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都能想到当时的凶险,所以也点头:“的确。” 沈芳偷偷松了一口气,其实后来茅村,谢瑾瑜也是救了她,要不然她也不能活着站在这里。 要是把从捕兽夹和杀了茅村那个恶人都摊开来算的话,她勉强也只能算救过他一命。 “江湖中人,行大事不拘小节,三次什么的,你清楚就好,我只求你救我爹一次。”沈芳竖起手指:“救他一命,不要砍头就行。可以吗?” 谢恒微笑得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虽然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也是色厉内荏。她说话急切,语速太快,岁数还是小。 毕竟她能出现在这里,极力地劝说他,除了勇气,就是孝心。 孝心可嘉啊。 “老夫答应你,一定给你爹求情。” “求情不行,一定要尽力保他的命。” 谢恒笑:“老夫一定竭尽所能,保令尊的性命。” 沈芳眼里蓄了泪,倔强的抬头,给憋了回去。 她跪地磕头:“多谢侯爷。” “快快请起。”谢恒一把把她搀起,近看才发现她脸上的月牙的标记,忍不住一愣,心中却不得不感慨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天意啊。 谢恒又跟沈芳寒暄了几句,沈芳告退,他也没多挽留,沈芳前脚一走,就看到他的宝贝儿子巴巴地追上去了…… 谢恒暗自啐了一口,这小兔崽子,岁数不大,倒是学会了追在女娃后头跑了。 沈芳出了谢恒的门,像打了一场仗,浑身脱力一般,心却是轻松的,淮南侯谢恒为人守信,他既然答应了,爹有救了! 她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也无比思念和感激圆通,也不知万福寺是否安好。 “沈芳,你给我站住!”身后忽然传来谢瑾瑜的声音,自从沈芳在杨村救过他一命之后,他再没有这么跟她说过话。 沈芳转身:“谢瑾瑜,怎么了?” 谢瑾瑜面色含怒,直直追来,直到她面前才站定:“我只问你一句,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是吗?” 沈芳刚要开口,却被谢瑾瑜抬手打断:“你想好了再说,我很认真,我跟你说,我最讨厌别人刻意接近我!” 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本来沈芳脸上还带着笑,心里还很美。 此时都烟消云散了,一阵风刮过,居然让她觉得有点冷。 于是,沈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脸上也敛了笑意:“如果你非要我亲口承认,那么我跟你说‘是’。” “——你!”谢瑾瑜伸出手指:“你接近我,救我,帮我,全都是有目地的,就是为了救你爹?就是为了刻意接近我,然后找我爹帮忙?” “是。” “我看错了你!你给我滚!”谢瑾瑜恨恨地吼道。 “可以。”沈芳面无表情转身就走,走了半路心中也来了气,又快步走了回来,站在他面前:“如果你生我刻意接近你的气,随便你!不过你也不过只是凭借你是你爹的儿子罢了,你爹厉害,我爹也很厉害,他救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百姓因为有了他,才能免于饿死。到头来呢,下大狱的是他,跪地求人的是我,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说着,长期压抑的内心得到释放,沈芳也不觉得需要装模作样了,她伸出手指头戳着谢瑾瑜,戳得他连连后退:“没了粮,多少的灾民饿死,凶狠的人入匪,死的无辜的人,就不止一个福宝,如果你不是小侯爷,福宝为什么会替你死,因为你长得好看吗?如果没有我爹,营城一地,死的将有多少的无辜的孩子,我可以恨我爹不管我,是因为他选择了做拯救万民的父母官,而不是做尽职的父亲。” “你觉得你爹保家卫国很厉害,我也觉得我爹更厉害。都是用自己的方式守卫着大曦守护着百姓,可结果呢,迎接你爹的是加官进爵,满朝称赞。” “可我爹呢?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在天牢,天牢!你爹盖得是什么被子,你昨天睡得可好?我告诉你,我一宿没睡,我盖着暖和的被子就在想,我爹此时在牢里怎么样,他可有一床被褥暖身,牢里有没有老鼠,有没有人欺负他,他能不能睡个安稳觉?!想到这些我心如刀绞,来,不说满朝上下,说京城百姓吧,他们谁敢提我爹的名字,方九城三个字现在就是忌讳,难道他方九城的命就不是命,他就得死吗?” “他活着,为了救千万的百姓舍弃了我,他死了,我就没了爹。” “你不喜欢别人刻意接近你,我就喜欢刻意接近人吗?我就该这么贱吗?”沈芳满腔的愤恨都喷薄而出:“在庆州,百姓的跪地哭嚎震天,可上达天听了吗?” 她泪水涟涟,鼻涕也流了下来:“没有。百姓怎么想的,上位者考虑了吗?百姓想不想我爹死,你们在乎吗?” “还有,我娘失踪了,我现在完全不知怎么找……”沈芳捂着胸口,才觉得心疼得不那么明显:“……我娘啊,她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我爹安置百姓,不能守护在我们身边,她被灾民冲散了、现在没了踪迹了。你也不是没经历过灾民。现在我爹在天牢,我娘没了下落,这大曦江山,坐享其成享福的是你们,出门有轿子抬的也是你们,可家破人亡的是我!” 第四十七章 怒气 谢瑾瑜讷讷地怔在原地,手足无措:“我,我,我只是生气。我错了,你莫哭……” 沈芳喘着气,被风刮的头发乱飞,她扭头就走,谢瑾瑜在后面追,沈芳轻功了得,快步走起,谢瑾瑜哪里追得上,只得小跑。 他俩刚才是在正院争吵,沈芳快步出了院门刚向右一拐,就看到回廊下,身着青衣,背着医箱的程君楼和他身后一个青衣束发样貌普通的小药童。 两个人迎风而立,不知道在院外站了多久了。 沈芳满脸的泪,视线模糊,差点和师父撞了满怀。 满腔的委屈都变成了吃惊:“师父!你怎么在这?” 程君楼仙风道骨,微风吹起他发边两条龙须般的刘海,他抬手握拳轻咳了声:“——为师……为师不是故意听你墙角的,是刚要进去,怕进去了让你难堪……唉,却没曾想还是让你撞了过来。”说着,他从袖口里掏出来洁白的手帕,递给沈芳:“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擦擦。” 沈芳从见到师父巨大的惊喜还没完全回过神,她今天大喜大悲,心潮起伏,只下意识的随手接了过来,然后木然又囫囵地擦了把脸。 还捎带着擤了擤鼻涕。 这手帕,沈芳团了一团放到了袖子里对师父说:“我回头洗了给师父,师父我可想你了呢。”说着她想扯出个笑,奈何脸上刚哭完,嘴角沉沉上勾不起来,费劲了两次也没扯出笑出来。 “行了,不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程君楼一手搭在药箱,一手安抚着拍了下沈芳的头。这时谢瑾瑜正好追了上来,程君楼面无表情地转身看向来人:“我当是谁惹我徒儿伤心,原来是小侯爷,是你累得我徒儿哭?” 谢瑾瑜停下,脸色涨得通红:“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朝沈芳发脾气……” “哦,晚了。”程君楼说完,只微微一抬手,也没看清楚他怎么动作,就看谢瑾瑜忽然翻了白眼,直勾勾的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谢瑾瑜!”沈芳虽然跟谢瑾瑜吵架,可她们毕竟算是过命的交情,刚才也不过是寻常的吵架发泄。 沈芳眼看着谢瑾瑜躺地,忙快步过去扶起了他:“谢瑾瑜,醒醒——师父,他怎么了?” “为师别的优点没有,唯一的优点就是护短。”程君楼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他惹你伤心,为师就出手教训他,替你出气。”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师父,这是帮忙还是添乱呐! 这边眼看着小侯爷躺下了,远处奴婢呼啦啦的瞬间围了过来,刚才两人吵架的时候,整个院子都好像没人。 也不知道都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听呢。 唉,冲动。沈芳后悔刚才为何要一时冲动跟谢瑾瑜吵架,万一一会把谢侯爷招来了,可如何是好。 “怎么,嫌为师出手重了?”程君楼面上依然一片云淡风轻:“他把我的好徒儿惹哭了。” “——不是。”沈芳摸了下谢瑾瑜的鼻息,应该无碍。看着自己的师父一时间居然哭笑不得。心中是又心酸又甜蜜。刚才的满腔悲愤顷刻间平复了。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她无意间认了个好师父。 她看着师父无比自然的表情,终是忍不住破涕为笑。 程君楼这款款走近,众侍从看他上前,忙齐齐后退,让出了位置,就见程君楼缓缓蹲下身,随手刮了沈芳的鼻子:“心情好些了?” 沈芳点头:“有了师父,瞬间就好多了。” “莫诓我。”程君楼微微挑眉,嘴角也弯了个弧度,此时,一阵清风吹来,带起他衣袂飞舞,犹如下凡的神明。 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些若有似无的草药香,若不是这香味让她熟悉,她都以为他师父随时会羽化而登仙。 “师父,你可真好看。”沈芳直言不讳的夸赞她的师父。 “还不是徒儿你眼光好。”程君楼见沈芳笑了,从她手里接过了谢瑾瑜,又掏出银针,不客气地扎了他一下,谢瑾瑜这才悠悠转醒。 看小侯爷醒了,仆人忙七手八脚地接过了去,告辞离开。 “你还要留在此处还是跟为师走?”程君楼问。 沈芳想到淮南侯已经答应救她爹,刚才小侯爷也撵她走了,赖着不走也的确是脸皮厚。于是对师父说:“此处事了,我想跟师父走,我身上有银票,我吃的也不多……” 程君楼抬手,不客气地曲起手指敲了她头一下:“能吃师父也养得起。” 沈芳笑:“师父我回去收拾东西。” 程君楼:“我去给谢侯爷切下脉,没什么事的话,大致一炷香就能好。一炷香时间够你收拾吗?” “够。” “好,一炷香之后在这等我。”程君楼吩咐了句,就示意身后的药童跟上,沈芳原地看着师父离去,又看到药童跟她错身而过。 这个药童,气质有些独特,至于哪里独特她说不出来。 不过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掩饰,眼神却掩饰不了,他刚才和她交错的时候,扫了她一眼…… ——似乎是高高在上的审视。 沈芳摇摇头,把这个无聊的念头从脑海里甩走,转身几个起落就往自己院子蹦蹦跳跳行去。 她回到屋里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实没什么要带的,无非是几件衣服,她把衣服裹起。照样是绑好了背到了身上,又转了一圈,才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包袱。 哦,那是在庆州的时候,她见谢瑾瑜闷闷不乐偷偷跑出去给他买的东西。 她把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制作皮实的马鞍!蓉城南城街北巷杏花弄八号的刘记皮匠铺出的,谢小侯爷绕路心心念念的马鞍,用来配狮子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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