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流刚喊了一声“冤枉”,便被谢揽的刀打断,脖子上鲜血渗出。 谢揽割的位置极准,并没伤到重要的血管,但这样流血超过一刻钟他必死:“你只有一刻钟考虑要不要说实话。” 骆清流低头看看肩膀上的血花,两眼一黑:“谢千户,我知道你是个狠人,没想到你能这么狠,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下这样的狠手。万一我是无辜的,你岂不是残害无辜?” 谢揽嗤笑:“因为你太不老实,不下狠手你根本不会说实话。” “好吧,我承认,我知情。”骆清流原本苍白的脸,更因为失血而惨白,眼神中还带着不服气,“我的确是徐督公的人,但济河里的大鱼不是我养的,我只是学着用腐尸引它。等等,我发誓,用的尸体也都是大奸大恶之徒,十二监审核过我才盗走的!” 他喘口气,“从头说起来,三年前是我们的探子无意中发现此事,督公才派我前来济南府查这条线。我查了两年才查出了点眉目,是有一伙势力想利用这条大鱼,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逼着衡王夺权,为衡王造势。如今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同盟会。督公命我按兵不动,继续监视,是想看看衡王的反应。几天前,我收到命令,让我先接近你们,等着督公的指示。随后督公命我暗中将这条鱼从河底引上来,我夜里出来探路,就是为了引鱼……” 冯嘉幼蹙起眉头。 谢揽:“徐督公命你将鱼引上来,是想做什么?” 骆清流失血过多,头晕的想要昏倒:“大哥,那个养鱼的就在这,是叛党,等会儿就该出手了。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李大人是督公的人了?我家督公向来恩怨分明,当然是为了感谢你们救了李大人一命,送个功绩给你们,难不成引出来炖汤啊?”
第67章 一个好心的贼. 谢揽不太相信, 微微垂眸看向冯嘉幼:“幼娘,这家伙是不是又在撒谎?” 骆清流是徐宗献的人,这一点不用怀疑。 因为他知道李似修和徐宗献有关,还知道他们也已经知道。 “徐督公不杀咱们灭口, 竟还送礼?何况这条线他们蹲了三年, 他拿来送咱们, 只为了还一个恩情?” “也不是不可能。他不是说了,徐督公恩怨分明, 不喜欢亏欠。”冯嘉幼抬手捏着自己的耳廓, 眉心时不时轻皱。 若是如此,那么谢揽之前猜对了, 李似修必定是徐宗献的亲儿子,才值得他以大礼相赠。 谢揽仍然想不通:“既是表达感谢, 为何不直接告诉咱们,非得拐弯抹角的不让咱们知道?” 问完, 以刀背拍了拍骆清流的脸, “说话。” 骆清流无奈地反问:“大哥, 你的上级吩咐你做事会告诉你原因啊?” 谢揽想想也是, 又嫌恶心的瞥他一眼:“你年纪比我大了好几岁, 在这装什么年轻?” 骆清流表情认真:“从小我爹就告诉我,出来行走江湖, 比我狠的都是大哥。” 谢揽:“……”这话好像没什么毛病。 冯嘉幼也在思考谢揽疑惑之事:“大概不想从明面上挑破他与李大人的关系?” 以她最近对李似修的了解, 徐宗献此举或许是替儿子报恩,安儿子的心。以免李似修今后面对谢揽时, 自觉矮了一头。 “当然, 也可能他又在撒谎。”冯嘉幼看向骆清流的目光依旧充斥着审视。 此人像极了一条泥鳅, 滑不溜秋, 不好掌握。 “我的血都快流干了,还撒什么慌哟?”骆清流仍在马车驾驶位上盘腿坐着,身体颓然后仰,双眼空空,一副要死了的表情,“我可是十二监的重要人物,不是死士。督公是我的上级,不是我的主人,没什么比我的命更重要。” 冯嘉幼思虑片刻,在谢揽持刀的手臂上拍了拍:“夫君,暂时找不出错漏,先放开他吧。” 是真是假,稍后便知。 谢揽收刀入鞘:“你自己有没有金疮药?没有的话去我兵器匣里拿。” “有是有,但肯定没有你的好用。”骆清流立刻爬进车厢里,开启兵器匣拿出一瓶金疮药。 一整瓶全部倒在手心里,捂在脖颈的伤口处,痛的浑身一哆嗦。 谢揽跟着眼皮儿一跳,心疼他的药,又怕被骆清流瞧出来嘲笑自己抠门,给冯嘉幼丢脸,只能忍着。 刀柄被他抓的咯吱响,咬牙切齿地问:“那个养大鲵的是谁?” 既然提前知道了就不能等他动手,必须先发制人。 然而此时的河岸上挤满了人,济州卫官兵、府衙的官差、十里八村的村民、神棍…… 骆清流捂着脖子,收起之前的嬉笑怒骂,目光泛起凛凛寒光:“是那个姓叶的县衙仵作。” “仵作?”谢揽望过去,见他穿着一袭朴素的靛青长衫,正站在河岸边,面朝河对岸的矮山,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他这个站位不太妙,距离隋瑛和崔子骁只有十几步远,“他的武功如何?” 骆清流摆了摆手:“我不太清楚。我只负责监视,从来没有和他动过手。” 谢揽:“你见过他喂养大鲵?” 骆清流:“我没见过。” 谢揽纳闷:“那你怎么知道是他?” 骆清流看的是冯嘉幼:“谢夫人,这仵作的父亲曾经是太医院的太医令,十年前因为三皇子夭折,被先帝抄家处死。他也被打了个几十板子,赶出了京城。你说他这几年混在衡王封地一个小小县衙里当仵作,图的什么?” 冯嘉幼瞳孔微缩:“他是叶适舟?” 离京十年的人,名字还能记得这样清楚,几乎是脱口而出,谢揽犹如惊弓之鸟:“不会又和你有什么渊源吧?” “和我没关系。”冯嘉幼此时没心情逗他,“和隋瑛有一点点关系。” 叶适舟祖上好几代都是太医,他父亲更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医令。 隋瑛的母亲怀着她时动了胎气,在城外险些一尸两命,恰好遇到了叶适舟的父亲回京,被他施针救了回来。 隋瑛九岁时入宫去玩儿,被歹人打晕了扔进池塘里,救上来后只剩下一口气,叶适舟的父亲恰好在宫中为三皇子诊治,顺手又救了隋瑛。 门第虽不般配,但镇国公觉得隋瑛和叶家有缘分,便想将隋瑛许配给叶适舟。 可惜这亲事还没开始谈呢,三皇子夭折,太医院上下遭了大难,被先帝那个昏君一怒之下处死不少人,包括太医令。 好在没有牵连家人,只将叶家抄家,家眷赶出京城。 亲事自然是谈不成了,这些年也没有听过一点关于叶适舟的消息。 因为此事,隋瑛对她爷爷意见颇大,至今都存有心结。 隋瑛从来没见过叶适舟,更觉得这种报恩似的婚姻十分可笑,原本不愿意接受。 但当叶家出事,朝中其他官员惧怕阉党奸佞,不敢站出来情有可原。 她爷爷竟也从头至尾没有为叶太医求过一次情。叶适舟被赶出京城后,更不曾施以援手,这份冷漠的避嫌,实在令隋瑛难以接受。 冯嘉幼是能理解的,既能理解镇国公在帝王昏聩之下的明哲保身。也理解隋瑛对心中“英雄”的失望。 “若这仵作真是叶适舟,那他饲养大鲵的可能性的确很高。” 冯嘉幼拉着谢揽道,“夫君,如今宁可信其真,我怕他已经有所察觉,我们先若无其事的走到隋瑛身边,你再出手制他……” 谢揽不同意:“你留在这,我去把仵作押过来。” 他瞥骆清流一眼,在心中做出哪里更安全的判断,“如果仵作真是饲养人,直接通过操控大鲵体内的蛊便能将大鲵突然召唤出来害人,那大鲵虽吃腐肉,不代表它不伤人,不能让他待在河边。” 冯嘉幼点了点头,她对这些不了解,当然听谢揽的:“但现在情况不明,先不要伤他。” “行。” “他武功应该不高,但你也要小心些。”会下蛊,冯嘉幼听着就觉得可怕。 “我知道了。”谢揽点头答应着,其实心里压根不当回事,下蛊的速度再快也没有他的刀快。 但他逐渐学聪明了,不管冯嘉幼提醒什么,叮嘱什么,少反驳,少解释,顺着她的话答应下来就是。 比强调自己过往的战绩,更令她安心。 而冯嘉幼也只是随口交代,不再像从前那样恨不得时刻跟着他,怕他冲动闯祸。 这一路患难与共,她更了解他了,也与他培养出了更多的默契。 想起来之前,她认为她与谢揽之间感情不够,是缺了耳鬓厮磨,总想着怎样将他拐上床。现在发现自己对于男女之情的理解,还是过于浅薄了。 原来是感情深了之后,才更想做些浅薄之事。 隋瑛一直都在注视着他们,见谢揽独自走回来,好奇地问:“那个贼是不是知道什么?” 大家正讨论是谁养的大鲵,冯嘉幼突然回去马车旁,谢揽还给了他一刀,想也知道有猫腻。 崔子骁刚吩咐完自己的手下:“谢千户,我让他们去找腐肉了,越腐烂的越好,再试试将水底的大鲵钓出来。” 谢揽一言不发着走到他二人身边,突地拔刀右转,飞跃而出,落在了那仵作身侧,沾了血的刀又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颈间乍凉,仵作脊背挺直,转脸见是谢揽,他目露迷茫。 谢揽打量他:“你果然不简单,遇到突袭竟然如此冷静?” 仵作想躬身行礼,却被刀抵住不能动弹:“不冷静的人,是做不了仵作的。” “谢千户,这是怎么回事?”崔子骁走上前。仵作是他们济南府的人,他不能由着谢揽随意伤害。 谢揽不理会他,只问仵作:“河里的大鲵是不是你养的?” 仵作像是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露出惊讶的表情:“大人为何怀疑是我?” 谢揽:“你本名是不是叫做叶适舟?” 他话音落下,仵作整个人僵住。 正上前来凑热闹的隋瑛听到这个名字,也愣在原地。 “是又怎么样?”叶适舟逐渐松弛,认下来,看向谢揽,“大人,先帝只是勒令我叶家子孙从此不得再行医,没说不能当仵作吧?” 谢揽蹙眉:“天下那么大,你为何选择来衡王的封地当仵作?” 叶适舟无奈:“衡王是五年前来的济南府,而我是十年前来的。” 崔子骁想起来:“但你是三年前才入的县衙,之前你在哪里?” 叶适舟抿着双唇许久不语。 谢揽想问你十年前被赶出京城之后,是不是被驸马爷收养了。但有外人在,他不好问出口,准备将叶适舟押到冯嘉幼那边去,由她来审。 叶适舟却说:“千户大人,我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谢揽且先停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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