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陶则看出这群人是视若不见,朗声对四皇子说道:“殿下,这是林家大郎林翱,杨家二郎杨信。我今日本是与他们同游,谁知女郎们赏花走得远了些,恐扰了殿下的兴致。幸得殿下雅量,留两位女郎同乐。这一曲舞毕,人家兄长也寻来了,不如共饮一杯,让她们小女郎先去玩耍吧!” 说着端起了酒杯,林翡也连忙拉着杨依站起来,脸上挂着客套的笑。 四皇子看众人都静了下来,冲晏如陶笑了笑:“阿适,你急什么?我看人家小女郎喝着酒、看着舞,甚是开怀。难得今日能见见雪天里抚琴跳舞,你何必搅了人家长见识的机会?” 这话说得晏如陶一头雾水,什么长见识,这算什么长见识? 林翡和杨依却听懂了其中的嘲讽之意,笑容险些挂不住。就知道这群自诩高雅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恰好两幅画传到了她们这里,坐在冯恩邻桌的女郎说道:“二位方才身在花中,自然看得真切,不如评一评二位郎君的梅花。” 杨依瞄了一眼,张口就想应付过 去:“画得真好。” 只听小世子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杨家女郎真是直白,看见梅花说‘真美’,瞧见画又说‘真好’!” 绘画的郎君们脸色不太好看,两人出身都不差,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在四皇子面前露个脸,怎愿自己画作被当成话柄,拿去给两个乳臭未干的粗鄙丫头品评。 林翱实在厌烦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对阿鹭和杨依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在一旁静静看着的冯恩终于说话了:“林大郎,纵是不通书画、不懂乐舞,至少也该知晓礼仪。四皇子殿下在上,你们二人还未行礼呢。” 阿鹭和杨依却未因这话停了脚步,快步走到兄长身边,被挡在身后。 只见林翱和杨信一齐向主位的四皇子和小世子行礼,林翱不苟言笑:“舍妹年幼,多有冒犯,汀鸿在此赔罪。我等午时前要赶至菩提寺上香礼佛,先行一步,告辞。” 冯恩还欲再拦,晏如陶抢先一步开口:“差点儿把这事耽误了。殿下,我阿娘特意交代帮她添些香油钱,今日便不叨扰了,改日再会。” 抬出来长公主,众人自然不好再多言,晏如陶一行迅速离开“望东风”。 西边不远就是菩提寺,林翱和杨信一句接一句地数落妹妹,晏如陶也不敢置喙,边走边听着。难得见林翡也有低声求饶的时候,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回多亏了晏小郎君周旋,否则那一群 人围着你们嘲讽羞辱,忍也不是,闹又不敢,看你如何是好!” 林翡心中也明白,转过身恭恭敬敬朝晏如陶一揖到底,吓得他连忙伸手去扶却又不敢碰到她,着急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举手之劳,不必、不必这般客气……” 林翱看他恨不得都弓腰朝阿鹭鞠躬,两人这相处的模样不似熟稔,晏如陶今日言行又很周到,林翱稍微安心了些,决定静观其变。 杨依也被杨信提醒,过来朝晏如陶作揖致谢,他又连忙摇头摆手。 杨依直起身,蹙了蹙眉,有些疑惑:“方才不是六个人吗?还有一位……李郎君呢?” 晏如陶瞪大了眼睛,连忙向回跑去,边跑边喊:“你们先进寺,我去找他。” 找了一刻钟后乖乖在原地等待的李擎:就,没什么存在感对吧?
第二十一章 尘埃落定 (二十一)尘埃落定 正旦前夜,林济琅终于回了家。 贺宁仔细端详,很是心疼:“怎么半个月的工夫瘦了这么多,在巍州时去巡边也没见瘦成这样啊。秋露,让厨房再做道山药炖鸽子,先把参鸡汤端上来。” 但林济琅目光炯炯,一副壮志得酬的畅快模样:“节后便可颁行,这数月的心血总算没白费!” 说罢揽过贺宁的肩膀,低声安慰:“阿谧,叫你担心了。” 待她舒展了眉头,林济琅才转头看向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一大三小:“身体可还好?有没有闯祸让你们阿娘烦心呀?现在招认还来得及。” 只见四个脑袋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摇成了拨浪鼓,贺宁仅剩的一点泪花都没了,笑道:“都乖着呢。休旬假时,阿鸿和阿鹭去菩提寺赏梅花,遇到了四皇子一群亲贵,好在有惊无险、没起冲突。” 林济琅故意绷紧的面皮才松了下来,伸手挨个儿去揉他们的脑袋,阿鸾捂着掉了两颗乳牙的嘴嘻嘻笑着,叫人心都要化了。 林济琅一脸慈爱:“阿鸾在书院里好不好呀?有没有相熟的小女郎?” “有,她叫秦萝,比我小三个月。”阿鸾歪着头往阿鹭身上倒,一副娇俏模样,被阿鹭一把搂住。 林济琅问贺宁:“哪个秦家?” “秦婕妤的娘家。”贺宁的笑意淡了些,“听阿鸾说,秦家小女郎是个软和性子,很处得来。” 阿鹭搔搔她耳后的碎发 ,笑问:“比我们阿鸾性子还软和吗?” 却不防被兄长敲了敲脑袋:“有我们这样的兄姊,不兴我们阿鸾外柔内刚吗?” 阿鸾笑着挣开阿姊的臂弯,去拉阿鹤的手。 “我不软,阿鹤的手才软。” 阿鹤本来正在埋头喝汤,这种阖家说笑热闹的场景他习惯边吃喝边默默听着。冷不丁被阿鸾这么一拉,小脸一红。自己的手软是因为有肉,不像阿鸾手指纤纤细细。 阿鹭探着身子,也攥了攥他的手:“是挺软的,还很暖和。阿鹤身体一向很好。而且沉静稳重,读得进诗书,不像你我。”她看着阿兄,打趣了回去。 “都平安康健最好。”贺宁亲自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汤,“今夜早早睡了,明日鸡鸣时分都得起来,这是我们家在京里头一回正经团圆地过元日,热热闹闹才好。你们阿耶还要去参加朝会,好在路上积雪都化净了。” 正旦清早,众人都换上崭新的衣冠,腰间佩戴蜡与雄黄团成的却鬼丸,依次拜贺。 接着共饮椒柏酒和桃汤,以求祛病健身。饮酒的次序是先幼后长,因为元日是新的一年开始,标志着幼童又向成人迈进一步,故先饮酒贺之。 婢子们端上胶牙饧和五辛盘,胶牙饧是麦芽制成的糖,甘甜黏牙,食此物欲令牙齿牢固。五辛盘则是葱、姜、蒜、韭菜、萝卜五种蔬菜,简单烹煮后食用,可令五脏之气通顺。 庭院中响起爆竹 的声音,阿鸾胆子小,阿鹤陪着她躲在屋里看。阿鸿带着阿鹭,绕过院中爆竹和燃草的火堆,去正门上贴神荼和郁垒的画像,以求辟邪保平安。 “在巍州时,正旦都是纷纷扬扬的大雪,我记得有一年门前的雪都没过了小腿,我们一家围坐在熏笼边玩陆博,那时阿鸾、阿鹤还不会走路。”阿鹭一边贴着一边回忆道。 “第二日趁阿娘不注意,我们俩跑出去玩雪,袄子和鞋袜都浸湿了,被阿娘数落了好一通。” “京里暖和,正旦过后估计也不会再落雪了。” “是城里暖和。南大营前天夜里还下了一场,不是很大,但树上、地上也都白了。” 二人站远看看没贴歪,拍拍手进了家门。 正旦朝会不必穿官服,林济琅暗自庆幸积雪已消,否则满地泥泞,难免溅污簇新的衣袍。端门外已事先为王公卿校准备好简易的座位,宫殿前的一侧摆着笙、磬、筝、瑟等乐器,乐坊的伎人们正在演奏。 林济琅和几个相熟的同僚互贺之后,便在座位上听着乐曲。 周围绝大多数都是士族亲贵,他们穿金着玉,互相恭贺,或坐或站,话语不断。他们与林济琅等人中间隔着几步的距离,却似鸿沟,无人跨越。 林济琅抬头望着前方昏黄天际下座座巍峨的宫殿,须下的嘴角带着笑。 这些沾亲带故的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历经数百年的经营,早就钩织成一张紧密的 网,连官家身边的后妃们也大多是这张网伸出的触角。看着他们,官家怎能安坐高台? 他们越尊贵傲慢,官家抑制他们的决心就越加坚定。 但谈何容易啊!朝中可用之人太少,世家又步步紧逼、寸步不让,纵然官家是个宽厚仁和的性子,也有个度。 若有朝一日逼迫太过,那便是自家的机会了。 他想着想着,天已经黑了,庭中燃起熊熊的燎火,四周挂着灿若火树、缤纷各异的华灯。 群臣到齐后,排队从云龙门、东安门进入,走到东阁下坐待。 官家在一片鼓乐声中走出,他正值壮年,或是因为正旦,或是因为武科之事已定,他面带喜色,笑得很是温和。 百官皆伏拜,待鼓乐停后,按品位高低依次献礼贺拜。 最后,还有一些西南、西北地区的外族客人进拜。 贺拜毕,官家入内稍事休息,待钟鼓乐声复起再次出来。谒者将王公至二千石以上的官员领上殿,依次向皇帝献寿酒。 等寿酒献完,算上在端门外的时间,百官已等了两个时辰,林济琅庆幸出发前阿奴让他垫了些吃食,不至于吹着寒风、肚中空空。 终于,官家开始进御膳,群臣也入席进食。食毕,君臣还要一起欣赏乐舞。宴乐结束时亥时将过,林济琅已是疲惫不堪,强打着精神和同僚们道别,踏上了归家的马车。 “就真的一点可能也没了?” 阿鹭托着腮,看看阿兄,又看看 阿耶。 为了能过个舒心的正旦,林济琅拖到初四才同阿鹭讲武科选录的细则。 阿鹭一听就急了。按这要求来,阿兄就真的进不了武科了! 林翱解释道:“阿耶之前托姑父与我商议过,权衡之后,这么来定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阿鹭无奈地搓了搓脸,她心里也知道,倘若行得通,阿耶肯定希望阿兄进武科,可……可那是她的阿兄啊!谁的身手能比得上他?凭什么不让他进呢? 看到女儿懊恼的样子,林济琅细细道来:“聂都督久在边关,聂松为了他,好一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态势,死活不肯放宽年龄的上限——若是放宽到十八岁或二十岁,三年后定了官职品级送去边疆历练两年,必会速速擢升。” 见阿鹭听进去了,他接着说: “本来啊,他们是想连着阿岭和另外几个小郎君一起卡住的,后来官家让人放了风声,说年龄越小,威胁就越小,我这边也不肯再让步,他们才同意将底线降至十二岁。” “那阿岭,还有杨家二郎都能进了。” “这只是门槛罢了。上元节后官家还要亲临书院的演武场考校武艺,还有数位校官测试诸人的骑术、军法,等等,防的就是世家找些旁支远亲进去充数,占了正经练武之人的位置。” “那也不怕,表兄还是有些根基的,听阿萍说她二哥也是自小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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