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官则被迫盘膝坐在地上,周围站着三十几个手持兵刃的南疆人,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 裴砚昭显然是受了伤,虽看不到他的伤口,但他双唇毫无血色,脸色苍白的吓人。 估摸着连站都站不住了,不然也不会坐下来等他们。 “他伤得有些严重。”谢揽并不是嘲笑他无能,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他对裴砚昭能力的判断。 眼前这些人和今日突袭军营的细作不同,全都是些正统高手,估摸着是保护南疆王室的最强的一支力量。 裴砚昭孤身一人能在这群精锐之师手中拿下南疆监国,还杀了几个,天下间能办到的屈指可数。 听到马蹄声,南疆众护卫齐刷刷转头,朝谢揽亮出兵刃。 韩沉策马快行几步,目光扫过去,从袖中摸出了一枚琥珀样式的印章,内里是一根羽毛。 他们都不认识韩沉,却认识他手中的物品,瞳孔紧缩,纷纷行礼:“王上!” 冯嘉幼转头盯着他手里的羽毛,十分惊讶,没想到衡王想要的孔雀令竟然在他手里。 裴砚昭抬眼看了看他们:“你们再不来,他们的援军就该到了。” 谢揽下了马:“南疆的君王和监国都在咱们手中,他们来再多人有什么用?” 他拔了苗刀上前,抵住监国脖颈另一侧,示意裴砚昭可以收手了,让他赶紧去疗伤。 裴砚昭收回匕首,牵动到伤口,额头顿时浮出冷汗,脸上却没几分表情:“用不着我了吧,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说话时,视线落在冯嘉幼身上。 冯嘉幼见他这幅随时可能倒下的模样,稍稍挣扎过后,还是说了声:“谢谢。” 裴砚昭逆着他们走,冷冷道:“你不是说这是大魏子民应该做的?轮得着你谢?你是大魏的皇帝?” 冯嘉幼的脸色顿时变得也不大好看了,但是她没有反唇相讥。 隋瑛翻身下马:“裴镇抚,你骑我的马。” 裴砚昭说话虽然气人,但他追来时不曾骑马,重伤之下,总不能让他走路回去。 “用不着。”裴砚昭看也不看她。 “没事。”隋瑛牵马上前,把缰绳塞他手里,“我回去的时候可以和他同乘。” 她指了指骆清流。 骆清流:“……” 冯嘉幼了解裴砚昭的性格,知道他不会随便接受谁的好意,赶在他甩开缰绳之前说道:“滇南都司内如今险象环生,仅有沈时行一个人在。” 裴砚昭迟疑片刻,翻身上马,杨鞭之前说道:“她是个女人。” 说的是南疆监国。 说完出城去了。 谢揽立马质问韩沉:“这是你舅舅?” 韩沉不理会他,绷紧了嘴唇,做最后的自我挣扎。 这时候谢揽刀下的南疆监国翁若怡才说话:“我还以为你已经什么都招了。” 韩沉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拿定了主意,走到她面前去:“您别怕,只要我写封国书给大魏,认错认罪,便能救下您。” 翁若怡吃惊抬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沉挥了下手,让那一队效忠王室的护卫全都离远点,等他们听不见了才问:“您与舅舅的养父,是不是当年京郊书院的山长岳蒙?舅舅是怎么死的?您和大魏那位驸马爷傅珉又是什么关系?” 冯嘉幼捋着他这段话的意思,原来面前的女人是他母亲,冒充他已故的舅舅。 而翁若怡听到这些质问,明白他都知道了。 她扫一眼冯嘉幼:“不愧是冯孝安的女儿,我没能杀掉你,反遭你擒获,简直是奇耻大辱。” 冯嘉幼面无表情。 韩沉:“请您回答我。” 翁若怡淡淡道:“你说的没错,岳蒙是我们的养父,你舅舅与傅珉是八拜之交,为他挡了曹崧一剑才死的,临死前求傅珉照顾好我,做我的好大哥。你说我和傅珉什么关系?他亏欠我的关系。” 冯嘉幼心道一声难怪。 韩沉在她面前蹲下来,用极微小的声音问道:“那我父王又是怎么死的?” 翁若怡眉头皱起:“你什么意思?莫非怀疑你父王是被我害死的?” 韩沉垂下眼:“孩儿不敢怀疑。” 但他父王那般爽朗的性格,岂会因战败将自己气死? 他又问:“您又为何将我送去大魏习武?命令我不学成不准我归来?” “你父亲败在了夜郎自大,而我是在中原长大的,深知中原强者如云,你如今不知道吗?”翁若怡指着他的袖子,气恼道,“你此番回来,我立刻便将孔雀令还给了你,你竟来怀疑我的用心?认为我想夺你的权?” 韩沉心乱如麻,低头认错:“是孩儿一时糊涂了。“ 这一声“孩儿”,谢揽也反应过来,他二人竟然是母子关系。 韩沉垂着头道:“既然如此,那孩儿想对大魏称臣,或者割让万刃关等十二个关口给大魏,是不是不必经过您的允许?” “你敢!”翁若怡气的想要站起身,却被谢揽的苗刀压了下去。 “您在军营刺杀监军,即将挑起大战,导致天下大乱,咱们南疆百姓也不会好过,除此之外不能平息。”韩沉看一眼谢揽的苗刀,“而且我打不过他,救不了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您遭受折磨。” 翁若怡恨铁不成钢:“我在滇南都司里便瞧出来了,你这小子软弱无能,根本不配成为君王。” 韩沉不接话,起身对谢揽道:“放了我母亲,本王答应你们的要求,至于是臣服还是割让关口,容本王再想一想。” 谢揽当即便想收刀,但还是看向冯嘉幼,询问她的意思。 韩沉挺直了脊背,拿出君王的气度扬声承诺:“谢夫人,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反悔。” 冯嘉幼不像谢揽一样信任韩沉:“事关重大,我实在不敢冒任何风险,还请王上见谅。监国大人我们先带走,等您回王宫写好国书,我们再送她回去。” 谢揽怕韩沉生气:“我保证只软禁她,只要她不自残,她的安全我会负责。” 韩沉答应:“好。” 他伸出了手,谢揽会意,也伸出另一只没握剑的手,与他三击掌。 响亮的巴掌声落下之后,翁若怡盯着韩沉过耳的短发:“我听说你会剃发,是因为几年前比武输给了谢千户?” 韩沉道了声“是”:“所以我不是骗您的,我真打不过他。正如您所言,大魏卧虎藏龙,朝中贤臣辈出,国力逐渐强胜,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光景。区区一个傅珉根本撼动不了大魏的根基,即使他们内乱,咱们南疆也讨不到便宜,反而会遭殃。” “说这么多,我看你就是被打怕了,才会如此窝囊。”翁若怡高声喝道,“来人,将王上的佩剑取来!” 已经退远的护卫队里,一人排众而出,快步上前。 这一众护卫,仅他一人背着一个剑匣。 此人解下剑匣,将内里放着的宝剑取出,双手奉上:“王上!” 韩沉揪紧了眉头,这是他父王的剑,亦是他们南疆王室的“传家宝”。 当年离开南疆时,他想带走,他母亲说他现在还不配使用此剑,等他学成再说。 韩沉取过剑,握在手中,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母亲误会了,解释道:“我会输给谢千户,并不是兵器的缘故,是我技不如人。” 翁若怡却倏然说起另一件事儿:“你刚才问我,为何自小将你送去学艺,不学成不准你归家。其实除了可以在中原学到真本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韩沉凝眸:“嗯?” 话音才刚落下,他的脑袋骤然像被人狠狠锤了一记,痛的欲要裂开! 谢揽离得近,立刻发现他的反常,心生警惕:“韩沉?” 像是太过痛苦,无法忍耐,韩沉举剑便想将自己的头颅砍下来! 谢揽分辨得出这并非虚晃一枪,他是真要自杀?! 以他的剑术,谢揽根本无法犹豫,迅速以苗刀去挑他手中之剑! 而趁谢揽抽刀瞬间,翁若怡从他刀下脱身,极速朝护卫方后退。 这一切皆发生于须臾之间,待骆清流反应过来,再快的身手,也无法阻挡住翁若怡与护卫队会和。 他只好退回去,继续守在冯嘉幼和隋瑛身边:“这下糟糕了。” 冯嘉幼自然知道大事不妙,但她这会儿也无暇思考,紧盯着谢揽和韩沉。 因为韩沉像是疯了,一直疯狂的想要砍掉自己的头颅,谢揽尽力拦他,他竟红着双眼反过来想杀谢揽。 谢揽手臂已经被他给割了一剑。 谢揽穿的是件紧身黑衣,冯嘉幼只见他衣袖破了,看不出来流了多少血。 “韩沉!你是疯了吗?”谢揽震声喊他,试图唤回他的理智,但毫无用处,只能强硬的与他周旋。 可韩沉原本便是一等一的高手,谢揽从前虽可以赢他,却也无法轻松获胜。 何况他现在已经完全疯了,不知疼痛,且爆发力惊人。 “你给自己的儿子下蛊?!”谢揽刚挡下韩沉一剑,抽空转头怒视翁若怡。 因为济河那条大鲵的缘故,谢揽近来了解了不少蛊术,知道对人下蛊,尤其是对高手下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能说难如登天。 而韩沉顷刻间就能发疯,说明这蛊在他体内已经养了很久很久。 恐怕是年幼时就已种下。 方才翁若怡和韩沉说悄悄话,声音虽然细微,但谢揽就在两人身边,听的非常清楚。 “你将韩沉送到中原学艺,不许他回南疆,是不想他在南疆接触蛊术,不想他知道自己体内有蛊,是不是?而这么些年过去,虫子已经钻进他脑子里去了,是不是!” 翁若怡并未正面回应:“学什么蛊术,学剑多好,光明磊落,大杀四方。” 见韩沉这般癫狂的模样,谢揽怒急:“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好狠的心!” 冯嘉幼看向翁若怡,想对谢揽说虎毒虽不食子,但王权里没有父子和母子,也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君臣权力和你死我活。 十来年的时间,这位监国已经完全掌控了南疆,等同于王。 你瞧她穿着女官的衣裳,此刻神态举止之间,尽是久居上位的霸道。 而她身后那三十几个本该效忠王室的护卫军,望着他们疯掉的君王,各个目露骇然。 却不敢有任何举动,木偶一般,乖乖的站在他们的监国大人身后。 翁若怡眼眸里藏着痛惜之色:“我本对他寄予厚望,不然不会将孔雀令还给他,可惜他太令我失望了。他若足够优秀,或者肯听话,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想她这与命运抗争的一生,为何会生出这么个蠢东西? “你们还等什么?”翁若怡对身后的护卫队说道,“大魏玄影司谢千户想杀你们的王上,还不擒下他们,将王上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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