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蟥这东西,水田里比较多,京城富家孩子们不种地,可能不知道,乡下的孩子,但凡是下田劳作的肯定知道。 “知道。蚂蟥俺们田里常有,动不动就吸血哩,甩都甩不掉……” “神仙姐姐,你要蚂蟥做啥哩?”又一个小童问。 “先别问这么多,事不宜迟,我带他去医治,麻烦你们帮我捉两个蚂蟥过来。有用的。”沈芳包好了断指,抱着牛猛,就去找师父。 牛猛手上的血止住了,可常言道,十指连心,他疼啊!他在吹嘘自己勇猛无敌,岁数也没到,大人断了手指头,也要歇斯底里的哭嚎上那么一阵,又何况是小孩。 沈芳双手抱着他,没办法从兜里掏出糖,只得安慰他:“男子汉,哭鼻子做什么,一会我给你糖吃。” 乡间小儿,最喜欢的就是糖了。 牛猛也是硬气,抽搭了一阵就不哭了,反而趴在沈芳肩膀头睡着了。 沈芳无奈地笑着,一偏头正好和师父四目相对。 程君楼上前要接过,被沈芳避开,师父最近身体有些不好,还是别劳烦师父了。 程君楼也不在意,跟着去了屋里。 牛猛娘亲见状,放生就要嚎,被她当家的一个巴掌拍噤声了:“哭有什么用,老实消停点。这有神医呢。”牛猛娘亲眨巴了下眼睛,委屈得瘪了嘴,把哭声咽了回去,又想到孩子喜欢吃甜的,后山有马蜂窝,忙转身跑开了。 沈芳把牛猛放到了床板上。程君楼问她:“断指可在?” 沈芳点头,忙从怀里掏出帕子。程君楼接过,二人洗手,程君楼又转头对牛猛爹说道:“劳烦找点白酒。” “中。”牛猛爹是个厚道的庄稼汉,朴实有主见,当下也不犹豫,转身就跑去厨房拿来了酒。 沈芳铺好了装备,清洁了手,就站到了一边。 程君楼用白酒给自己手上喷洒了下,又把针线拿了出来,刚要动手,冷不妨瞥到了一边跃跃欲试的沈芳。 他微微一笑,却示意沈芳:“你来。” 沈芳不可置信抬头:“师父?” “我的徒儿,这点本事还是有的。”程君楼说完,没忍住,咳了一下:“没事,有我在。” 沈芳忙上前净手,然后也有样学样把酒撒在手中,把针线也撒了下。牛猛虽然睡着了,但是缝合的时候,怕他醒来,沈芳还是给他用了麻药。 她现在用麻药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牛猛沉沉地睡了,她这才小心地把手指对好,然后穿针引线,一点点小心翼翼地缝合。 孩童的手指本事就比较小,很费眼睛,沈芳不敢大意,屏息凝气,缝得很细致。 牛猛爹很有眼力见,忙把晚上做活的灯给燃了起来。 乡野小民,晚上为了省油,基本早早入睡,嫌少点灯,可为了儿子,他手脚麻利地点上,举到沈芳身边。 程君楼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赞赏。 时间一滴滴过去,沈芳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地汗水,程君楼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点在沈芳额头上,帮她擦拭。他们师徒默契无间,有时候程君楼给人缝合,沈芳也经常给他擦汗,沈芳只顾着眼前的小童,并没注意师父的笑容。 终于把手指头接好,沈芳长吁一口气,这才笑吟吟地看向师父,程君楼满脸笑意,宠溺地看着她,点点头:“芳儿做得好。” 沈芳脸上便又露出得意的顽皮地笑容。两双眼睛亮如水,年岁大了,她的性子渐渐沉稳,稳重了很多,这样得意的样子已经很少出现了,程君楼眼神闪了下,耳尖发热,偏开了头,挪了视线。 这时候门外响起小童们叽叽喳喳地呼喊声:“猛子……大牛……俺们来啦……”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沈芳笑嘻嘻地去到门边,果然,几个孩子捉了蚂蟥过来。 沈芳接过来,从里面找出个个头小的,用长筷夹住,让它吸牛猛接上的手指,不多会,蚂蟥吸血就变大了。 程君楼忽然伸手,拍打了下蚂蟥的身体,蚂蟥就掉落了下来。 “蚂蟥嘴上是吸盘,你们万一下田,被蚂蟥咬了,不要使劲儿拽,这样受伤更重,懂吗?”沈芳习惯性给孩子们讲解。 “俺们当然懂啦。”一个孩童接话:“俺们常常下田,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就好。”沈芳回头又看向牛猛的手,又接连把另外的断指过血。 等到手指头紫色褪去,这才松了口气。 程君楼微笑地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程君楼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摸她的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要往回收,手却被沈芳一把拉住。 她亲昵地把头凑到师父手下:“师父,想摸就摸嘛,我永远是你的好徒儿。” 程君楼尴尬地收回了手,脸上神情严肃,刚要斥责她,又看到边上有人,孩子大了,出门在外也是要顾忌面子的。 就在这时,哭嚎声传来,好像是牛猛的娘。 牛猛爹刚才看到孩子没事,咣咣咣就要磕头,被程君楼拦住,听到外面的声音忙跑了出来:“孩子他娘,你这是——” 原来,牛猛娘想到自己帮不上忙,就想到后山给孩子掏点蜂蜜,小孩子哪有不喜甜食的,做娘的一片慈母之心,哪曾想,不小心捅了马蜂窝,还是野马蜂,她护着手上的蜜,被野马蜂追着蜇。 一路过来,脸上蜇得满脸包。疼得她嗷嗷哭。 农村妇人一把子力气,都没什么文化,性格朴实,说话直来直去,大嗓门,她这么嚎叫着,床上的牛猛梦里都皱了眉。 沈芳和程君楼相视一眼,他俩来的时候,并没有备下解马蜂毒的药物。 “你刚才进村,去了茅厕?”程君楼忽然问沈芳。 “去了。”一路赶车,下车的时候,总是要方便的。 “你再去一次。”程君楼从药箱里拿出了捣药杵,“去茅厕后面阴湿的地方,采一些青苔。” 沈芳接过,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不多会,就回来了,她把东西递给了程君楼,程君楼隔着布,把青苔揉成泥状,对牛猛娘亲道:“来。” 牛猛娘手上还拿着蜂蜜,乖乖凑了过来……程君楼刚要伸手,看到她闭着眼睛,脸上峰峦叠起,千沟万壑,还羞得满脸通红,又不经意看了下牛猛爹,终意识到不妥。 随手把东西又递给沈芳:“徒儿来。” 沈芳接过,不用师父吩咐,取过来就给牛猛娘亲敷在了脸上。 片刻之间,肿渐渐消了下去。 两夫妇连着给他们磕头。沈芳也不多说,心里却微微动容,慈母之心啊,她从兜里掏出饴糖,放到了桌子上。 又把剩下的糖果,给院子里巴望着的孩童分了,孩子们笑得咧开了嘴。 程君楼又细细叮嘱了一些养护要领,这才和沈芳去了下一家。 他们来的时候尚是日出,等诊治完回城的时候,却已是日暮时分。 山野清风,还是很凉的,沈芳刚打开窗子又连忙合上。 师父最近身体不适,莫吹了风。 她又给师父倒了杯温茶,程君楼接过,还是侧头咳嗽了下,沈芳忙给他顺背,被他拦下:“无妨。” “师父,为何要找青苔解毒。” “我以前看过一本故事,说一名神医,看到一只马蜂落在了蜘蛛网上,蜘蛛正准备吃掉马蜂,就被马蜂蜇到了肚皮,肚皮肿了一个大包,落到了地上,然后,这个蜘蛛在青苔上擦了几下,肚皮上的包就消失了,蜘蛛又重新爬了回去,而马蜂在蜘蛛网上挣扎了半天,已经筋疲力尽,最后被蜘蛛饱餐一顿。所以这个神医心想,青苔是不是有解毒的功效。” 沈芳听得笑:“大虫吃小虫,小虫也肯定有它自己的生存之道。”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话音刚落,马车一个急停。 第六十八章 经年重逢 沈芳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师父。 程君楼稳住了身子,抬起胳膊,轻轻推开沈芳:“无事。” 这时外面响起洪亮地声音:“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是我栽,要想打这儿过——” “留下买路财!”另外一个人跟着吼道。 最近几年京中很太平啊,没听说哪里打家劫舍啊。 沈芳忍不住看了师父一眼,程君楼微微皱眉,今日义诊了一整日,铁打的人身子也扛不住,又何况是他,的确是累了。 他靠在马车靠背上,对外面的事情充耳不闻。 这么多年,沈芳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的,什么事情没见到过。 她拿起边上的毯子给师父盖上膝盖,自己率先挑开了帘子。 径自跳下了马车。 她神情淡定,双目炯亮,看向拦路之人:“这山是上方山,自古就有,你是盘古嘛,还你开的!这树——” 沈芳指着边上高大的树:“这树你说是你栽的,叫何名字?” 为首之人看着沈芳,想不到马车上跳下来的娘儿们,这么好看,他脸色发红,“就是树嘛,还有什么名字。” 沈芳不屑嗤笑道:“这树名叫桫椤,又名蛇木。桫椤的茎直立,中空,似笔筒,叶螺旋状排列于茎顶端。你看看,是不是?” 先前抢话的小喽啰,仔细看了下,率先点头:“老大,的确是她说得那样。” 话刚说完,被老大狠狠拍了头,“起开!” 沈芳微微一笑:“这树,年岁大的得有千年了,都能当你祖宗了,你说这树是你栽的,你是王八么?” “艹,你敢骂老子是王八!你这个……”大汉上前就要打沈芳。 没曾想,沈芳早有防备。他刚一伸手,也没见到沈芳怎么动。 他反而四肢无力,麻倒在地。 身后的小喽啰刚要上前扶起他,结果,也不知怎的,脚下也不听使唤,跟喝醉了酒似的,摔倒在他身上。 沈芳看着叠罗汉一般的两人,面色不变,上前一脚踩上了他们:“还劫财么?”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两个人被沈芳制服。 万没想到遇到个硬茬子,他们能硬能软,连连求饶:“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幼子要养活,要不是母亲重病,我也不会铤而走险,出此下策,我实在是第一次打劫,求求女侠绕过我这次……我一定痛改前非。” “哦?你老母得了什么病?什么症状,是否发热,食欲如何,可能进食?” “这个……”大汉刚低头思索着脱身的方法,眼见又被沈芳揭穿,一时间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忽然一个挺身爆起,冲向沈芳—— 沈芳一愣,这个大汉身材高大,没曾想药没下够,让他还能站起,她探手入袖,刚要抽袖中的峨眉刺, 忽然,远处“嗖”地一声箭簇之声,后发先至,直接贯穿了大汉的肩膀! 箭的力道很大,恶人被带得后退了两步,仰头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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