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沈东城点点头,又问,“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想……”小男孩转转眼珠,目光渐而流露出期待的光亮,“我想变得更厉害,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看不起我,说我偷他们的东西了。” “哦?”沈东城饶有兴趣地眯起眼,“变得更强大,就只是为了不被人瞧不起吗?” “嗯……”小男孩又想了想,语气染上兴奋,“我还可以帮助那些受欺负的人,就像伯伯您帮助我一样!” “哈哈,你年纪虽小,想法却不简单。”沈东城笑了几声,竟开口发出邀请,“想不想随我去织凤楼?男孩子在飞春阁,既不能做管事,更学不到武艺,织凤楼虽然不比南青剑派,但保护自己,保护他人的力量,织凤楼都能给你。对了,我有一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年纪,说不定,你们能成为朋友。” “我,我真的能去吗?”小男孩满脸惊讶。 “当然。”沈东城温厚地笑笑,“既然你想变得强大,正好,有个十分贴切的名字,你以后,就叫凌恒吧。” “凌恒,凌恒……”小男孩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心中漫起从未体会过的温暖,“谢谢您,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 沈东城带凌恒回到织凤楼时,沈乾夕正在后院小亭里,和白长老一起下棋。不过,与其说是一起下棋,不如说,白长老正在教他棋术。 “乾夕。”沈东城远远唤道,带着凌恒,向小亭大步走来。沈乾夕听见父亲的喊声,急忙放下手中棋子,匆匆迎着沈东城跑去。白长老紧跟在沈乾夕身后,双手护在他身侧,似乎怕他跑得太急,会不小心跌倒。 “爹爹。”沈乾夕稚嫩地叫着沈东城,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沈东城蹲下身子,摸了摸他头顶,将他拉到凌恒面前,“乾夕,这是你的新朋友,他叫凌恒,你们以后就一起读书习武了。他第一次来织凤楼,你带他去楼里熟悉一下吧。” “啊。”沈乾夕眼睛一亮,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凌恒。他比凌恒略矮一些,因此凌恒不得不微微低头看向他。两个小孩子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沈乾夕咧开嘴笑了,他向凌恒伸出手,“凌恒,你的名字,我猜一定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思。织凤楼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看吧?” “好。”凌恒听不懂那句诗的意思,只好先将它默默记在心里。他伸手与沈乾夕相握,沈乾夕笑得很开心,拉着他走了。 一路上,沈乾夕兴致盎然地向凌恒介绍各处庭院和楼宇,不时有楼中弟子经过,向沈乾夕躬身问好,沈乾夕便停住话头,笑眯眯地回应。两人逛了大半个院子,秋日西斜,云霞流丹,沈乾夕觉得有些累了,就带凌恒到一处廊下小坐。 很快有侍女端来茶水糕点,沈乾夕一手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一手拿起另一块,递给凌恒:“别客气,织凤楼有许多好吃的,不过,反正你以后一直都在,倒是不用着急。” “那个……”凌恒接过桂花糕,有些犹豫地开口,“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啊?” “当然。”沈乾夕又咬了一口桂花糕,他个子矮,坐在廊下,双脚够不到地面,就在空中摇来摇去,“我的名字,是‘朝乾夕惕’中间两个字,不过,我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他蹙起了小小的眉头,“爹爹说,等我长大,就会明白了。” “唔,是这样。”凌恒点点头,但他也不明白,只好依然默默记在了心里。 “你不用这么拘谨。”许是看出凌恒的不自然,沈乾夕又笑着说,“这里大家都很好,你就当作是自己的家吧。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凌恒怔了怔,看着沈乾夕清澈的双眼,反射着秋日温暖的夕光。心中又有细密的温度蔓延开来,他郑重地点头,仿佛承诺:“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注19:沈东城:取自晏几道《玉楼春》 雕鞍好为莺花住。占取东城南陌路。……古来多被虚名误。宁负虚名身莫负。和之前出场沈南陌是兄弟。 - 朱娘得知一个小男孩被沈东成带走之后:“一个男人而已,沈楼主既要,送他就是了。不值钱的东西,不用事事都来汇报。” 来禀报的侍女说:“……是个小男孩,不是男人。” 朱娘懒洋洋地一抬眼:“早晚也要变成男人。”
第45章 万籁噤声, 烛火如冥,十厢楼中,舒泠伏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面容苍白而静默。在她身前不远, 萧麟趾端坐上首, 神色沉郁地望着地上的暗灰色身影,目光毫无温度。 大殿两侧,还立着兔罝、卷耳, 以及几日前才回来的葛覃。但此时此刻, 没有一个人敢为舒泠说情,甚至没有一个人, 敢发出半点响声。 “你真是……”终于,萧麟趾冰冷的声音响起, 打破一室的死寂, “太令我失望了。” “请义父责罚。”舒泠只稍微顿了一顿, 便再次重复这一句话。她的声音没有恐惧,平静得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你……”萧麟趾却有些犹豫, 他知道此次刺杀沈乾夕失败,绝不是因为舒泠武功不够高,而是她并未使出全力。按赤月组织的规矩,她不可能逃过一死, 然而,他却不想就这样将她定下死罪—— 她毕竟是他手里,最快的一把刀。 静了静,萧麟趾再度开口, 做出最后的决定:“将她押入死牢, 择日再行发落。” “是。”两侧有人上前, 将舒泠带下。舒泠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求饶,也没有谢过萧麟趾暂时留她一命,依旧沉默着,从侧门离开了。 舒泠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萧麟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大殿。葛覃、兔罝和卷耳仍然沉默地垂首站立,无人发出声响,萧麟趾冷冷扫视过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葛覃身上。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都下去吧。”他从椅子上起身,不再看任何人,径自转入了后堂。 大殿里再次寂无人声,葛覃、兔罝和卷耳这才各自直起身子退出。踏出殿门,三个人都觉得眼中的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仿佛一瞬间离开地狱,回到了人间。 “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舒泠姐要血溅十厢楼了。”卷耳毕竟年少,阅历尚浅,一踏出殿门就长长呼了口气,似有种死而复生之感。 “是啊,我正觉奇怪,为何义父竟没下令杀她?”兔罝凝起修长的眉毛,疑惑道,“我看舒泠那样子,是不会反抗的。” “舒泠姐比咱们都厉害,义父当然舍不得杀她。”说起舒泠的武功,卷耳满眼钦佩和羡慕。从橘井坛回来,他以舒泠为目标,苦练了大半年,却依然无法望其项背。 “这可不见得。”兔罝挑了挑眉毛,轻哼一声,嘴角勾出一抹笑,“她如此厉害,为何却杀不了沈乾夕?葛覃大哥,你说是不是?”最后几个字,他是侧过头对葛覃说的。 “我先回去了。”葛覃却面无表情道,迈开步子,越过兔罝和卷耳,很快走远了。 “葛覃大哥这是……怎么了?”卷耳和兔罝不由得面面相觑。 “谁知道,算了,不说了。”兔罝耸耸肩膀,似乎也对舒泠失去了兴致。他一手遮住阳光,抬头看着蓝天,轻声叹道,“唉,仔细想想,我已经好久没下山了,只怕最近义父心情不好,我不如去找些任务来做吧。” “啊,那我也要去,兔罝哥,你带我一起去吧……” ———— 地牢低矮阴暗,墙壁生满青苔,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地牢一共三层,死牢是最深一层,牢房长宽不足一丈,只有一方小窗和一扇铁门,四面皆是石墙。房间里除了凌乱铺在地上的稻草,和一个用来盛放排泄物的木桶之外,再无其他。 舒泠坐在稻草堆上,盘起双腿,双目闭阖,静静调息。 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即,铁门下方一扇小门被打开,一个冰冷的馒头和一盘色泽黯淡,看不出是什么的菜被送进来,这之后,小门便迅速地关上了。 吃饭的时辰到了。 舒泠睁开眼睛,走到门旁,端着今日饭食坐回稻草上,面无表情地咀嚼起来。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她在死牢中度过的第几天,但大概已过去很久,久到她的内伤已完全康复,久到她快要记不起沈乾夕那温和又伤感的目光,久到她有时会觉得,是不是义父已经忘了她。 终于吃完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舒泠将碟子放到墙角,继续坐在稻草上闭目调息。青寂刀已被收走,没有任何人来探望她,牢房里无所事事,于是她只好每日静修内功,所幸,萧麟趾并未封住她的内力。 舒泠的四肢皆以铁链牢牢拴着,铁链另一端,死死固定在石墙里。这些铁链让她可以在牢房内走动,却无法踏出牢房一步。 不过,她从未想过要逃。 她始终不解,为何她那时无法杀死沈乾夕,然而无论如何,任务失败,都是她的错。她不敢奢求义父原谅,只希望义父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再犹豫。 无论她要杀的人是谁,是沈乾夕,或是任何人。 ———— 仿佛神明听见了她的祈求,几日后,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然而接下来却不是日复一日的残羹冷炙,而是沉重又嘈杂的铁链声响,随即,厚重的铁门被人推开。 舒泠一时没能回过神,她从地上站起,怔怔看向面前的人,只觉得她安静得近乎麻木的心脏,终于开始缓缓跳动。 “葛……覃?”她试探着开口,太久没有说话,她的喉咙有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 “义父叫我来,带你去见他。”葛覃平静地说,他身后有几人上前,为舒泠解开束缚的铁链。 舒泠下意识地点点头,身子却没有动,任凭那些人将铁链从她身上取下。她始终瞬也不瞬地盯着葛覃,似乎生怕多眨了一下眼,就会发现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境。 葛覃也一直牢牢注视着舒泠。他没有说话,唯有烛火散落在他眼底,燃起了水色的光。 她实在瘦了太多,也憔悴了太多。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不能为她说情,不能来看望她。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铁链叮铛落在地上,葛覃依旧平静地开口:“走吧,先带你去更衣。” 他转身离开牢房,舒泠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太久没有离开这个狭小晦暗的空间,她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外面的世界。 沐浴更衣后,葛覃带着她,一路走到十厢楼大殿。 空阔的大殿里只有两个人,一人是端坐在正中高椅上的萧麟趾,还有一人,是一个胡须浓密,头发蓬松凌乱,身背一把宽刃大刀的中年大叔。 “义父,我将舒泠带来了。”葛覃走上前,向萧麟趾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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