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晟在茶馆厢房里瞧刚得的信报,有人敲门三声,他阖上纸页放回袖中,雀羽从外闪身进来。 “爷,倾姑娘今儿去隔街的福隆茶肆,身后跟了尾巴,小人命人探过,是王兴甫的人。” 薛晟沉眉扣着袖中的信,没有吭声。雀羽道:“这番来岷城,虽有部署,到底是别人的地方,王兴甫是那戚长融的第一走狗,惯会做些下作龌龊之事,小人恐怕他欲拿倾姑娘作突破口,与爷作要挟。不然,小人与倾姑娘说一声,着她这些日子暂别出门?” 薛晟道:“不好。” 他是懂得顾倾心思的,好人家出身的闺女一朝落了贱籍,羽翼被剪落干净,镇日困在笼子里头挣扎,她喜欢出门走走,这点愿望难道都不可满足她? “加派人手暗中护着,我这边会加紧,早日探出仁德坊的底细。” 顿了顿,又道:“多兑些现银给她花用,放她自己手里,莫教她因着不好意思开口,在钱财上受拘束。” 雀羽道声是,阖门退出了厢房。 他才下楼去,就有几个官员模样的人被迎进来,一路带到薛晟所在的房间。 顾倾午后回到行馆,未料竟有人下帖子给她。 雀羽拿过去瞧了两眼,眉头便蹙起来,“这是当地官员的家眷写给姑娘的请柬,说是后日专设了咏梅诗会,欲请姑娘赏脸出席。” “咏梅?吟诗作对的场子?”顾倾失笑,“我算什么夫人,又哪懂什么诗文,这些人想走五爷的路子,可求错了人了。” 雀羽含笑道:“不过都是附庸风雅罢了,名头再文雅,去了也不过是听戏摸牌吃吃喝喝,年节还没过完,各家不过寻个由头聚乐。想走五爷的路子,求姑娘可不正正好么?只是这些人未必安了好心,爷这回出来,是顶了旁人的名的。” 他点到即止,不过提醒顾倾一声,免她在外行走露了底细。顾倾道:“这话我只当没听过,雀羽哥不必告诉我。若爷没得吩咐,往后这样的帖子也不必送来我瞧。若爷需要个人假作夫人去探路子,那时候雀羽哥再来教我。” 她惯是个稳妥谨慎的人,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从来不问。雀羽见她这样守着分寸,倒有些替她难过,“五爷心里是有姑娘的,姑娘也不必太生分,今儿爷还特地交代下来,教姑娘吃穿游玩尽可随心,该花用的便花用,不用替爷省着。” 拒绝的回帖才递出去,不到傍晚那王夫人就亲自上了门。 薛晟来此顶的是商名,按身份,不能对官员家眷不敬。顾倾妆扮一番,在前厅接见了这位王夫人。 入夜薛晟回来,顾倾把今日见面的情形与他说了,“……拉着我的手说与我投缘,非要认我做个干亲,说她丈夫王大人看好爷的能力,往后两家常来常往,愿意替爷关照生意。还说这回咏梅的诗会,岷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夫人都来,说爷既要在岷城大展拳脚,我这个做内人的,少不得要替爷走内宅的路子……” 薛晟换了衣袍,抹净手上的水走出来,“拉着你哪只手了?” 问得顾倾一怔,薛晟攥住她两只手腕,来回摩挲了几遍,“往后不准她们乱碰。” 顾倾有些哭笑不得,“爷,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薛晟坐在椅上,端起茶来喝,“依着你,觉着该当如何?” 顾倾想了想道:“若是我没有跟来,固然就不会有王夫人这一出故事。如今人家摆出亲近的诚意,咱们这些上赶着想求人庇护的商户,没道理反而拒人于千里之外。雀羽哥下午替我回的贴上说得也很客气,说是咱们碍于身份,不敢叨扰。若是真不去,只恐这些人心里生疑。” “你想去玩玩么?”他捏着盏盖,撇去盏口的浮沫,“跟她们瞧戏打牌,吃酒说话去?” 顾倾摇头:“我不擅长与这些官夫人们打交道,过往只是站在奶奶跟前听着,她们说的那些,我也不尽然都能听懂。我到底是个奴婢,生怕何处露怯失态,反坏了五爷的大事。要不,我称病吧?” 薛晟含笑朝她招招手,令她到自己跟前来,两人叠坐在椅上,扣住她雪嫩的下巴轻碾她水润的唇,“病的这样巧,人家不一样疑心?” 姑娘沉吟道:“不然就说有喜了?怀孕的人有忌讳,不能随意去人家家里头走动。” 薛晟眸中盛了深浓的笑意,掌心贴着她小肚子来回揉了两把,“有喜?” 姑娘尚未意识到危险,沉浸在如何帮他演好商贾的身份上头,“爷这回的公事这样危险复杂,我只是怕,怕哪里弄巧成拙,枉费您一番部署。” 一时不察,身上的粉色上襦已散了。 薛晟眯眼打量着一身雪软,身子一扑,将人覆在椅背上。 “不想这些了,外头的事我会看着办。” 凑近她秀粉的耳朵,将小巧耳珠半含在唇间,轻哄道:“还疼么?消肿不曾?我叫人寻了去肿痛的药膏,……抹一抹可好?” ** 十二这日是个晴天,王家的咏梅诗会到底是没有办成。据说是王家老夫人抱恙,原定的日子便挪后了。 茶楼雅间,戚长融对窗独酌,眯眼盯着往来行人中,一抹绯色的影子。 王兴甫脸上堆着尴尬的笑,上前自顾解释,“倒没成想,这妇人不识抬举,便这么巧,这会子查出喜脉来,扫了大人的兴……” 戚长融笑了声,手里捏着骨扇随意翻转把玩着,“这有什么。” 王兴甫琢磨这话的意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依着下官瞧,不若还是先从那姓薛的下手,前些天商量好的日子眼看就到了,仁德坊那边安排下了几户民宅,该收的都收好了,保管瞧不出破绽。等这姓薛的银子一到手,人就永远留在仁德坊里头。届时随意安排个罪名围了那宅子,还怕那妇人逃了?” 戚长融蹙蹙眉,叹了声。 “殿下的事第一紧要,行事稳妥些,别留下什么祸端。” 王兴甫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是允了。前头他提议了十回八回对姓薛的动手,这戚大人总怕另有蹊跷,着意谨慎。这番诱引那妇人不到,八成是心急了,这便下了决心解决那薛承恩。 此时顾倾尚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这些日子薛晟不论忙成什么样子,每日都要抽出时间来与她小聚片刻。 这些日子为着“有孕”一事,她外出也变得不那么自由。 薛晟为此更怜爱她些,感念她的温柔贤惠,处处以他为先。 时隔二人在一起的头一晚,已经过去五六日,怜惜她年幼娇弱,他一直着意克制着。 便是借着“上药”的机会闹一闹,也不过是托借指头一慰渴思。 今晚瞧她穿了身软红的寝袍,肌肤细腻雪嫩,谁穿红色能有这样的妩艳韵致? 这夜薛晟便有些难足。 长夜里醒醒睡睡,沉沉浮浮,顾倾恍惚着,直至听见外头人声,才知天已亮了。 清早就不见了他踪影,丽儿进来回说,他给什么戚大人请了去。 顾倾累得想再眠一眠,就听院外兵荒马乱起来,那王夫人亲自扶了侍婢闯进来报信,说薛承恩在外出了祸事了。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一下,把这个小插曲结束,回去再开始报复林氏。
第33章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妆扮不妆扮的,妹子,你快随我一道去求戚夫人,薛兄弟可等不起了!” 王夫人拖着顾倾的手,急匆匆地往外走。 丽儿小跑着追上,“王太太,我们夫人肚子里怀着呢,快请松松手。” 王夫人回身瞥了下她尚平坦的小腹,撇唇道:“放心吧,出不了岔子。你们夫人不会有事,薛员外会不会出事,可就不好说了。” 顾倾被她拖拽出二门,雀羽和几个小厮同围上来,拱手道:“王太太,究竟家主出了何事?我们夫人是女人家,身子又不便,若是有什么急情,只怕应付不了。” 王夫人哂笑:“怎么,你们家里是下人替主子拿主意?” 雀羽连道“不敢”,抬眸睨向顾倾,暗里摇了摇头,顾倾抿抿唇,扶住王夫人手臂轻声道:“姐姐这样急匆匆来,定是出了大事,我们爷究竟怎么了,姐姐与我透几句,也好让我与大伙儿合计个章程出来。” 王夫人重重叹了声,“也是我心急,一心只想快点儿救出咱们薛兄弟,没能与你说分明——今儿薛兄弟不是寻了人看地?这里头出了纰漏,与他签契书的是个江湖骗子,如今人家几十户民居正主找上门,一状告到戚大人跟前,说薛兄弟与那骗子合谋侵占民宅民地,群情难抚,原是美事一桩,哪想到薛兄弟这样不仔细。弄得戚大人脸上也不好看,当场就下令拿人,如今投进了大狱。这回戚大人生了大怒,待得提审……你不是官身多半不晓,这没功名在身的疑犯,不论罪名定不定,上了公堂先打三十板子才算。那些个衙役手黑心狠,哪个在里头滚一场不要了半条命去。” 她说得如此严重,顾倾脸色霎时白了,“姐姐,那我……我能替我们大爷做什么?” 王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早跟你说过,男人家外头做营生,咱们内宅的不能一味躲懒享受,你得出头,得替他铺好内宅的路子。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戚大人在气头上,我们大人去说了几句好话,给戚大人抢白一通,有些话外人不好说,咱们想辙子进内府去,求一求戚夫人,兴许她温言劝劝,戚大人还肯回转。” 顾倾尚有疑虑,“可是我与戚夫人素未相识,我……” 王夫人按住她的手,“有你干姐姐我在,你放心,我会帮衬你的,否则,我急吼吼的亲自过来做什么?你还犹豫,待会儿薛兄弟身上的板子就打下来了!” 王夫人执意带着人走,雀羽等人碍于如今假托的商人身份,自是强留不得。当下给身边小厮打眼色,命他出去传信,自己忧心忡忡跟上去,想贴身护着顾倾。 顾倾人被王夫人与一婢子架着扶上马车,车子尚未驶出巷口,适才被雀羽派去传话的人就被堵住嘴押了回来。 巷外重兵把守,街上连个行人的影子都不见。 雀羽心下一沉,看来今天不论顾倾愿不愿意,王夫人都势必带着人走。他无法递消息出去,薛晟那头又没个音讯,难道只能眼睁睁瞧着顾倾落入他们手里头? 暗中负责护佑的那几个,不知可给人发觉了,进了王大人的府宅,必是守卫森严,他们几个总不能强闯进去…… 不等他出声见问,那官差就持刀比了上来。 他退后两步,堆笑道:“官爷,这是何意?” 那官差粗声一哂,命人将他拖开,踏步在阶上,眯眼打量着面前这座富丽雅致的府宅。 他一时有些得意,抢了这么个肥差。但凡搜刮点珠宝财帛私装进口袋,也是天大的横财一笔。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1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