男女之情。” 闻言,阮素问犹如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凉水,从头顶冷到了脚底,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问道:“歉疚之情?怎么是歉疚之情?我不信!每回我生辰,你都会偷偷将生辰礼放在我房门口。” 薛浥拧着锋利的剑眉,回道:“那是承策送你的生辰礼,他不敢放,便让我代为转交。” 阮素问面上一白,再问:“为何每回我父亲邀你去我家,你都会来。” 薛浥坦然道:“老师授业解惑,我自是要去的,与你无关。” 这话入耳,素问的脸更白了,她浑身发颤,仿佛即将站不住似的,“你,你为何要答应我父亲的提亲,难道不是因为心悦我么?” 说到这事,薛浥面上的冷意稍稍散了些,“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我心怀感激,无以为报,那日,他对我说,自己染上了重病,时日无多,怕你一人孤苦受人欺负,便求我照顾你。他如此托付,我只能答应。” “哐当”。 这一瞬间,阮素问听到了希冀碎裂的声音。她以为的那些甜蜜回忆,竟然都是假的,只是她以为,薛浥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她。 “不,不,不是这样的。”她使劲捂着耳朵摇头,“你骗我,你骗我!” 早在看到香囊时,薛浥便猜出了阮素问的伎俩,她定然是使计让裴子渠看到了这香囊,否则裴子渠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细想起来,那晚怕也是阮素问设的局,让他误会裴子渠。 裴子渠的性子是差,但她从未对他说过谎,她向来是直来直往的人。她说药不是她下的便不是她下的,她说人不是她推的,就肯定不是她推的。 “二嫂,你是不是暗中使了计,让公主误以为这香囊是我送于你的?再有,之前书房那次,公主并没推你,是你故意摔在地上,是不是?兴许还有一次,你故意引导公主口不择言。” 薛浥近一步逼问。这一件两件的,他竟然都选择相信阮素问而不是裴子渠,最后偷衣裳那次,他确实是偏袒了阮素问,所以裴子渠伤心了,彻底被他伤了心,这才毅然选择离开他。 她那般骄傲的人,哪里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 “我……”阮素问慌了,急急道:“不,不是的,我并没有故意在公主面前露出这香囊,是,是同今日一般,不小心掉的。薛浥,你信我,至于书房那日,公主确实推了我一把,我也确实没站稳,真的,你信我啊。” 她边说边朝薛浥走去。 薛浥嗤笑着退开,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阮素问。从前,阮素问在他心里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女子,然而他今日才意识到自己错了,甚至错得离谱。 “二嫂,你太让我失望了。原来所谓的,还抵不过一个刁蛮任性。”薛浥转过身,背对着阮素问道:“你走吧,不要站在这里,还有,以后也别来长卿院。看在老师待我的恩情上,我不会赶你走,但你以后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薛浥……”阮素问恳求地看着薛浥,还想再说些什么。 “你再不走,我便让人赶你走了。”语毕,薛浥快步进了卧室。 “嘭!”房门被重重关上。 屋内没点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薛浥按照记忆中的方向上了床,直挺挺地躺着。而今,他再自责也是无用功。 仔细想想,他与裴子渠走到今天也不全是阮素问的错,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了。她把他当替身,他不得已跟她过日子,哪怕成婚一年,他们俩也毫无感情可言。 其实他是该高兴的,往后,裴子渠再也不会缠着他,他也再不用吃她做的东西了。 明明是好事,可他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说,“与她和离,你真的开心么?” 他躺在黑暗里,脑中慢慢浮现出裴子渠的样子,娇俏的,直率的,生气的,耍赖的,撩人的…… 不知不觉中,他竟记了她这么多。 薛浥一大早便醒了,他心里烦闷,洗漱后匆匆出门。 郎兮夜在兵部当差,免不得要时常练练身手,今日恰逢休沐,他闲着无事可做,便在自家院子里练剑。 “薛公子。”薛浥一进院子,郎兮夜的书童便迎了上来。“我们家……” 薛浥摆手,示意书童别出声,书童不解,但薛浥他是认识的,便默默退了下去。 郎兮夜的家,薛浥熟得很,他顺手抽出竹篓里的木剑,足尖一点,身子如箭一般飞去,直逼郎兮夜。 “铿。”木剑相击。 郎兮夜反应也快,回身一挡,见来人是薛浥,他略微吃惊,刚要问他来做什么,“阿浥……” 没等他说完,薛浥又出手了。 “铿铿铿……”木剑交击声不绝于耳,一次比一次快。 起先,郎兮夜还道薛浥是想与他切磋切磋,没打两下,他便觉出不对劲儿了,薛浥招招狠辣,力道也是十足十的,像是存着一股天大的怒气。 郎兮夜有些招架不住,侧身一转,大声道:“你来真的啊!” 薛浥没说话,只管出剑往郎兮夜刺。 “来真的就来真的!”郎兮夜旋身避开,专心与薛浥比试起来。 几十招过后,薛浥得了空,一剑刺穿了郎兮夜的衣襟,好在他是收着力的,并没刺破郎兮夜的胸膛。 郎兮夜看着穿过衣衫的木剑,又从木剑看向薛浥,他还从未见过戾气这么重的薛浥,他扔了木剑,上前搭住薛浥的肩头,“打一架后,心情可有好些?” 薛浥推开郎兮夜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将木剑放回竹篓里。 郎兮夜走到石桌子前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优哉优哉道:“你今日来找我,不会是想说你终于认清楚自己的心意了吧?” 薛浥缄口不语,眸光闪烁。 郎兮夜继续道:“你要真认清自己的心意了,舍不得她,就去公主府挽回她,找我撒气有何用,再说,皇上不是给了你们俩三月时间么,有九十日呢,这里头能做许多事,不过,我得给你个忠告,锦灵公主那样的人最是喜新厌旧,对你的喜欢肯定长久不了,你三思三思吧,别自讨苦吃。” 被郎兮夜一说,薛浥内心愈发忐忑了,兴许,裴子渠对他的喜欢真的没了,而不是因为阮素问的挑拨才写下休书,又或者,两者兼有。 “怎么不说话?”郎兮夜偏头,疑惑道:“难道你还没想清楚自己喜不喜欢她?”话说一半,他做出一副夸张的神情,“那你进屋照照镜子吧,看一看自己的脸,我敢保证,你这绝对是害了相思病的模样。” 薛浥坐下身,狠狠瞪了郎兮夜一眼。 长安街。 薛浥还没想通自己对裴子渠的感情,身子却不听使唤地来了公主府。 这会儿,公主府外没昨日热闹,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听路人说,裴子渠昨日已经选好了男宠,暂时不招人了。 薛浥听得心口郁结,想想还是上了石阶,谁知,他刚一走近大门便被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住。 看门侍卫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肃容道:“公主不让驸马,不,是前驸马进公主府。” “前驸马”三字极为刺耳,薛浥拢起眉股,压低声音道:“本官有事想见公主,还请两位进去通传一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1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