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莞守在主卧门口许久,见两人过来,眼神愈发复杂,两人进屋后,她才悄然离开。 屋内点着皇宫里常用的琉璃灯,明亮非常。这儿虽是薛浥的府邸,却因裴子渠在,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薛浥俯身将裴子渠放在柔软的锦被上,正要起身,却见裴子渠执拗地看着他,圈在他脖颈上的手也没松开。 “公主?”他疑惑道。 借着烛光,裴子渠细细凝视薛浥的眉眼,眸中淌过无数流光,欣赏、迷恋、嘲弄、深情……最后全化成了浓郁的悲伤。 她喜欢他,愿意和他亲近,哪怕是强迫的,但她也知道,薛浥不喜她,不喜和她亲近。 “薛浥,我写张休书给你吧。” 闻言,薛浥面上显然亮了一瞬,他压低眉眼,淡淡道:“公主别说笑了。” “你猜对了 ,我确实在说笑。”裴子渠挑着细长的眉,偏头亲在了薛浥眼角,那里有一颗红痣。 倘若没这颗红痣,那日她也不会在公堂上一眼认出他。 薛浥有些恍神,不明裴子渠的用意,是试探,还是其他。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说来听听。”裴子渠将双手搭在薛浥肩头,认真地瞧着他。 面对她时,他总是不冷不热的,仿佛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有时候,她真想撕下这张面具,看看他真实的内心。 薛浥单膝跪在床缘,如实道:“臣不晓得。” 许久以前,他以为自己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喜欢与自己差不多性子的女子,然而真遇着了,例如官玉迎,他却并不喜欢。至于裴子渠,他是不明白,她喜欢纪忱为何不嫁给纪忱,反而执意找他这个替身。 “这倒是实话。我喜欢听你说真心话,哪怕你的真心话并不好听。”裴子渠放开手,低头一扫,好奇地扯起了薛浥腰间的香囊。 这香囊瞧着很是陈旧,系绳毛糙,像是戴了许多年的样子。 说起来,她送过他不少衣裳,也送过他各式各样的发冠香囊钱袋,他却极少佩戴。 她想,对于薛浥来说,喜欢与不喜欢,都是一件明了清晰的事。 “公主。”薛浥抓住裴子渠的手,局促道:“臣自己来吧。” 裴子渠不悦地撇撇嘴,自顾自解开腰带,解到一半时,她看向起身背对她的的薛浥,登时,一句话脱口而出,“从今日起,只要你不愿意,便不必与我行周公之礼。” 薛浥手上动作一顿,面露诧异之色。今晚的裴子渠着实让他不大适应,以前,她只会温柔待他,并不会多说其他,那他接了便是,但她若是一句句问,他便要一句句答。 自然,他不喜如此,也不习惯如此。 “谢公主体谅。” “谁要你的谢。”语毕,裴子渠将脱下的衣裳挂在木施上,踢开鞋子爬上床榻,“你看,我待你好吧,省得你老是喝药,小心把身子喝坏了,我可不想守活寡。” “咳。”薛浥捂嘴咳嗽,掀开被子躺下。 裴子渠侧过身,直直盯着薛浥泛红的耳廓,心想,这么不经逗?她狡黠地转着眼珠子,主动缠了过去,将手环在他结实的腰腹上,遗憾道:“我虽不想强迫夫君,可夫君也不能让我等太久。” 那只柔软的小手搭上来时,薛浥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他自是不大习惯与裴子渠同睡一榻。过去的几十个夜里,从来都是她定时辰,两人各自沐浴,之后,他来主卧行周公之礼,等她尽兴便走。 这般像寻常夫妻一样躺在一张床上,他浑身绷得厉害。 “嗯?”手下触感僵硬,裴子渠暗自思量,他这多半是不喜她亲近。 看样子,官玉迎说对了,权势只能得到人,得不到心。 正当裴子渠打算收回手时,薛浥转身揽住了她,顺道挥手灭了屋内的蜡烛。 他难得主动,裴子渠免不得受宠若惊,但她又想,他这是把自己当成公事了么? 是吧。 算了,当公事总比当客人强。 裴子渠在心头一遍遍安慰自己,黑暗中,她看不清薛浥面上的神情,不过,她喜欢被他抱在怀里。“我喜欢夫君抱我。” “夜深,公主该睡了。”薛浥低声道。 裴子渠在他怀里蹭了蹭,寻着薛浥的下巴亲吻,小声道:“我也喜欢和夫君行周公之礼,夫君瞧着像文弱书生,身子还是挺有力的,每回都叫我好生开怀。” 听得她大胆直白的话,薛浥呼吸岔了,急忙去捂她的嘴。 “噗嗤”,裴子渠顿觉好笑,吐出舌头在他掌心舔了一下,瞬间,薛浥猛地收回手,五指紧紧捏起。 他呼吸微乱,再次道:“公主快歇息吧。” “哦。”裴子渠见好就收,也不再闹他。 这一番试探下来,她倒是觉出了一件事。她正正经经对他,他只会敷衍了事,反而她厚着脸皮逗他,他倒是会露出几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情绪。 若他喜欢如此相处,她很乐意继续。 半夜。 薛浥睁开了双眼,他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木然盯着裴子渠,少女的面庞在黑暗中看不大真切,朦朦胧胧的。 以前,他从不觉得裴子渠身上有什么香味,可今晚,他总觉得她身上有股香味,霸道地往他鼻子里钻。 软玉温香在怀,他早已不是不经事的人,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何况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薛浥暗骂自己是好色之徒,读的圣贤书都到哪儿去了。他深吸几口气,放手后往旁挪了点位置。 抱她不过是出于无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与公事无异,是他推不开,只能每日面对的公事。 “纪忱哥哥……” 碰巧,裴子渠在梦中喊了纪忱的名字。 这名字入耳,薛浥眉心倏然一紧,仿佛被银针扎了一下,心头的躁动立时消了大半。 “纪忱哥哥……不是……薛浥,对不起……”裴子渠皱着眉,哑声说着。 薛浥躺平身子,默然听着裴子渠的梦话。果然,古人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纵然早就知道她的心思,此刻听得纪忱的名字,他心里依旧不舒坦。 今晚,她说了这许多,约莫是想要纪忱的爱。可惜,他不是纪忱,给不了她什么。 “对不起……” 裴子渠又说了一句,然而薛浥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他将被子全盖在裴子渠身上,转身背对她。 他睁着眼,讷讷地望着黑夜,他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兴许,他什么都没想。 一等光线进入屋内,薛浥便醒了。 不知何时,裴子渠又抱住了他,整个人赖在他怀里。 往常裴子渠不与他睡一处,他动作大或是小都吵不着她,但今日不同,裴子渠躺在他身侧,他起身免不得要吵醒她。 薛浥皱了皱狭长的剑眉,轻轻捏住裴子渠的手腕,妄图将它拿开。 谁想,这一拿弄醒了裴子渠,“嗯……”她张开朦胧的睡眼,不解地望着薛浥。“你怎么醒这么早。” 她刚睡醒,嗓子软得像棉花,黏黏腻腻的。 薛浥喉间一动,低声道:“公主,臣该去上早朝了。” “上早朝?”裴子渠含糊地念着这三字,忽地,她整个人精神了起来,“腾”地一下坐起,“对不起,我忘记这茬了。” “无妨,公主继续睡吧。”薛浥坐起身,正要往床榻下走。 谁知裴子渠快他一步下了床,手忙脚乱地从木施上取下衣衫,做出一副要给他穿衣裳的模样。 “夫君,来,我给你穿衣裳。”说着,她抖开了衣裳。 薛浥扯开嘴角,尴尬道:“公主不必如此,臣自己来吧。” 他伸手去拿衣裳,不想裴子渠避开了,她使劲摇头,“不成。既然说了要做普通夫妻,那就按普通夫妻来,你张手。” 薛浥说不过她,又怕耽搁时辰,只得顺从地张开双手。 “真听话。”裴子渠弯起嘴角,扯着衣袖给薛浥套上,她细致地抚平衣衫上的褶皱,边弄边道:“夫君午时回来用饭么?” 薛浥飞快瞥了她一眼,心头浮起一抹古怪的滋味,“不回,与同窗有约了。” “哦。”裴子渠怏怏道,面上失落难掩。 她拿过一旁的白玉腰带,抬眼时正好对上薛浥清冷的面容,他面上淡淡的,眼神也淡淡的,似乎不起一丝一毫的情绪。 当年那一面,他便是这样吸引她。而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看他沉沦情爱的模样。 裴子渠转着心思,忽然来了主意,她拿着腰带,从他的腰后绕过去,手指故意在他背后来回丈量。 “嗯。”薛浥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略微催促道:“公主,时辰来不及了。” “急什么。”裴子渠不满地呛他,慢悠悠直起身,低头扣上暗扣。 她扯着他的腰带,踮起脚尖凑近薛浥耳边,轻声道:“夫君的臀怎么生得比我还翘。” “咳,咳咳咳。”万万没想到她又说出了惊人的话,薛浥被震得噎着了。 “哈哈哈。”裴子渠看着薛浥窘迫的样子笑出了声,揶揄道:“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一等她放开手,薛浥当即往房门口走。 “吱呀”,房门被人打开,薛浥走得急,被门槛绊了一跤,好在他重心稳,没让自己摔倒在地。 见他如此,裴子渠笑得更开怀,他这幅模样可比之前那不冷不热的样子有趣多了。 自己就该多逗逗他。
第5章 试新法子 辰时,张别楼派了人来薛府通知裴子渠,说是绣娘做了套新衣裳出来,今日霍酒词也在布庄。 裴子渠闲着无事便亲自去了归云布庄拿衣裳。 自去年九月起,归云布庄每回出新衣裳都是裴子渠头一个穿。一来,裴子渠长相灵动,衣裳衬她,她也衬衣裳;二来,她喜欢穿着新衣裳上街,加之性子张扬,能叫城里的大半人都晓得这衣裳;三来,她是皇宫里唯一一位公主,又占了历年最英俊的探花郎,羡慕嫉妒她的贵女不在少数,而这些人总想着要赢她,想赢便会去买同款新衣,以此证明自己穿的比她好看。 裴子渠自己倒觉得无妨,等新衣裳开始售卖了,她也就不穿了,毕竟她不喜跟一群人穿一件衣裳。 也因着她带衣裳的缘故,霍酒词每月都会分一些银子给裴子渠。 今日布庄客人甚多,裴子渠便去了二楼雅间试衣裳。 她脑子里想着薛浥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见状,霍酒词放下手中的账簿,问道:“怎么,你和驸马吵架了?” 裴子渠提着裙摆坐下身,叹气似的摇了摇头,“薛浥从不和我吵架,他要真能和我吵架也成啊,起码能说明他是个活人,有七情六欲。” “噗嗤”,霍酒词莞尔,“这都快一年了,你们俩居然还是老样子,你是不是该试试其他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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