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选对你百般利用的赵家,还是选相濡以沫的心上人,我让你自己做决定,”玄清眉眼的温度越来越冷,平淡的语气中藏着刀锋般的威胁,“但是有一件事我需得提醒你,阿九是阿九,你是你。我对你仁慈,是因为你是阿姊的亲骨肉,可我对阿九不会心慈手软。你知道的,我能做出来的事情远比你想的还要疯狂。”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也就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玉清宫使送走沈时砚后,不由担心道:“仙长,宁王真的能为阿九姑娘一个人,为我们做事吗?” 玄清却是反问道:“你可知道楚业炜如今知道了顾九的身世,却为何不让她认祖归宗,而是认她为义女?” 宫使想了想,回道:“怕当年在江陵府偷换孩子的事情暴露,祸殃整个楚家。” 玄清点头:“没错。” 先皇当初所下的命令是既杀母也杀子,只不过是楚业炜快那些死士一步,把孩子事先藏好了。若不然,顾家那男婴早就死在十几年前了。 旧事的真相世人暂且不知,所以在他们眼中,沈清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仍是沈家的义女,楚业廷的发妻。当年楚业廷的死和沈清的失踪,都是不知名的刺客为之。是以,沈清是清清白白的,作孽的人是玉清宫的玄清。 可如果这些人知道了这两个名字是为一人呢?屠人制瓷,谋杀天子。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足以诛九族。 而沈时砚这二十多年,待他真心的人寥寥无几,其中便有楚家和顾九。如果沈时砚选择揭露她的罪行,纵使赵熙不追究,那旁人呢?秦理一家的下场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口诛笔伐,人言可畏,这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想到这里,玄清转身看向那面容威严端庄的神像,没什么感情道:“人活在这世上,有软肋可不是什么好事。” “仙长。” 这时有人从殿外进来,禀道:“咱们的人至今还没找到吴真人。” 玄清蹙起眉:“村子里的人不是已经杀干净了吗?” “是,”那人道,“可吴真人并不在其中。” 玄清神色有些冷。 吴真人的出现是个意外。她让高太后瞒着朝廷下令封岛,是想引顾九直接前往蓬莱书院,却没想到在这中途顾九会遇见吴真人。那十有八九,顾九和楚安应该已经知道了当年之事。 他们两人知不知道真相,玄清并不在乎,她在意的是吴真人的医术。 “既然都已经逃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继续躲好呢?”玄清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苦恼,“真是的,本来待事情结束之后,你就自由了。” 不愿躲,那就去死好了。 ...... 鸡鸣几声,天色逐渐清明。 顾九站在窗外,冷眼看着守在院子里的那群道士,静了片刻,又重新关上窗。 距离她被抓的那晚已经过了五日。 顾九躺在床榻上,盯着那雕花床顶出神。 当初去西京时,沈时砚说那里会有人护着她。那会儿她还不知道邸店女掌柜的真实身份,只当那人是沈时砚的下属。现在结合两人对她来蓬莱这件事的态度,仔细想来,他们之间可能是存在某种合作关系,可却又在相互提防。如今,沈清之所以把她囚禁在这里,应该是为了威胁沈时砚,借此确保合作的完成性。 如果真是合作...... 顾九的思绪又被牵至到石殿中的骨瓷和黑.火.药上。 假如把石殿看作是祭台,那谁是祭品?沈清真正想杀的人绝不可能是那些寒门子弟,她许是想借用这些人的血达成某种目的。而让沈清记恨多年的对象,一个是曾经勾结西夏,害灵州战役惨败的高家,一个借刀杀人,害死沈家军和元懿皇后的先皇。可先皇已死,父债子偿,是以,沈清的另一个目标应该是赵熙。 高家罪孽深重,沈清潜伏在高太后身边多年,想报复他们应该是轻而易举。但赵熙不一样,他是天子,想杀他绝非易事。 那石殿是建在辟雍殿下的...... 顾九浑身一震。 如果书院开学那日,赵熙来了蓬莱呢?天子出行,势必有大批禁军随行,但那些黑.火.药爆炸的威力,绝非人力可控。 还有沈时砚。 有吕绍文的假死在前,他任蓬莱书院的山长就不可能是意外。书院开学之际,他定然也要到场。那沈时砚知不知道黑.火.药的存在?如果知道,他应该会竭力拦住赵熙,除非——他也想要赵熙的命。 那如果不知道呢? 顾九偏过头,看向摆在梳妆台上的红嫁衣,脑海里跳出那日她被抓的情形。当时她指着嫁衣问那侍卫是何意思。那人只说,让她安心在这等沈时砚来接她成婚。 顾九便又问何时能放她离开, 那人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阿九姑娘,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 当时她还不太理解这句话是何意思,而眼下再仔细琢磨,顾九不由冷汗涔涔。 如果沈时砚不知道黑.火.药的事情,沈清的算盘是不是想拉着他们所有人去死? 不行! 顾九立马下了床,呼吸急促。 她需得想办法尽快把蓬莱的事情告诉沈时砚。 顾九烦躁地皱起眉。 可现在她这处境,别说出去了,连楚安的生死都还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当时他们俩本以为用的是调虎离山,却不想反被人玩了一手将计就计。 顾九这一整天都在琢磨如何与外界取得联系,那些道士送来的饭菜几乎是一口没动,而他们似乎也并不在意她吃了与否,只是机械地按照时辰送来餐食,然后关紧房门,在外面守着。 然而顾九没想到的是,当晚深夜有人敲响了她的后窗。 顾九身处这个陌生的地方,警惕高而睡眠浅,几乎是窗棂轻微响了第一下的时候,她就迅速翻身下床,一边注意着房门,一边轻步走到窗棂处。 她首先想到的是楚安,结果一开窗,却连人都不是。 顾九愣了愣。 是沈时砚的那只鹰。 鹰爪上绑了一个细竹筒,这种时候顾九哪敢犹豫,不顾被鹰抓伤的危险,直接拎起老鹰的翅膀,把这飞禽弄进房中。 好在这鹰通人性,对她没有半分敌意。顾九顺利地解下细竹筒,取出里面的字条。 上面仅有短短六个字。 “等我接你回家。” 顾九紧抿唇角,眼眶微微发涩。 她赶紧把提前就写好的书信塞进细竹筒,重新绑在鹰爪上,小心地把鹰鸟放飞。 可她没想到的是,仅刹那间的功夫,一只凌空飞来的箭矢射中了即将飞出宅院的鹰。 鹰鸟直直地摔落在地。 一个手持□□的灰袍道士,从暗处走了出来,攥住那鹰鸟的头颅,重新归于暗处。自始而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分给顾九一个眼神,却足以让她背脊发凉。 因为顾九明白他的意思。 这人故意放任鹰鸟飞进来给她送信,这是给予她希望,而之后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这种希望破碎。在这个过程,他甚至没有去在意送进来的信上写了什么。 那人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她既离不开这里,也阻止不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2 23:58:48~2023-01-04 22:2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兔兔兔八哥儿 8瓶;晚来天欲雪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祭16 “黑也输,白也输,满盘皆输。” 腊月中旬, 初雪来势汹汹。 一夜之间,寒英遍地,大雪压城。 早朝罢后, 政事堂的几位官员被赵熙身边的内侍请去徽猷阁。半盏茶的功夫,赵熙进殿, 几人纷纷行礼。 赵熙接过内侍递过来的暖手炉, 给他们赐座:“朕今日寻你们来此,是想问问众爱卿关于蓬莱书院的事情。” 赵熙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儿, 叹道:“再过段时间,就是蓬莱书院开学的日子了,朕在犹豫到时候朕要不要去看看?” 有人立即接话道:“官家龙体金贵,不容马虎,而蓬莱一地距汴京城虽说不算太远,但也需得几日的车程。且不说如今这天气恶劣, 倘若在中途有贼子犯上,官家伤了龙体可怎么好。所以, 依臣之见,官家还是不要去了。” “臣倒觉得官家应该去,”另一人道, “蓬莱书院乃是先皇临终所嘱,其建设耗时多年,为大宋读书人的心之所向。官家若是亲临,一来可以体现官家的孝道,二来可以彰显官家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告诉那些寒门子弟莫要妄自菲薄, 只要德才兼备, 他日若金榜题名, 朝野之上必是能者居之。” “至于安危问题,官家可事先让登州官府做好准备,再从三衙中抽调精兵强将随行保护。” 关于去不去蓬莱这件事几人争论不休,而赵熙自抛出这个问题后,便没再开口说话。他坐在龙案前,手里拿了一个薄册子,上面所写并不是古文诗词,而是一些人名。赵熙看得认真,任由下面的人讨论。直到几位官员说得口舌干燥,赵熙这才放下册子,轻轻点了点桌案,似有所虑:“那宫中怎么办?” 在场的几位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知道赵熙此言中顾虑的事情是什么,他们静了一会儿,最先接话的官员道:“官家可以命楚老将军带兵值守。” 赵熙想了想,道:“也可。” 此事最终敲定下来。 而徽猷阁这边刚刚结束了蓬莱书院这个话题,永安宫那边立刻就收到了赵熙要去蓬莱的消息。高太后顿时大惊,连忙派人去玉清宫传话,半个时辰左右,玄清的身影便出现在永安宫内。 高太后把今早徽猷阁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明,心情焦躁万分:“赵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会呢?”玄清安慰道,“大娘娘莫要自个吓自个了,他若真是发现了什么,直接派兵前往调查就是,犯不着还要自己亲临。他如此行径,许是为了借此收揽人心罢了。” 高太后稳了稳神,但心底仍是不安,怕赵熙这一去会坏事。 瞧着高太后紧张焦虑的神情,玄清心中冷漠万分,面上却是温柔似水,继续道:“三衙中有咱们的人,到时候都派去跟着,如此即使这其中有了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应对。” 闻言,高太后浑身一震,立马道:“必须得提前让咱们的人注意点,别沉错了船!赵熙现在可还不能死,至少......至少他绝不能死在蓬莱!” “不会的,”玄清笑了笑,“大娘娘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此行大家都会好好的。” 好好的,一起下地狱。 …… 时间转眼即逝,过完元宵,蓬莱书院开学在即。提前五日左右,赵熙便动身出发了。离京当日,数万禁军随行,浩浩荡荡,绵延几公里。沿途所经驿馆,皆已提前部署好官兵,历经四日,这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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