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瞧出她的心思,自是也愿意顺着她的心意。 他与她,来日方长。 不贪一时欢愉。 夜色沉沉,月光如洗,男人握住她的手与她踱步在木棉街上,楚楚瞧了他一眼,又瞧了一眼,“谢晚亭,我见无论是男子或是女子身上都会携带一支短短的竹笛,我也想要一支。” 他说:“等下买给你。” 她摇了摇头,冲他撒娇的说着:“不要买来的,你给我做一支吧,就像你给我捏的那个泥塑人一样。” 男人瞧着她,轻笑着:“泥塑人是七陌捏的。” 她见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面色淡然,丝毫扯谎的痕迹都没有,笑他:“我才不信,那泥塑人散着一股淡淡的乌沉木香的气息,那么名贵的香料,怎会是七陌捏的呢。” 他刚送给她时,她就不信是七陌捏的。 男人叹息,侧首抚了下她如墨青丝,“骗不过你了。” 她浅笑着,突然停下了步子,故作疲惫道:“我累了,你背背我。” 谢晚亭看着她想起了在灵山寺外她想要让他背却不开口时的模样,他唇角勾笑,那次还是他拿山中多虫蚁吓她,她才开口说让他背背她。 他背着她时,她还不安分的摆弄他的耳垂。 他如那时说了一样的话:“上来。” 谢晚亭背着她,嗓音清润的对她说着:“我给你做,过两日给你。” 她应声:“我等着,瞻之哥哥——” 瞻之哥哥。 三日后,秦杨与七陌回了锦州城,几日几夜奔波,先去见了谢晚亭,秦杨打着哈欠坐在那里饮了一杯又一杯茶水,七陌在一旁说着,“主子,飞潜所说皆不虚,侯爷确实与宣德有仇怨,万定年间当今陛下登基,是因着当时的太子屡行于民不利之事,又多有说辞,引得民心不满,陛下在先皇病重时与太子发动了夺权之争,当时确实是林岩老将军带兵先攻入的东宫,侯爷也是陛下登基最大功臣之一。” “而后来,飞潜与侯爷相合,正是因为宣德,是飞潜先去奉阳候府寻的侯爷,不知他与侯爷说了什么,之后就一直有联系。” “飞潜所说只有皇宫动乱,宣德才会出现,我与秦杨查了许久,众说纷纭,说辞最多的是当年宣德助陛下登上帝位,为的是巫行营能摆脱江湖恶势力的名声,编进上京皇家军营,继续由宣德掌管,可事后陛下翻脸不认账,还杀了宣德,可飞潜与侯爷皆认为宣德并没有死,他恨极了陛下,若是能促使皇位之争,将陛下逼入死路,以宣德的性子定会去皇宫见陛下最后一面。” 七陌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言说,秦杨在一旁轻笑了声,“让我来说,大人,宣德与侯爷之间的恩怨与您母亲有关。” “我和七陌去了趟泉州,去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寻到了一位早年间在秦家做过家仆的老头,他说当年大人您母亲本是许给了侯爷的,婚期都定下了,后来一次偶然却被宣德给掳走了,之后,您母亲就让秦家去谢家退婚,无奈之下这婚就退了。” “之后也不知为何您母亲又嫁给了侯爷,我和七陌猜测,侯爷恨宣德应是因着这事。” 秦杨一口气给说完,涉及到大人的家事,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一股脑的将话往外吐,七陌却在一旁紧紧瞧着他家主子的神色,冷如冰刃,眉拧成一股。 秦杨不知,他是知道的,主子的母亲当年自尽,正与宣德有关,这么些年,宣德就跟从这世上蒸发了般,根本寻不到。 大人寻不到,飞潜与侯爷也寻不到。 七陌与秦杨离开,去歇下了,谢晚亭立在那里,久久没有挪动步子。 这么多人都寻不到的宣德,却出现在临安城,在一家糖水铺子里将巫行营如此重要可以号召天下巫行营众的那对玉貔貅交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他是如何想的? 他知道楚楚是公主,将信物交给她,还不让她告诉任何人。 所以,宣德会出现的,只是还未到时候,他若出现,一定会来寻楚楚的。 “谢晚亭。” 楚楚如高山流水爽朗的声音唤着他,她刚去锦州街市上买了好些这里独有的吃食,还有各色礼物,打算着带回上京去,经过府衙时,就想着来见他。 男人暗沉的面色瞬时收了起来,向她行来,语气温和:“楚楚,我正要去找你。” 她轻笑着,脖颈间的狐狸毛被她的笑声呼的来回飘动,她扯着他的手,问:“你可要同我去木棉街,我让秋嬷嬷蒸了桂花酥酪,还专门给你做了糯米团子。” 谢晚亭微眯了下眼,似是不忍打断她的欢喜,问她:“你最近似乎很喜欢锦州?” 她应着:“待的久了就习惯了,习惯了就觉着这里还挺不错。” 谢晚亭看着她,抚了下她鬓角的碎发,说着:“楚楚,我们该回上京了,还有一月就要除夕,现在出发,路上你若是想在哪里待上几日,正好还有空余时间。” 楚楚瞧着他的神色,缓了缓心神,应了声,“好,我等下回去就让他们收拾物件——何时出发?” 他眸光微暗,“我先跟你说发生了何事,你来决定何时出发。” 楚楚感觉到了危机,收了笑意认真听他说着。 “先前我在临安派去武宁县寻金秀儿的人回来了,他们寻了好些日子,才发现金秀儿当初被你的人刚送回武宁,就又被人带走了。” “带走她的人,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我猜想,皇后是发现了你母妃与裴远的事,才会寻到金秀儿将她带去上京。” 楚楚慌了神。 母后与母妃向来不合,若是能发现母妃的隐晦事她自是不会放过,她缓了缓心神,对他说:“谢晚亭,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不对,你若是留在锦州还有事要处理,我可以自己先回去的,你不用陪着我。” 她知道,谢晚亭会陪着她,可她不想耽搁他的事。 谢晚亭揽住她,以让她的慌乱可以平复:“楚楚,锦州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交给宁序就行,只是,你想好回到上京后要如何做了吗,你母妃与裴远之事是事实,皇后既然能寻到金秀儿,这些年你母妃与裴远一直有来往书信,而且你母妃前些年还经常回临安,陛下若因此治罪,你要如何做?” 他在为她理清头绪。 她抬眸看着他,低声说:“我不知道,我相信母妃自从嫁给父皇后,虽是与裴远舅舅有书信来往,却是没有任何私情的,我只是想陪在母妃身边。” 所以,她信母妃与裴远后来没有私情,她信,信自己是父皇的女儿。 所以,那日秋嬷嬷与她说了那些话后,她才会没有留谢晚亭继续在她房中。 男人应着她,“明日一早回上京。” “楚楚,我还要去见一下锦州知府,你先回木棉街,我忙完去找你。” “嗯,好。” —— 她来锦州城时带了两只箱笼,收拾回去的物品时愣是三只箱笼都没装下,她立在屋内,瞧着白苏紫芍忙活个没完,却没瞧见秋嬷嬷,她四下瞧了眼,问:“秋嬷嬷呢,她去哪了?” 白苏一边往箱笼里放着东西一边随口说着,“嬷嬷说她来锦州还未去街上走一走,适才出去了。” 楚楚应了声,眸中有些不解,不过也没多想。 白苏紫芍两人合力要将一只箱笼合拢锁上,却是怎么也合不上,偏偏公主还不让再去置买只箱笼,只能硬挤了。 云裳在一旁瞧的费心,直接走上前,只是拍了一掌,那箱笼瞬时合上了,惊得白苏紫芍都佩服的瞧着她。 楚楚在一旁轻笑,“云裳,日后回到上京,你教她们两个练练武。” 云裳见她眉眼含笑,打趣着她,“公主,我教你,你练不练?” 楚楚下意识摇头,“我不练,我学学骑射就好了。” 云裳凑到她跟前,痞痞的跟个男人般与她说着,“公主,你这身子骨太弱了,大人是习武之人,战场上勇猛着呢,这床笫……定也一样,你得练练,不然哪受得住。” 楚楚被她打趣的脸色泛红,伸手就要去打她,可她的拳头落在云裳身上就跟棉花团一样,“你——你一个女子家,怎么说这些话,你这模样像个色痞子。” 她说完,轻叹了声,还不是两个人亲昵被她瞧见了。 从前被兰卿芳菲问着时,她倒可以坦然胡诌,如今,她和谢晚亭当真心意相通,亲昵过后反倒越发觉得羞了。 云裳被她的模样逗得乐个不停,小公主羞起来生了气的模样也这么惹人,难怪大人这种冷情寡欲的人那日都把持不住呢。 说来,那日也怪她,她瞧见了大人和公主亲热也就算了,偏偏要去跟秋嬷嬷提了一嘴,这秋嬷嬷常年在宫里待着的人也这么没眼力见,她把门给合上了,她还去敲门,也不知跟公主耳语了什么,愣是坏了大人的好事。 人家夫妻行房,有何不可? “公主,我错了,你可别跟大人说,不然我要挨骂的。” 云裳说完才反应过来,这种话公主要如何与大人说?不过床榻上倒也没什么话不可言语的。 楚楚轻哼了声,接着云裳的话说下去:“你若再敢这样,我就让你家大人骂你。” 她去跟谢晚亭告状。 不过,她倒是想不出谢晚亭会如何骂人,云裳他们常说怕被他骂,可谢晚亭说他从未骂过他们,也不知谁说的话是真,谁又扯谎来着。 “公主,那日我真不是有意坏了你们的事的,实在是——” 楚楚叹息,气恼的瞧着她,“云裳,你还说。” 那日,她和谢晚亭在一起时,说什么话都不觉着羞,现在被云裳扯出来说,白苏紫芍也都在,她恼云裳恼的不行。 她正气着,突然院中传来声男子粗犷的嗓音,喊着:“云裳,出来,我与你说句话。” 不用猜也知道,除了宁序这般喊她,也没其他人了。 云裳直接坐在桌子旁,向外睨了眼,“真是个狗皮膏药。” 楚楚得意的瞧着她,颇有幸灾乐祸之意,“让你在这打趣我,让你不舒服的人来了吧。” 楚楚很为宁序和云裳可惜,宁序生的相貌并不丑陋,现在又是辽东总兵,只可惜他是个好色的喜欢找乐子,她看的出来,宁序是真喜欢云裳,给云裳许诺说只要云裳愿意嫁他,他可以不再找女人。 可云裳对他的态度似乎没变化。 “云裳,你喜欢秦杨?” 她随意问着,惊得云裳咳了好几咳,这小公主每次都能话到点子上,让她能呛死,“公主,你别乱说。” 楚楚笑出了声,她适才瞧见了什么,她自己都不敢信,云裳竟是脸红了,还露出了娇羞的神色,果真被她猜对了,云裳真的喜欢秦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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