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父子听说没什么大碍,绷紧的弦一松,就有些站不住,下人忙搀扶两人回房。 谢瑾瑜在院子里也不好多待,两盏茶的功夫便告辞离去,他此时上京是有公事在身,时间本不充裕,本想和沈芳叙旧一番,只是眼下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沈芳从表姐房里出来,才得知谢瑾瑜已经离开了。 她点点头,故人重逢的喜悦被表姐中毒这件事给冲淡了不少,她此时满脑子都在想,表姐是惹了什么人,得罪了何人? 为何会给她下毒? 她走入庭院中,却不妨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在院中一闪而过…… “什么人?”她看那人是个青年男子,偷窥女子庭院鬼鬼祟祟定不是好人!她提气便追赶,那人身手灵活,不多会又跑到了另外一个院子,沈芳几个翻转追了过去,扔出峨眉刺就着他背后要害,可那人似背后有了眼睛,居然一闪而过,可这么一躲避的功夫,就被沈芳拦下了。 沈芳跟他交手了几个回合,心中一惊,他的武功路数居然和表姐很是相像,似是师承一脉。 发现这点,沈芳就慢了攻击,这时管家过来:“不要打了,误会——” 沈芳收了手,那人被沈芳另个峨眉刺抵住喉咙。 管家:“小小姐,他是小姐的亲随,叫重生。不是恶人。” 沈芳疑惑:“从生?我怎么没听表姐提过。” 管家摇头:“众生,不是重生,他经常跟小姐去外地跑商,您肯定见得少。” 沈芳这才收了手,不经意地瞥了那人一眼,那人年纪看起来跟沈芳差不多大,身高却是挺高,已经是成年男子的身量了,表姐居然还带着他。 难不成—— 沈芳摇摇头,八卦的小心思被她甩出脑中。 表姐身体抱恙,她还是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 沈芳回到自己院子,问下人师父在哪里,今天奔波了一天,她怕程君楼身体吃不消。 “你去让厨房泡些枣茶端过来。”沈芳吩咐了下人一句,正想推门,迟疑了下,收手改为弯曲食指敲门:“师父,我是芳儿,我能进来吗?” “进。”沈芳这才推门而入。 刚要阖门,却被程君楼阻止:“门不要关了,透透气。” “好。”沈芳看外面似乎有风,还是关了一扇。心中怅然,她师父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教条,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没事避嫌什么。 沈芳走过来,在师父身边坐好。 桌子上有茶水,她探手摸了下,还好是温的,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喝下。 程君楼宠溺地看着她,等她视线过来,他却调开了目光,只看着眼前茶盏,似乎天青色的螺纹都能看得仔仔细细。 沈芳顺着师父的视线,也看了下茶盏,心中奇怪,一个茶盏有什么好看的,便问了出来。 程君楼眉目不动,半晌方说道:“怪好看的。” 沈芳又看了一眼,没看出来,便又自斟了一杯仰脖灌下,她对茶道一事并不热衷,对品茗也并不懂,喝茶如牛饮牡丹。 程君楼看她的一派作派,却怎么看怎么顺眼,眼里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他忍不住心中一疼。 其实所谓的避嫌,不过是给自己的心,加上一道枷锁而已。 师父师父,如师如父,方九城和圆通放心将女儿交到他手里,自然是对他品行相当看重。 可不知道何时,他居然心里隐约的对他的徒儿,产生了一丝邪念。 当一日他梦里与人肌肤相亲,共赴巫山,翻云弄雨之时,朦胧之中,那人转过了脸,居然是沈芳。 一下就把他惊醒了。 他浑身虚脱,梦里的酣畅淋漓,身上汗湿的寝衣,嘴中的饥渴,无一不在提示着,他对着她的徒儿有了龌龊的念头。 程君楼不在意人言,他喜欢谁,爱慕谁,自然是凭着心意去喜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是理所应当。 他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哪天就魂归梦里,有何畏惧。 可他不能让她遭受世人的唾弃,他清楚他的徒儿是对他一片孺慕之情,这份情谊丝毫不掺假,他不忍玷污。 第七十一章 爱而不得 若有人有一天告诉他,他这个岁数爱而不得,他肯定是要嘲笑一番的,男子汉顶天立地,有何爱不能宣之于口。 可人较之于牲畜,最重要的区别就是人要收到道德得约束,世人的偏见。 程君楼看了眼自己的徒弟,沈芳和他四目相对,忍不住就是对他一笑:“师父,我让他们给泡了枣茶,一会你喝上一点。今天您那么累还折腾你来……” 说着,还贴心地给程君楼的茶盏添了茶。 程君楼温和地看着,眼里灿若繁星,等她递过来的时候,看了下她白皙的手,小心翼翼避过。 他摸着茶盏,还有余温,轻轻品了一口,茶香醉人。 不过也只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他就放下来,说起了正事。 “你表姐的毒,很浅,两副药下去,就可痊愈。”程君楼淡淡道:“只是,如果能下毒,为何不一击致命,反而下这么寻常的毒。” 是啊,沈芳也狐疑,一般来说,如若是她下毒,能得手肯定是要一击致命,如果不是,那么—— “警告。” “警告。”师徒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口,沈芳就是一小,看到师父桌子上的手,忍不住就上前握住。 程君楼身体猛然一僵! 脑中电光火石激烈交锋着,他贪恋这小小的温度,心中似乎有着细如娟流的甜蜜涌动着。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他一点一点缓缓抽出手,沈芳眼里的失落他看在眼里,却忍不住勾起食指敲了她脑门一下:“没大没小。” 沈芳这才笑弯了眼。 门口这时下人敲门,沈芳过去接过了枣茶,给师父放到了桌上,“师父,你喝点,今天你累了,我去给你打盆洗脚水,你缓缓乏。”说着,转身快步离开了。 程君楼注目看着自己徒儿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脸上微微一笑,心里砰砰直跳。 仿佛二八少年。 只可惜,下一瞬,他忍不住压住胸口,忍了又忍,还是“噗”地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口而出。 程君楼呆呆看着前襟遍布的血迹,第一时间居然是上前关了门,反锁着。 桌子距离门,只几步之遥,他却走得颇为吃力。他刚顶住门,沈芳已经端着洗脚水,打算推门而入—— “咦?师父,你怎么把门给锁了?”沈芳奇怪,明明是要给师父打洗脚水,怎么师父反而关起了门呢? 程君楼隔着门,都能嗅到身上的血腥味,他怕自己徒儿嗅到,忙压住身体内汹涌乱窜的经脉,他倚着门才能让自己站住:“无妨,为师……为师身上都是尘土,换了件衣服,水放在门口,我一会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看似用平静地口吻说出来,究竟费了多少力气,便只有他知道了。 沈芳并没怀疑,点头放好:“师父,那你把脏衣服给我,我一会给你洗了吧。” 程君楼点头刚要说好,视线里看到的是斑驳的红色,触目惊心,他便又摇头道:“不必了。为师——” 他正想要怎么找借口,让她不再纠结给他洗衣服,此时正好一个仆人过来找沈芳:“小小姐,大小姐醒了——” 沈芳被转移了注意力:“师父,我晚点再过来……”说着,跟来人急匆匆走了。 程君楼听到徒儿渐渐远去地脚步声,松了一口气,自己整个人也如同坠落的风筝一般,脱了力。 他从袖口摸索了半天,掏出瓷瓶,这次却是整个往嘴里倒去。 药量加大了,症状也还是控制不住,他的时日恐怕无多了。 这头沈若风醒来,想到自己回京事情还没办,便让人唤来了沈芳:“桌子上有一坛桂花酿,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城南的徽记当铺,只说故人相赠便可。” 沈芳嘴唇微动,想要开口劝阻,又一念想,表姐张嘴求人的时候不多,遂点了点头:“好。” 她伸手抱过酒坛,下人已经套好了车,沈芳匆匆而去。到了那里,她原话转达了表姐的话。 掌柜的见多识广,说话办事滴水不漏,也不多说,接过便恭送沈芳离开。 沈芳刚走,便立刻转头对身侧的朝奉说道:“你去把这个送到……” 那人面色恭敬低头听着吩咐,点点头,抱着酒坛就快步从后门离开了。 太子府 太子刚出了议事厅,身子有些乏累。在太子府走了走,正在回廊上观赏着池中的锦鲤,它们悠闲地在湖中游着,太子随意地撒了一把鱼食,引得湖中锦鲤争相汇聚,太子本还羡慕它们游得逍遥。 转念又一想,它们也是要争抢活命的口粮,羡慕便淡了。 他放空思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本来就口碑良好,以前还沾些美色,这些年来却一心扑在政事上,对闺中之事看得很淡,反之宁帝,贵妃走后三年,便又大肆扩了后宫。 爷俩好像调转了性子。 李泽其实也没刻意想着为沈若风守着身子,当初分开的时候,他也说过不能纳了她的原因,也说了如果她有朝一日寻得贵婿,他自然也会给她添妆。 可沈若风这些年硬是天高云阔,开拓商路,沈家在她的带领下,渐渐有了沈半城的称号。 他为她骄傲,她的消息他都知道,这么些年,他们并没有见面。 不,准确地说,并没有刻意地见面。 无非是知道她回京的消息,他会微微怔住,也不过是在她离京之日,在她出城必经之路的酒楼上,远远看她一眼而已。 又或者,在她送桂花酿的时候,他提前去当铺里,在后堂远远看她一眼而已。 如果被正事绊住脚脱不开身,在当铺看不到她,那么在她离京的时候,他是必然要远远送行的。 她的神采依旧,活得很恣意,太子很羡慕。 院中飞来了几只鸟,叽叽喳喳,打断了太子的回忆,鸟儿胆子很大,也偶尔下来到池塘中啄一口,似乎跟鱼儿嬉戏一番,可惜,它们并不眷恋这里,只转了几圈,就煽动着翅膀飞走了。 鱼和鸟就算相恋,也注定隔着山与海。鸟儿自有她所翱翔的天际,而鱼儿,不得不困守这一片方塘之中。 这就是注定好的命运啊。 太子微微一叹,一时间意兴阑珊,随手把鱼食倾洒到池塘里,拍拍手,转身离去,偏巧看到小厮过来,他定住脚步。 又转身回到了亭中。 那人手上拿着的,是熟悉的桂花酿。她很遵守承诺,只要她回京,他定然是能饮上上好的桂花酿。 他初次喝的时候,全是思念,并没尝出什么味道,后来细细品味,才发觉酿酒的技艺并不纯熟。他便知道,那定然是她亲手酿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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