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圆通也是如此背谢瑾瑜的,沈芳摇摇头,自从庆州一别,许久都没有圆通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万福寺众人可好。 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院子里,刚进院子,就和出门打水的秦洛四目相对。 秦洛看了她以及她背上之人一眼,又偏过了头,自顾自地打水,显然,对她捡回来一个乞丐,兴致不大。 沈芳见他没多问,心里松了口气,他要是问起,她还一时真没想好借口。 沈芳把女童放到自己房间,然后跑到厨房生火打水,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给女童略微擦拭了下,又把她脚上的伤口处置了下,水泡挑破,上好了药,包扎好。 见她睡得深沉,又跑去厨房熬了一碗粥,切了根黄瓜,撒了点盐。做了点下口的小菜。 等粥熬好了,就盛出来,放到了罐子里,拿着棉被包裹好温着。这才又灭了火。 她回到房间,见女童还没有醒的意思,便拿出医书温起了书。 一晃就是日暮西下,日头落山,沈芳把灯燃好,静静地看着书。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这才睁开了眼。 人这一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奇怪,沈芳和这个太傅家的小小姐,本来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只是人群中远远望去的一眼,可当她从云端跌落成泥,沈芳却能第一时间,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她的无奈和绝望。 愿意伸出援手。 这一刻,她仿佛知道了,师父为何收她为徒。 正因为她曾遭受过茫然和无助,能深切体会到那种绝望,自己淋过雨,便也想给其他人打伞。 “这里是……”女童显然是睡懵了。挣扎着坐起身,她看了下自己躺在别人的床榻上,她下意识地跳了下来。 “我身上……脏……别弄脏了你的被子……” 沈芳忍不住抬头把眼里的湿气逼退。 都已经落到这样的地步了,第一时间居然是别弄脏了别人的床榻。 沈芳收起了书本,“你等我下。”说完,她出了门,跑到厨房,把之前温着的粥盛了出来,并着小菜。 厨房灶台上的蒸屉还有着余温,她揭开一看,王妈晚上给蒸了白馍。沈芳拿了两个出来。 放到托盘里,端回到房间,对女童说:“我叫沈芳,你叫什么名字?” “多谢沈芳姑娘救命之恩,我叫思暖。”樊思暖。 沈芳忍不住就想到了诗,“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看看人家的名字,说出来就有诗意,哪里像她,随随便便对付的名字。 沈芳没再纠结,“先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多谢。”思暖又是行礼。 她吃饭的样子很优雅,跟谢瑾瑜啊,秦洛啊,魏婴啊,他们是一样的,能看出来她显然是饿急了,进食速度很快,可饶是这样,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却没丢。 沈芳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也拿起了一个馍,在边上吃了起来,她不太饿,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有点噎得慌。 思暖吃完,看到边上有水壶,忙倒了一碗水,放到了沈芳面前。 沈芳喝了下去,又硬着头皮把另外一半吃了下去。 都吃好了,沈芳又对她说:“我去烧点热水,你洗个热水澡吧。” 思暖点头,再次道谢。 这头烧好了水,沈芳便找出换洗衣服,让思暖挑,思暖挑了个白色的。 沈芳抬眼,就见思暖垂了眼帘:“我曾祖父……故去了,我……得守孝。” 樊太傅已经八十多岁了,宁帝虽然没对他斩首,只判了流放,可他年岁已高,又遭受了信念上的打击,人没等出京就驾鹤西去了。 沈芳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陪着她去洗漱。 等洗漱好了,两个人躺在床上,思暖并不是一个聒噪的人,但许是压抑得久了,无人倾诉,便把自己家的遭遇和经历对沈芳娓娓道来。 “曾祖父一生正直,他取仕凭得就是公正,不行就是不行,如果因为是北方举子就宽松录取,何尝不是对南方学子的不公?”思暖擦了擦脸上的泪。 “所以,我其实想不通,明明曾祖父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天道如此不公——” 沈芳静静听着,心里也跟着难过,有时候明知道没错,可是下场终究是不尽如人意。 于是沈芳擦了擦跟着流出的泪:“我爹,是营城县令,方九城。” 思暖震惊地看着沈芳,“令尊很值得人钦佩。” “所以,他们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却从未考虑过家人。” 思暖摇头:“曾祖父先前成夜成夜的睡不着,他不是没有想过嫁人,只是他没得选。” 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我恨呐。”思暖咬牙:“我是真的很恨当今圣上。”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已是极为不易。 沈芳连着点头:“我也恨,我每天睁眼,心里都在想,宁帝驾崩了嘛,我神医之名,名满天下了嘛……”娘亲下落有消息了嘛…… 思暖点头:“只有先皇宾天,才会大赦天下,你爹才能放出来。” “所以我日日夜夜都期待他早点驾崩。”沈芳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夜已深,两人盖着一张被子,相拥入睡。 第二天,程君楼回来了,沈芳本来想要跟师父说她救了一个人,还没等张口,就瞪大了双眼,跟在他身后的,不是圆通是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圆通仍旧是肥头大耳,身上一路风尘,形象美好到哪里去,可他话音刚落,就感到一个黑影钻到了自己怀中。 他微微笑弯了眼:“哎呀,这久别重逢,甚是怀念啊。” 沈芳抱着他,圆通一路过来,身上汗水味道很重,沈芳此刻却丝毫不嫌弃。 她抬头问:“万福寺的其他人都还好吗?” 圆通点头:“下山的弟子,大部分都回来了。只是玄真玄清没回来?” “玄真?玄清?他俩怎么了?”沈芳震惊,他俩的功夫很好,理应没什么问题啊。 圆通摸了摸鼻子,“他俩吧……长得实在是太俊了。太俗了。” 圆通含糊带过,“儿子都抱了俩了。” 想到那两位被人强逼着还俗,脸上无奈的样子,沈芳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圆通看向沈芳身后的怯怯的思暖,对沈芳说道:“我来也是受人所托,来救人的。” 圆通在神医谷待了三天,三天之后,带着身穿僧袍的思暖告辞了。 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身影,沈芳心里有些难过:“师父,圆通师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程君楼想了想:“他是一个不假仁假义的人。” “为何这么说?”沈芳好奇,好人就是好人,为何还要加上假仁假义? 程君楼神色淡淡:“人都有七情六欲,有自己的欲望和想要守护的东西,没有谁生来是注定被割舍的。家国有难的时候,有人挺身而出,有人拍手叫好,大厦将倾牺牲小部分人,又仿佛是理所应当,可哪有谁必须就得被牺牲呢。荒谬。” 为了安抚北方学子,平稳江山,注定是有人要出来泄愤,只是那两个状元和一生兢兢业业的太傅,他们也并没有做错什么。秉公调查的赵信更是没有做错什么。 自己和家人却搭上了性命。 程君楼的心情也并不好,“世人的眼光,有时候不必在意,他们想到的看到的,就一定是对的嘛。” 沈芳点头,感觉师父的心情并不好。 程君楼感叹:“魏温魏大人,恐命不久矣。” 魏温中正刚直,只要有一口气,就是担架抬也要抬到朝堂的,之所以没出现,不过是病体沉疴,积重难返。 沈芳想到魏婴,心里便忍不住替他难过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长大成人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几载光阴匆匆而过。 神医谷的沈芳也不知不觉由一个小女孩,渐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些年来,她在师父的细心教导下,心境平和,再不复幼时顽皮的样子。 早起时候,沈芳依旧是给师父做了早饭,然后练功,温书。 这些年,她医术进步很快,很多药材都能识别出来了。 无论是毒还是药,她驾轻就熟。 这几载之中,变得最大的,好像是秦洛,他犹如神仙下凡,气质都有些像了程君楼,温文尔雅。 两个人关系也亲密了不少,不再像幼时的针锋相对。 程君楼早起也开始练武了,他这几年的变化也很大,脸上越来越苍白。 嘴唇也渐渐透出紫色。 这几年,魏温故去,朝廷自从颁发加征商税,国库也充裕了。曦朝休养生息,看起来天下太平,只是皇子都渐渐年长,朝廷之上表面看起来平静如海,实则暗潮涌动。 与朝廷相比,民间很是祥和,这几年来风调雨顺,百姓们倒是不愁衣着。 这一日,沈芳跟随程君楼去京郊的农庄上给人看病,偏巧几个小童锄地的时候,互相打闹,一个人把锄头倒扔在地里,几个人玩起了将军和士兵的游戏。男孩子嘛,不论多大,内心都想当英雄,当将军。 冲锋过程中,一个小童牛猛冲得猛了,对面的“士兵”体格弱小,心生胆怯,下意识地闪到了一边。牛猛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在地,手不偏不倚正撞到了锄头的刃上,当即削掉了两个手指头!血流如注。 众孩子吓傻了,有个机灵的想到了程君楼他们今日来义诊,忙边跑边喊:“神医快来啊,快来人啊,出人命了!” 一个孩童慌不择路的喊,其他小童也跟着喊,心里也害怕回去挨揍,有的害怕的甚至哭了起来,孩子就是这样,一个哭了,众人都跟着哭。 场面一时间,慌乱无比,又有些滑稽。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个女子款款走来,她身着长衫,虽然是男子打扮,可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肤如凝脂 螓首蛾眉。 犹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好看。 就是——面色严肃了些。 沈芳听到声音就直接跑了过来,她上前查看了下,忙包扎好手指,给牛猛止血,又找到了边上的断指。 用绣帕把断指擦干净收好,这才回头对看呆了,忘了哭的孩子们说道:“想要救小伙伴吗?” “想!”众孩童有的还在抽噎着,仍是齐齐应声。 “你们会捉水蛭吗?”沈芳问道。 一个小童眨巴着眼睛,疑惑地问道:“仙女姐姐,水蛭是什么?没见过。” 沈芳忽然拍了下额头,懊恼又问:“蚂蟥,你们见过吗?” 水蛭,俗名蚂蟥,在《神农本草经》中已有记载,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在淡水水域内生长繁殖,是传统的药用水生动物,其干制品泡制后中医入药,具有治疗中风、清瘀、跌打损伤等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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