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披散在枕上,容锦脸颊发热,呼吸愈来愈凌乱。 也不知沈裕想起什么,低低地笑了声,而后轻噬着她的唇,哑声道:“你那松子糖,还有吗?”
第22章 一夜过后,骤雨已收。 雕着海棠纹样的花窗半敞着,檐下仍断断续续有雨水滚落,日头并不算好,显得天色晦暗。 屋角的错金博山炉换了新香,轻烟袅袅,带着些薄荷的清凉。 容锦素日习惯早起,可这日直到辰时过半,才终于清醒过来。 浑身上下的酸疼随之袭来,她不自在地皱了皱眉,见着一旁不知何时醒来,已披衣坐起的沈裕,昨夜的记忆也渐渐复苏。 具体的细节她记不真切,也不愿多想,只知道是荒唐、又狼狈的一夜。 不知沈裕如何,但于她而言,是疼痛比欢愉多。 兴许是蛊虫的影响,沈裕初时还算是冷静自持,可后来便没那么克制。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失了清明,带着浓重的情|色,就像是不知餍足凶兽。 她含着泪求了好久,到最后昏昏沉沉,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时放过的。 床榻上一片狼藉,松子糖洒了满地。 她又累又困,几乎是由仆妇搀着沐浴更衣,那时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也顾不上羞怯。如今回忆起来,倒是觉着脸热,不知今后该如何相处自如。 腕上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身上里里外外都像是被拆卸过一回,容锦满是不适,恨不得睡过去不必再醒。 “若是困,可以多睡会儿。”沈裕像是看出她的心思,顿了顿,又说道,“若是有何不适,我叫人去请颜姑娘来。” 分明他也没歇息多久,可看起来却无倦容,气色甚至比昨日还好了些。 像是蛊虫真起了效用。 容锦看着他眉目舒朗的模样,心思一歪,莫名想到了从前替新昌街书坊抄书时看到的故事,讲的是美貌的狐狸精靠着吸取书生精气修炼。 眼下这境况,她就像是那倒霉的穷书生。 容锦向后挪,拉远了与沈裕之间的距离,一直到脊背抵着墙壁,这才迟疑着地摇了摇头。 沈裕看出她的抵触,没再开口,目光移回了手中的书上。 终归不能一直缩着。 容锦缓了好一会儿,掀开那层薄薄的蚕丝衾,强忍着腰间的酸疼起身。 穿的是昨夜沐浴后换的中衣,鹅黄的杭绸轻薄柔顺,只是穿在她身上显得宽大了些。一抬手,衣袖沿着纤细的小臂滑下,露出腕上淡青的指痕,在白瓷的肌肤上格外惹眼。 容锦看得一怔,脑中霎时回忆起昨夜的片段。 沈裕实在是不讲道理,仅有的些许理智,怕是只够他避开她那只种蛊后有伤的手,其他是半点没留情。 容锦下意识摸了摸脖颈,虽没照镜,但知道此处八成也留了痕迹。 沈裕看着书,余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 见此,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声,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恰好苏婆婆与颜青漪一道过来,打破了这又尴尬又暧昧的气氛。 “你手上有伤,让舒兰来伺候吧。”苏婆婆拦下自个儿穿衣的容锦。 颜青漪顺势拉过她那只完好的手,诊了脉,叮嘱道:“给你开的药按时喝,腕上的伤处别沾水,也别用力,其他便没什么了。” 容锦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由舒兰替自己系着衣带,轻声应下。 看过容锦,颜青漪又去看沈裕的状况。 沈裕的病情复杂得多,她不敢掉以轻心,端详好一会儿,记下沈裕的各种情况,这才说道:“眼下性命无虞,至于旁的……再看看吧。” 在此之前,颜青漪已经说得很清楚,阴阳蛊不是仙丹妙药,用了就立时能好。归根结底,与先前的银针渡穴一样,都不过是权宜之计,暂且维|稳罢了。 沈裕心知肚明,道了声谢。 颜青漪斟酌着换新药方,为着有几味药的剂量犹豫不决,谁也不敢出声打扰。苏婆婆挽着容锦的小臂,将她领到外间。 桌案上摆满了各色饭菜、糕点,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苏婆婆甚至亲手盛了碗熬得分外香浓的鸡汤给她,和蔼道:“你这身子骨看起来也太单薄了,是得好好养养才行。有什么想吃的,不要见外,只管叫人吩咐厨房去……” 容锦确实是饿了大半日,水米未进,可如今对着这一桌子美食,却怎么都提不起胃口。 她也不好回绝苏婆婆的好意,只能接了过来,一勺一勺慢慢喝着。 苏婆婆又道:“说来细柳院实在僻静了些,逢上阴雨天,往来多有不便,不如索性搬到听竹轩吧。” 当初沈裕带容锦回别院,只说是先看管着,苏婆婆又不喜她的来历,索性安排了别院最偏僻的细柳院给她。 可眼下再看,还是住得近些才好。 容锦捏着瓷勺的手不自觉收紧,指尖泛白,稍稍沉默后答道:“此事还是看公子的意思。” 苏婆婆笑容愈盛:“这个自然。” 从前苏婆婆待她也亲和,但兴许是因昨夜之事的缘故,眼下竟还格外添了些殷勤,倒是叫容锦格外不自在。 她知道苏婆婆惦记的是什么,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分外在意延续血脉…… 手一颤,勺中的鸡汤洒了。 容锦尚未反应过来,一旁候着的舒兰已经拿帕子擦净,漆黑的桌面如铜镜一般,模模糊糊地照出她苍白的脸色。 她食不知味,心不在焉地等了许久,一直到颜青漪改好药方,连忙趁此机会跟上,一同离开了听竹轩。 “怎么心神不宁的,”颜青漪看出她的失态,“是哪里不舒服?” 容锦咬着唇,摇了摇头。 颜青漪见她不愿说,也没勉强,走出几步后,却又觉着袖口一沉。 容锦攥着她的衣袖,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极轻地问了句:“青漪姐,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不会有身孕?” 她虽想好了为沈裕种蛊,但并没准备要那个说不准会不会来的孩子。 前者是她自己的事,可后者,带来的麻烦太大了。 “如今你这个身体情况,确实不易生育,可……” 可容锦显然不是因着这个缘由。 颜青漪脸色微变,拧眉道:“难不成是沈相强迫你……” “不,”容锦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笑,“是旁的缘故。” 颜青漪看出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但想着以沈裕的行事作风与手段,总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强迫于人。 她自己是过来人,知道感情之事外人插不进手,沉默片刻后,终于还是没再追问,直接答应了容锦的请求。 解决了这桩心病,容锦得以长舒了口气。 午后放晴。 容锦见天光尚好,才翻出纸墨来,想着抄会儿佛经静心,舒兰却传了话过来,说让她搬到听竹轩的偏房。 “您有什么想带过去的,只管收拢出来,我叫人替您搬过去。” 两人从前见着还会闲聊两句,可昨夜过后,倒像是画出了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容锦察觉到舒兰态度上微妙的差别,无言以对。 她勉强打起精神,四下看了圈,发现没什么值得特地带去的,最后也就翻出几件常穿的衣裳,并着没绣完的帕子带去了听竹轩。 听竹轩只住了沈裕,偏房一直闲置着,到如今才特地收拾出来。 苏婆婆令人开了库房,翻出上好的寝具,又额外添了几个陈设摆件,打理得有模有样,乍一看倒像是富贵人家小姐们的闺房。 容锦深感“受之有愧”,就着茶水,咽下了颜青漪给的那丸药。 哪怕前途渺茫,她想,但终有一日是要离开的。
第23章 因容锦手腕上有伤,苏婆婆着意叮嘱了她不要劳动,留了舒兰与汀兰在听竹轩伺候。搬过来后,反而比先细柳院更清闲了些。 颜青漪每日过来为沈裕看诊,顺道也为她换药。 纱布解开,那道新伤在白嫩的腕上显得有些狰狞,乍一看,倒像是条丑陋的虫子。 白玉微瑕,任是谁看了都觉着可惜。 一旁的苏婆婆琢磨道:“先前宫中赐下好多药,其中那盒珍珠膏说是太医署秘制,有舒痕祛疤之效,明日我叫人给你送来。” 容锦忍着疼,由颜青漪为自己清理伤处换药,闻言,勉强露出些笑意,道了声谢。 替容锦料理妥当,再为沈裕换药时,颜青漪就没那么小心谨慎了。毕竟沈裕惯能忍痛,这么点伤于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容锦摩挲着腕上的纱布,向沈裕道:“公子今日若是没旁的吩咐,我想告个假。” 她要回曾经的家,将妹妹接出来。 这是一早就说定了的事情,沈裕颔首应允:“多带两个人。” 说完才意识到像是照应了容锦先前所说的“遣人监看”,顿了顿,额外补了句:“你若是要回家领人,怕是没那么容易。” 她那亲爹后娘,但凡是好相与的,又岂会将她送进黎王府? 容锦没料到他竟然会就此解释,怔了下。 商陆倒是全然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微妙,听到容锦要出门,立时来了兴趣:“有什么难的,我陪云姐去……” 沈裕瞥了他一眼,倒是没阻拦,只是吩咐道:“叫成英陪着。” 成英陪在沈裕身边多年,算是别院的半个管事,比商陆这个遇事先想着动手的沉稳许多,也确实更适合帮着解决此事。 容锦点了点头:“好。” 成英得吩咐后,随即令人套了马车,商陆原本还当是有什么热闹看,见容锦兴致不高,一路上知情识趣地没打扰。 马车驶过新昌大街,容锦挑开窗帘看了眼,但并没叫停,只是指了往容家去的路。 可才说完,又觉着自己多此一举。 沈裕早就叫人查过她的出身,岂会不知住在何处呢? 马车在巷口停下,长了几十年的老槐树枝繁叶茂,在夏日里撑出一片阴凉。 这条小巷不知走了多少回,哪怕闭着眼,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容锦叩响院门,初时无人回应,再敲,便听着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尖利声音。 “容绮,你死哪里去了!还不去开门?”那声音带着不耐烦,咒骂道,“一身的懒骨头,真该好好磋磨磋磨……” 门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大门打开,露出张泫然欲泣的小脸。 小姑娘比容锦矮半个头,带着未脱的稚气,头发梳起来编了个长辫,并没簪花之类的装饰,穿着已经洗得泛白的粗布衣,看起来分外可怜。 她见着容锦后先是一愣,圆圆的眼满是难以置信,等到确准眼前这个衣裙华丽的美人是自家姐姐后,什么也顾不得,一头扑进她怀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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