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鹭拍拍杨依肩上落的雪:“那就去西边?” 杨依点点头,拉着阿鹭向上跑去。 “阿萍,慢些。”杨二郎喊道。 “我要当第一个看到梅花的人!” 灿若云霞的红梅映入眼帘,杨依脚步一滞,深吸一口气,携着阿鹭大步闯进一树树梅花之中。 暗香盈盈,满目繁红,花开如瀑,垂下的枝条盛着皑皑白雪,相映成趣,叫人眼花缭乱。 两人张望着、辗转着,渐入梅林深处,消失在深深浅浅的红里。 杨依折了一枝编成圆环,套在阿鹭的发髻上。阿鹭也捻了两朵梅花,插在杨依耳边。美景在旁,二人自在说笑,好生欢畅。 杨依从地上捧起一抔洁白的雪,抬手抛洒,看它纷纷扬扬洒落在垂下的梅花上,笑道:“可真美!” 阿鹭玩笑道:“咱们是俗人,不会吟诗作赋,瞧见这白雪红梅也只能叹一声‘真美’。” “那你说说,‘雅人’能如何赏梅?” 阿鹭想了想:“我不是雅人,说不好,总不会大冷天的在雪地里抚琴起舞吧?” “哈哈哈哈!”突然不远处传来阵阵笑声,将她们吓了一跳,隔着枝茂花繁的梅树看不真切,只听得出是个小郎君笑得声音最大。 不承想方才的话会叫人听见,两人有些窘迫。 杨依向前走了几步想去看个究 竟,阿鹭扯住她的衣摆冲她摇摇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着没被人看见赶紧离开。 杨依犹豫片刻,刚准备抬脚和阿鹭一起走,却见有两人已拨开花枝走近。 这两个女郎十六七岁的样子,衣饰华丽,神态恭谨,举止有度,向阿鹭二人躬身作揖:“两位小娘子,贵人们有请。” 阿鹭和杨依面面相觑,有些惊慌不安,不由得回身张望兄长们的踪影,心中暗恼走得太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拖延。 “我们是与家人同来赏梅,不想惊扰了贵人,望念在我们年幼,请贵人网开一面。”阿鹭索性伏低做小先认错。 “小娘子言重了。在此同赏红梅,即是机缘。贵人们是想请两位小娘子过去说说话,这边请。”说着,侧身让出路来。 究竟是什么“贵人”? 阿鹭绞尽脑汁,忽然想到山腰有长公主的别院,想必其他皇亲贵戚也常来此游玩。 “请问贵人们可识得长公主之子晏小郎君?他今日与我等同游,就在后面。” 阿鹭看那两人相视一眼,便知自己这话有用,总得看长公主的脸面吧。 “二位小娘子先请移步,我等再去请晏小郎君。” 阿鹭无奈。这二人是听命行事,不把她俩请回去没法交差。她看看有些兴奋的杨依,暗自期望不要惹出麻烦。 绕过十几棵梅树,来到一座小楼前,匾上写着“望东风”。楼东的山边有一挂小瀑布, 如此寒冬仍未结冰,流至一方深潭中。 楼前的空地中有两张长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两个郎君正对着红梅作画,很是专心。 小楼里传来琴笛合鸣,阿鹭她们被引至一楼偏厅稍坐,有侍者奉上热酪浆和点心。不多时,楼上一曲奏毕,有人来请她们上楼。 阿鹭心中惴惴,踏上二层小楼,还未见到人就听见话音,声音清越:“容衍,难怪常听五皇子他们说起你家的翩然娘子,果然是舞姿不凡!” “四皇子谬赞,愧不敢当。能为贵人们助助兴,已是她们的福分。” 侍者轻叩三下门,门从内部被打开,阿鹭呼吸一窒——这么多人?! 舞姬们正盈盈下拜,腰肢纤细柔软,待直起身来,个个乌发高髻、长身玉立,舞衣飘逸,恍若神仙。 两个小女郎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微张着口,直到侍者提醒她们才回过神。 阿鹭连忙拉着杨依行礼,仓促之间杨依还绊了一脚,惹得旁人发笑。 起身后,四皇子问道:“你们是谁家的小娘子?” “家父林济琅。” 忽然安静了一瞬。 “家父杨仑。” “噢。”他声音带了丝笑意。 一人站起身向她们介绍:“二位小女郎,四皇子你们拜见过了。这位是惠王小世子。” 阿鹭、杨依深深一揖。 “原来是林家女郎,难怪方才说话那么有趣。” 阿鹭抬眼看,小世子言语活泼、年龄不大。听声音似乎就是刚才笑得最大声的 。 小世子说得也没错,她一个“俗人”,萍水相逢随口一句“抚琴起舞”的戏言成真,叫这些皇子士族失了脸面,一报家门还是“眼中钉”,怎能不有趣? “在下冯恩,今日在这‘望东风’请各位贵客宴饮赏梅,遇上两位小女郎也真是巧,还请落座喝几盏薄酒,看看歌舞。俗不俗、雅不雅的冯某不敢评价,同饮共乐不负这雪中红梅的景色便好。” 接着,冯恩走了过来,带她们一一认了在座的人,聂家的、沈家的、萧家的……还看到表兄同窗冯恕,正意味不明地笑睨她们,越发觉得入了狼窝。 刚坐在侍者布置好的座位上,冯恩又邀大家举杯,她们连推辞不会喝酒的话都没时机说出口。 侍者已斟好两杯酒,她两人端起来屏着呼吸一仰头,倒不似想的那般辛辣难咽。侍者又斟满,小声说道:“这是珍珠露,清爽甘甜。” 还没来得及松下肩膀喘口气,只见冯恩对四皇子和小世子拱拱手:“下一曲是《雪中鹤影》,请贵人们鉴赏。” 只见四皇子挥挥手打断他,对她们两人说道:“方才你们说阿适也在,我叫人去请了,你们先安心看看歌舞。” 阿鹭垂首应道“是”,坐定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总算能坐下来细想这突如其来的遭遇了。 而一旁的杨依,看到翩然娘子穿着缀着羽毛的白纱鱼贯而入,其中一人梳着翠眉惊鹤髻站在中央,额上 点着朱砂红的花钿,人人起舞时皆敛目微笑,真似白鹤般高雅,还有一妙龄女郎穿着碧色折裥裙,站在一角随着乐声吟唱。 歌声轻盈悠扬,舞姿袅娜动人,叫杨依目不暇接。 阿鹭虽看着场中人起舞,心思却已百转千回。 等林翱等人发现走散时,阿鹭她们已被请进了小楼里。 两个兄长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有些慌了神。 李擎说:“我们分头去找,不管找没找到,一刻钟后回到这里碰面,再做打算。” 几人点点头,散入梅林之中喊着她们的名字。 “阿鹭!”“阿萍!” 晏如陶不知该喊大名还是小名,心里又焦急着,索性加快了步伐跑着找。 这时候又怨起了垂枝梅。若是换种梅花,枝条向上长,找人就方便多了。不像现在,两三棵梅树就能将视线挡得七七八八,只能绕过一棵又一棵找寻。 听着不远处他们此起彼伏呼喊的声音,晏如陶心里也有点慌,忽然想到听人说过,有些强人趁女眷踏青、上香时掳走卖到北边。 他的手有些抖,忍不住跟着喊起来: “阿鹭——阿鹭——” 又走了几步,他看到前面一棵树下的雪堆上,有一枚梅枝编成的花环,大小像是戴在头上的。 他疾步冲过去捡起细看,上面花蕊湿润,应是刚折下不久,心中越发不安。 这时,隐约听到奏乐声,他略一思索,抬眼望见小楼的楼顶,便向彼处奔去。 看到楼前正在作 画的两人,他不便打扰,冲过去问侍立在侧的婢女:“你们可见过两个小女郎?高一点的穿着红地白花的袄子。” 婢女认出他来,有些惊讶:“晏小郎君?” 晏如陶见她识得自己,定是相熟人家的婢子,指着“望东风”问道:“你是谁家的?有谁来赴宴?” “奴是冯家的,来赴宴的有四皇子、惠王小世子,还有聂家二娘子和四郎……” “好了好了,你先答我,见没见过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女郎?”晏如陶打断她。 她垂下头:“奴一直在此侍候笔墨,不曾留意。” 晏如陶一口气憋在胸口,烦闷地在原地踱了几步,正犹豫要不要上楼打听,就见“望东风”里走出两个说笑的人,看穿着打扮似是宫女,应是四皇子身边的,他连忙上前。 谁知她们见到他也是一喜:“晏小郎君!四皇子正吩咐去寻小郎君,楼上请。” 一听这话,晏如陶松了口气:“林、杨两家的小女郎也在楼上?” “是,方才偶遇……” “我自己上去,你们两人去梅林北面寻林、杨两家的郎君,他们以为人走丢了,正在四处找寻,速速领他们几人来‘望东风’。” 说罢晏如陶快步上楼。虽找到了人,可眼下的局面也不乐观。 惠王世子年纪小就罢了,其他可没一个简单人。林济琅还在宫里筹谋着设武科,转眼女儿就进了虎口,也不知是真偶遇还是假偶遇。 思绪万千, 直到打开门看到坐在一隅安然无恙的林翡,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局面再差又如何,人好好的就行。 众人齐齐看向他,他颔首微笑,其余的他来应付便是。 门被打开的一瞬,林翡满怀期待。果然是晏如陶,比她预料的还要来得快。 杨依还在如痴如醉地欣赏歌舞,她扯了扯杨依的袖子:“别看了,我们的人找来了。” 杨依怔了怔,看晏如陶向众人拱手示意,随即大步流星到了四皇子身边,小声说着话。 四皇子笑得倒很开怀的模样,压着晏如陶的肩让他坐下,又叫人来给他倒酒,二人互敬了一杯。 小世子离了位置,也凑到晏如陶身旁,同他说笑,好似还在给他讲场上的歌舞,手时不时指一指舞姬们。 杨依靠在阿鹭耳边说:“这晏小郎君人缘很好嘛。” 阿鹭点点头,心想他阿娘是长公主,见惯了这种场合,亲贵们也都是熟人,自然如鱼得水。又想起方才她们二人慌乱尴尬的情景,顿觉人以群分,想离开的心情越发迫切。 一曲终了,众人击节叹赏,很是热烈。 阿鹭与侍者耳语,请她转告主人家,怕家中兄长正在找寻,想先行告辞。 侍者刚起身,只见门又被推开,正是气喘吁吁的阿兄和杨二郎。他二人一眼看到了妹妹们,明显舒了口气,却忽然被后面的人挤开。 只见 方才在楼下画梅的两个郎君,捧着新绘成的画作献宝一般送到四皇子面前。四皇子叫侍者送下去传阅品评,众人又议论纷纷,阿鹭身边的侍者不敢上前扰了贵宾的兴致,只得等候。 被晾在门边的两个兄长也很是窘迫,既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与主宾们问好,又不能带着妹妹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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