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楼主说笑了,这次你肯帮忙,我实在要多谢你。”江其姝小心打开布包,看过之后,对沈乾夕点点头,交给竹醉山庄的侍女收好,“沈楼主,多谢了。” “不敢当,这次织凤楼平叛,全依仗江庄主相助,该是我谢你。”沈乾夕连忙推辞。 “不敢,沈楼主也同样帮了竹醉山庄很多。”江其姝摇摇头,垂下眼睫,轻抿一口茶水,“橘井坛之事,实在麻烦了。” “我当江庄主是朋友,朋友相助,自然应当。”沈乾夕笑起来,轻轻摇开扇子,“等我去易州,你请我喝一壶竹醉酒,再叫我帮多少忙,我都在所不辞。” 见江其姝嘴角也露出笑意,他顿了顿,又问,“对了,先前我让菀青给你送去的回生丹,应该没有问题吧?” 江其姝一怔,继而竟从座上起身,对沈乾夕轻轻一拜:“这件事,我真的该说句谢谢。” “江庄主这是何意?”沈乾夕急忙伸手扶起她。 待两人重新落座,江其姝才笑着解释道:“震风门一战,并不轻松,多亏有回生丹,我才能……救下彦泽一命。” 她是从心底感谢沈乾夕,虽然她明白,恐怕沈乾夕早已取回回生丹和茶酒制法,但,她要谢的,是他让菀青先归还的不是茶酒制法,而是那颗,救命的药丸。 “你——你用了那颗回生丹?”沈乾夕不禁震惊地反问,江其姝却只微笑着,平静地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那,那可是——” 那可是世间绝无仅有,万金难买的灵丹,她居然就—— “你刚才说你救了谁?彦泽?——宋彦泽?你那个侍卫?难道——” 说到这里,沈乾夕猛地顿住,江其姝目光温暖,却又笃定——他全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换做是他,也定然毫不迟疑吧。 再珍贵的灵丹妙药,都不过是死物,哪有什么,比所爱之人安然无恙更加重要?只是—— 舒泠的脸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他的双眸不由得微微一黯。 他所珍视的,她可能根本不曾懂得。 “正如沈楼主所想。”江其姝的声音轻柔响起,打断了沈乾夕的思绪,“只是他伤势未愈,尚不能下床走动,暂时无法亲自同沈楼主道谢。” “江庄主。”沈乾夕已收拾好心情,望着江其姝双眼,诚恳地道歉,“我实在受不起这个‘谢’字。震风门一战,是我考虑不周,连累宋公子受伤,我深感抱歉,不知如何才能稍作补偿?” 回生丹终究是竹醉山庄之物,该如何用,轮不到他做主。只是,如果不是他设计,竹醉山庄也不会遭受这些损失——毕竟,橘井坛一役,他不仅未损一兵一卒,反而成了受益者,这笔买卖,对江其姝实在太不合算了。 然而江其姝却摇摇头,又笑了一笑,眼中有水纹温润流淌:“我还要感谢沈楼主,何来道歉一说?若非这次机会,或许,我永远都无法得知他的心意。” 沈乾夕微微一顿,便笑了:“也罢,那这件事,就不再提了。”是啊,她得到的,又何尝不是另一件无价之宝?“不知江庄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彦泽伤情已经稳定,我也数月未回竹醉山庄,再过两日,若无意外,就该向沈楼主辞行了。”江其姝想了想说道。 “不不不,我不是问这个,江庄主是织凤楼贵客,想住多久都不成问题。”沈乾夕连忙笑着说,眼中闪过点点促狭,“是你和宋公子,有什么打算吗?” 江其姝一怔,脸上闪过一抹红晕,她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笑意:“沈楼主真是爱开玩笑,我们……怎么也要等他醒来,才能决定。” “哈哈,江庄主,等你们选定良辰吉日,可一定要邀我前去凑这份热闹。”沈乾夕笑得眉眼俱开,“到时候,我一定备一份大礼,顺便,再蹭几坛竹醉酒回来。” “好。”江其姝抿起嘴角,“一定不会忘了沈楼主的酒。” ———— 平州,永乐县。 日光轻暖,浮云高悬,一个头戴斗笠,布衣褐衫的男子走在街上。街道尽头,许多百姓正围在告示板前,对着布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个男子注意到不远处的喧闹声,脚步顿了顿,转道向告示板走去,一边却压低了帽檐,似乎害怕被人注意到他的脸。 “五千两黄金啊,皇家就是有钱,竟然出这么高的诊金!”一个围观百姓啧啧感叹。 “这是太子殿下发出的悬赏吧?”另一人不解地说,“玉宁公主殿下生了什么病,居然出五千两赏金,来江湖里求医?民间大夫,难道能比得上御医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旁边一个年纪稍长者闻言反驳道,“江湖多有奇人异士,原先那橘井坛,不就有一位不世出的神医吗?据说他有一个亲传弟子,同样医术无双,只不过,前不久橘井坛出事,他也离开了橘井坛,不知身在何处,是否能看到这张布告。” “我也听说过此人,如果他能看见,公主殿下或许就有救了。”一人频频点头,若有所思,“不过,太子殿下肯出如此高价,为公主殿下求医,倒不似传闻中那样狠辣无情啊。” “公主殿下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血亲,太子殿下自然分外重视。”旁边一人摇了摇头,小声道,“但其他人……” 陆无渊只听到这里,就转过身,一手压低帽檐,挤出人群,向远处走去。 悬赏内容,他看了,布告简单描述了玉宁公主的病情,他也看了。以他的判断,公主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毒性如何,只凭这三言两语,他看不出,如何解毒,他更无法确定。 然而,他不想去管。 他不想去为公主治病,或者解毒。医者仁心,那是师父的想法,但他,做不到无条件的慈悲和宽容。 如果不是因为沈乾夕和太子,师父怎会去世?就算师父的身体一直不好,但绝不至连半个月都撑不过去。就是因为那两个人来求师父救人,让师父过于操劳,才会…… 想到师父,他的眼眶湿润起来。他原本只是街头乞儿,无父无母,亦无家可归,是师父救了他,养育他长大,教他如何医病。可如今的他,却依旧软弱又无能,甚至,连为师父报仇都做不到。 但他至少,不会去医治仇人。他从不豁达宽容,他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江湖,他只想带着师父的一半骨灰,四处行走,一直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然后——死在那里。 主意已定,他便向西城门走去,仿佛市井人声都与他再无关系,他能留给世间的,唯有一个永不回头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已经性命攸关了,换谁都得慎重想一想。_(:зゝ∠)_ 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第42章 两日之后, 沈乾夕也接到了玉宁公主病重,太子悬赏五千两黄金求医的消息。 彼时,沈乾夕正埋首于卷册账目之中, 织凤楼刚经叛变, 又要编入橘井坛弟子, 少了两个长老,凌恒尚在昏迷,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的事情一下子翻了一番。沈乾夕已经一连五日和衣而眠, 食不知味, 然而,当他听闻公主病重, 太子重金悬赏,却立时停住了笔, 直起身子:“你说什么?是谁给你的消息?” “回楼主, 周边城镇早已贴满告示, 此事,恐怕整个越国上下都已知晓。”那个弟子恭敬地回话。 “……然而, 我却不知道。”沈乾夕喃喃,放下笔,缓缓靠上椅背,挥了挥手, “你先出去吧。” “是,弟子告退。” 那个弟子走了,沈乾夕微微蹙起眉头,望向空无一物的房梁。片刻, 他轻叹一声, 起身:“芸朱, 我出去一趟。”随手拿起炉架上的外衣,“如果两位长老有事,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再来。” “是,楼主。” ———— 正值严冬,入骨寒风似要将这世界的所有温暖都抽去。悬赏告示对于百姓来说,已经不是新闻,没有人再围堵在告示板前,只有沈乾夕一人,静静伫立了许久。风吹得纸张哗啦啦地响,而他的目光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霜。 片刻,他转身离开,回到织凤楼,却未再回书房,找出一件厚衣御寒,又匆匆向外走去,未走出正厅,就撞见了正要去找他的孙长老。 “楼主?我正好……” “您和罗长老做主吧。”沈乾夕匆匆打断,脚下不停,“正好与您说声,我要出一趟远门,几日后才能回来。” “楼主,您才回楼中没多久,怎么又要出去?”孙长老一愣,忙跟上沈乾夕,“当下楼中事务众多,我冒昧问您一句,您要去何处?” “王都,我独自前去,你们照常做事即可。”沈乾夕头也不回地说,牵出快马,一跃跨上,“织凤楼就交给两位长老了。” 说完,也不等孙长老回答,喝了声“驾”,马蹄轻扬,携着尘泥,向远方疾驰而去。 “咳,咳咳,楼……”孙长老被马蹄扬起的尘土呛得一阵咳嗽,待他抬起头,沈乾夕早已连背影都看不见了。他不由得无奈叹气,转身向楼里走去,“唉,定是为了太子和公主之事吧……” 沈乾夕一路扬尘,沿江而上,直奔王都。赵修偃不告诉他公主病重之事,或许是因为不知如何开口,或许是因为不愿打扰他——织凤楼正是最忙碌的时候,而他即使去了,也不知能做什么—— 但,他依然要去。 即使什么都做不了,也要陪在他身边。 ———— 两日后,沈乾夕终于赶到皇宫。 这两日,他昼夜赶路,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当他终于抵达皇宫,掏出玉牌递给看守皇宫角门的侍卫时,几乎无人能将眼前这个风尘仆仆,一身疲惫的人,与那个青衫玉冠,眉眼清俊的沈楼主联系在一起。 “我真的是织凤楼沈乾夕,只因出发匆忙,未带随侍。”见几个侍卫脸上浮起迟疑,他赶忙解释,“或者,你们去通传太子,就知我所言非虚。” 几个侍卫互相对视一眼,将腰牌递还给沈乾夕:“不必了,沈楼主,您拿好请进。”沈乾夕谢过,正要抬脚,侍卫又补充道,“沈楼主,太子殿下此刻应正在玉宁宫,不在东华宫,您若有急事,还请直接去玉宁宫。” “多谢。”沈乾夕脚步一顿,跨进宫门。 他一边沿人少小路向玉宁宫疾步走去,一边将仪容稍作整理。一路狂奔,长衣长发都被吹乱,但好歹这是皇宫,总要大致像个样子。不过……走了许久,为何皇宫里,似乎始终笼着一股压抑沉重的气氛? 难道因为赵瑜媛生病,他又大发脾气,搞得整个皇宫都人心惶惶吗? 前面不远,就是玉宁宫了。然而离得越近,沈乾夕眉头蹙得愈紧,待他终于踏进玉宁宫宫门,他彻底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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