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地看着,眼睛居然不知不觉就红了,程君楼自幼身体不好,家族虽然庞大,但是谁会把心思放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世的人身上呢。 就连他父母都不甚在意他。 他这么多年来,其实心情已是冷硬,学医本是自己跟天较劲的一场游戏,却不曾想让他赌赢了这些时日。 他未成家,自然也未曾体会到男欢女爱,未曾有自己的骨肉子嗣,可他有两个年幼的徒儿,不知不觉日日相处,也处出感情了。 秦洛看起来端方君子,恪守礼仪。虽然不是很贴心,可也对自己恭恭敬敬。 沈芳呢,性子活泼跳脱,心地却纯真,对自己很是贴心,他不得不承认,两个徒儿真论起来,他是格外偏爱沈芳的,他喜欢沈芳缠着他,甜甜唤他师父。 也喜欢沈芳早晚的问候,让他觉得活着的每一天,都有人会惦记他。 他的心,随着信,居然似针扎一般疼。 他动情了。 他忍不住对徒儿怜爱。 他颤抖着手,看完沈芳写的信,眼睛也不知不觉湿润了,沈芳的信写得真真切切,他忍不住跟她共情。 程君楼慨然长叹,把信收好,快速往沈芳屋里奔。 一推开们,就看到沈芳姿势标准地看着他。 “师父,你来了。”沈芳仍是躺着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程君楼快步上前,迫不及待地就拉起沈芳的手,切脉—— 然后,他神情忽然变得古怪,几乎是咬牙问道:“你可有何不适?” 沈芳点头:“肚子疼,流血……”屁股流血。 程君楼顺着沈芳的眼神,看向她下身,又迅速移开视线,脸色涨得通红,手都在抖。 他气得。 沈芳则是无比感动,知道自己要死了,师父都动容了,手都哆嗦了。 于是,沈芳反而安慰师父:“师父,常言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徒儿走后——” “闭嘴!”程君楼打断了沈芳的“临别遗言。” 就在这时候,换好衣服的秦洛风风火火地跑来,手里还拿着信,跑得有些急,人还差点绊倒,他刚踏入房间,没等他开口。 沈芳先开了口:“师父,死也要让徒儿死得个明白,徒儿这是得了什么病?是血崩之症吗?” 程君楼放开了沈芳的手,仍旧是把她双手叠好,放在了她胸前,还贴心地给她理了理鬓发,把发带缕到了她前面。 又站起身,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沈芳道:“你这个症状叫——癸水。” 他话音刚落地,一头汗的秦洛猛然一愣,脑中思索了片刻,也脸色涨红。 他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沈芳。 提步进来,然后面无表情地冲着沈芳来了个三鞠躬:“师妹,一路走好,安息吧。九泉之下,脑子聪慧些。可别绝症癸水分不清……” 沈芳本来还悠闲提前享受着他的祭奠。 脑子后知后觉,“癸水?绝症?”葵水不是女孩子的那个—— 秦洛白了她一眼,朝她虚伪地笑了下,转身就走开了。 程君楼摇摇头,无奈扶额,“你等着。”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再次进来的人,变成了厨房的王妈,王妈笑着从包袱里拿出了月事带,笑眯眯说道:“小芳以后就是大姑娘了。”然后耐心的教沈芳怎么用。 还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比如不能沾水,不能受凉等等。 沈芳闹了个大乌龙,把头埋到了枕头里,无脸见人啊。 想到了以前的荒唐事,沈芳无奈笑着,她看了眼熟睡的师父,心里有些酸涩,自从她来了葵水,师父就不让她去他房间了,连她给他打洗脚水,他都是让她放着。等她走了,才开门去取。 就连自己的房间,师父也鲜少踏入了,说她是女孩子了,应该避嫌了。 可在她心中,师父是比爹还要亲的存在,她虽然有爹,可却跟没有差不多,爹爹围绕着娘亲转,后来打着为她好的名义给她送到了万福寺。 关心她,宠爱她,把她当做孩子一样看待的,就是她的师父。 程君楼眉头皱了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正和侧头的沈芳四目相对。他眨了眨眼睛,仿佛睡懵了:“芳儿?” “是的,师父。” 程君楼闭上了眼睛,微微笑着,“梦里都梦到你。” 沈芳忍不住也笑,是啊,连做梦都不让师父睡安生。 不多会儿,程君楼忽然又睁开了眼睛:“芳儿?” “对,是我,师父你醒了?” 程君楼眼睛眨了下,又眨了下,用拳头抵住唇,轻声咳嗽了两下,立刻坐起来:“对不住,师父有些累了,睡着了。” 沈芳笑着:“没事的师父。”、 “事情摆平了?”程君楼最后的意识是好像有人在拦路打劫。 “别提了。”沈芳笑着:“我差点着了道,我麻药的劲儿没下足,那人的身躯太大了,后来又挣脱起来了,还好遇到了故人。” “下次麻药多下点,宁可多,不要少。”程君楼吩咐道,又好气问道:“故人?是谁啊?” “谢瑾瑜。他正好带队回来,在马车外面呢,你看——”说着,沈芳拉开窗帘示意程君楼。 程君楼顺着沈芳的视线,一眼就看到外面马上英姿勃发的谢瑾瑜。 他心中不知为何,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好白菜不能让猪拱了的感慨。 因此,他神色颇为不悦,沈芳问他:“哎呀,一晃多年不见,是不是很威风啊?” 程君楼面无表情地探过头,把沈芳的帘子放了下来。 “男女有别。”他说道。 第七十章 窈窕淑女 谢瑾瑜此次来京城是代父述职,不宜太过张扬,带的都是他的亲卫队。 他既然带了兵过来,为了避嫌就不能领兵进城,只能驻扎在城郊。 好在驻扎点离神医谷并不远,他让部下先行前往驻扎点,他自己和亲随柏年送沈芳他们回神医谷。 谢恒前些年中的毒虽然解了,身子却不复先前的强壮,腿疾一直没痊愈,宁帝这些年的性子让人愈发捉摸不透,谢恒也从不是恃宠而骄的人,非要亲自去,抬也要抬到京城去。 军营里应该有宁帝的眼线,谢恒的腿疾的确是很重,后来还是宁帝亲自下的旨意,让谢瑾瑜入京代父述职,这才作罢。 谢瑾瑜看着熟悉的风景,这里比边关好太多了,儿时他不喜欢京城,觉得腻歪,可戍边之地苦寒,风大如刀刮骨,冬日里滴水成冰。数九严寒的时候,朝地下吐口痰,没等落地,便冻上了。 现在再看京城四处的景色,不得不承认京城的水土好,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繁花竞相开放,柳枝低垂,随风摇曳,似乎飘到了他心上。 谢瑾瑜不紧不慢地跟在沈芳马车身边,虽然隔着马车,可他似乎隐约能嗅到她身上的药香。 故人重逢,自然心中高兴。他嘴角忍不住就有些上翘,被他压住。军队里,沉稳才能保持头脑清醒,哪怕是遇到敌袭,也不能慌乱。 军营里这么多年下来,性子渐渐不再浮躁。不得不说,这么多年边关的锤炼,使得谢瑾瑜意志坚定,犹如一把磨砺而出的宝剑。 由于常年在边关,他原本白皙的脸庞,风吹日晒也变成了古铜色。好在他五官本身就好看,才更有男子汉的气息。 马车里,程君楼休息了片刻,身子明显好了不少,坐起来时,膝盖上的毯子就要掉落,沈芳眼疾手快抓住给师父盖上,车里两人没多说话,一男一女安安静静,却并不尴尬。只能听到外面马车颠簸的声音。 一个时辰左右,神医谷眼看着就到了,几个人刚到竹林,焦小大就晃悠着跑出来,“神医,神医姐姐,刚才有个人急切的找神医姐姐。” 焦大成了亲,生了个大胖小子,依然还是替神医谷守着石阵,小焦大偶尔进神医谷玩耍。 沈芳疑惑着,刚掀开帘子,一个熟悉的人影慌慌张张扑倒过来——是小莲的夫君,悦来客栈的掌柜的。 看到他的出现,沈芳直觉就是不好,心里沉沉,莫不是收到了她娘的坏消息? “小小姐,不好了,大小姐中毒了!” 京城沈家偏院。 这个宅子是沈若风平时住的宅子,她常年在外奔波,回京的时候要听各个铺子掌柜的汇报,盘点账目,人来人往的,怕扰了家人的安静。 就在隔着沈府几条街建了个别院,她回京的时候,白日过来应付各个掌柜,晚上回沈家老宅,承欢膝下。 偏偏这些年,她岁数越来越大,沈家给她相看了好几个才俊,偏偏各个她都瞧不上。 着实让沈千山和沈笙旭愁坏了,沈千山这几年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差,说不定哪天就入了土,沈笙旭虽说有沈芳不时上门加以针灸调理,可身子地基坏了,也看起来不是个长寿的人。 父子两个真心怕有朝一日两人驾鹤西去,沈若风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人依靠。 偏偏沈若风是个有主意的。他们又不好硬劝。 程君楼和沈芳到沈家别院的时候,沈千山父子忙出门迎接,程君楼示意不必多礼,谢瑾瑜跟在后头,甲胄在身,人群中也格外显眼。 “这是?” 沈芳忙接口:“这是我朋友。先去看看表姐再说。” 众人不在迟疑,匆匆往沈若风房间而去,谢瑾瑜一个外男并不方便,只在庭院里安静如坐。 沈芳进入沈若风的房间,就看到她表姐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很安详。 程君楼忙上前切脉,不多会侧头对沈芳说:“中了毒。”说完,提笔开了方子,沈千山接过,忙递给下人去熬药,沈家药材充裕,不多会药就熬好了。 沈芳端起来细细地喂给了表姐,隔了几个时辰,沈若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沈芳心中一酸,她的表姐这么多年,无比强大的存在,每日奔波着,像是从不停歇的陀螺,又似不断耕织的机器。 可是纵然是陀螺,也总有停下来的时候,机器也有出小毛病的时候,人又不是铁打的,不眠不休得这么奔波着,怎能不病? 程君楼没有多说,开了药方就避了出去,沈芳等待沈若风醒来,问她:“表姐,你这是中毒了。” “中毒?”沈若风皱起眉头,她脸上苍白,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曾想一动弹脑门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沈芳忙从边上拿出靠枕让她靠着:“我这几日才回京,只去各个铺子略微看了下。” 沈若风摇摇头:“我并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吃食。” “暂时先别多想了,你先休息吧。”沈芳宽慰表姐一番,又看到她似乎是困了,帮她收拾好房间,这才出来。 程君楼这头已经跟沈家父子细细说了注意事项,可沈芳不放心表姐,就叫下人收拾了院落,师徒两人打算住下来观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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