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杜鹃跪在地上,好不凄惨,“奴婢真的没有撒谎, 大娘子身亡不关奴婢事啊。” 沈时砚语气温和:“本王也没有办法, 事发时只有你一人守在门外, 若不是你失职,让凶手钻了空子,就只能是你害了张氏。” 楚安凑到顾九身边,小声吐槽:“王爷又开始忽悠人了。” 顾九长眉一挑,抱臂而观。 不比这两个心底门清的人,杜鹃本就被此事吓得心力交瘁,这会儿听到沈时砚这般说,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登时磕头哀道:“求王爷明察,求王爷明察!” 等了一会儿,沈时砚才慢声道:“要想洗脱身上的罪名很简单,本王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不可有任何隐瞒,否则因此失了线索,抓不到凶手,便也只能由你顶罪。” 杜鹃忍住眩晕,忙不迭地点头。 “你重新将孙氏白日来寻张氏的经过叙述一遍,越详细越好。” “申时末左右,孙氏拎着一个食盒来了,那会儿奴婢正看着院里的几个粗使丫鬟干活,奴婢过去问她可是来找我们大娘子的,孙氏说她来送些吃食。奴婢便告诉她人不在。” 申时末的天色已有些黯淡,孙氏掠过杜鹃,看了一眼紧闭的房屋,淡笑道:“无事,我把东西送过去就走。” 杜鹃迟疑了几秒,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尊卑有别,她不好拦着。 而孙氏也没给她反应,拎着食盒缓缓走向张氏的房间,她正要跟过去,忽然听有人尖叫“有老鼠”,紧接着便见一个小灰团从眼前窜出,吓得她花容失色。 顾不上其他,杜鹃大喊着让院中几个丫鬟打死老鼠,要知道张大娘子最厌恶这东西,若让她知道有老鼠跑到院子里,满院的人都会跟着遭殃。 好在很快那老鼠就被人用扫帚拍死,闹剧停下,再抬眼,便见孙氏从里面出来。 孙氏看了一眼死老鼠的尸体,双手合十,低声喃喃:“阿弥陀佛。” 末了,笑了笑,提醒道:“你家大娘子该快回来了,她畏寒,赶紧关上窗户吧。” 目送孙氏离开后,杜鹃转身进了屋子,把房窗关好,又点燃炭炉,最后把孙氏放在圆桌上的食盒拎走,让人送到厨房暖着。 听完,沈时砚问:“张氏一般什么时辰用晚膳?” “这个季节多是在酉时三刻左右。” 顾九皱眉。 孙氏那句“你家大娘子该快回来了”,怎么品怎么像是清楚张氏什么时候会从灵堂回来用晚膳。 既然清楚,那她便是刻意错开时间来找张氏。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顾九又想,可她到底想做什么?她就是凶手的帮手? 但也不太合理。 孙氏提醒杜鹃关窗,相当于断了凶手逃走的后路。 沈时砚问:“那两人平日关系如何?” “不算......好,”杜鹃道,“唐老爷子去世前,立了一份遗训,所留家产分为两份,给了大房和二房,但在此之前有一个双方必须遵循的条件:不可分家,且无论什么情况,都要养育唐家子弟。如若有一方不遵循,则由另一方拿着遗训去状告衙门,收回其所得家产。” “但远哥儿是个药罐子,说难听点,就是钱窟窿,”杜鹃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些愤懑,“大把大把银钱用来给他看病,全不见好,没两年便把二房拖衰。可遗训在那立着呢,大房又不能置之不理,所以我们大郎便肩负起两房的生活花销。” “大娘子心疼大郎,表面与孙氏相处和睦,满是妯娌情谊,背地里却巴不得二房那个病秧子早点死。” 楚安忍不住道:“张大娘子这般容不下二房?” 杜鹃似是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有些懊恼,抿紧了唇。 顾九倒是觉得挺正常。 张氏和孙氏的夫君皆已去世,二房又没钱没势,这些年全靠大房养着,唐易或许还能因为割舍不断的血缘一直照顾唐文远,可说到底,张氏跟二房可没有半分干系,自己亲儿子在外面奔波挣钱,养着不见底的钱窟窿,心生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当矜贫救厄、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可这样,孙氏就更没有杀害张氏的理由了啊。 万一事情败露,唐易怎么可能还养着唐文远? 沈时砚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静默片刻,他话锋一转:“你和方嬷嬷一起发现的尸体?” 杜鹃道:“是。” “之后呢?”沈时砚问。 “啊?”杜鹃反应了半秒,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老实回道,“奴婢与方嬷嬷发现大娘子出事后,便惊慌失措地跑出去找人。” 沈时砚注意到杜鹃的用词。 “找谁?” “自然是要去前院寻大郎。” “你们都去了?” “没,就奴婢一个人去了前院,”杜鹃道,“方嬷嬷和其他几个丫鬟都留在院子里。” “那你可知除了你们大房的人,谁是第二个赶过去的?” “奴婢刚出院子,便撞见了二房,奴婢当时着急叫人,便没顾得上与她讲话,”想到刚才的事,杜鹃斟酌着言辞,不敢造次,“应是孙氏听见我们院的动静,赶了过来。” 两房院子离得近,木质结构的房屋也不隔音,大房的人得知张氏突然死了,肯定乱成一锅粥,孙氏能听到,并不奇怪。 顾九估摸着这话问得已经差不多,用手肘戳了戳楚安,下巴往旁边轻抬,示意他们可以准备离开了。 没想到沈时砚冷不丁地又问了句:“你是何时入的唐府?” 杜鹃愣了愣,顿生忐忑:“......半年前。” 她忍了忍,没忍住,颤声道:“王爷,您、您问这个做什么?奴婢把知道的都说了,大娘子对奴婢很好,奴婢又怎会害她呢。” 沈时砚露出一个抚慰人心的笑容,温良无害:“无事,只是觉得像你这般忠心于东家的人委实不多了。” 顾九和楚安相视一眼,无声冷笑。 鬼扯。 出去后,楚安问最后那问题暗藏了什么玄机。 沈时砚不答反问:“你可知道唐家老爷子是什么时候没了的?” 自从这凶杀和唐府扯上关系后,楚安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玩乐时,刻意打听了下唐家近些年的情况,听到沈时砚这样问,他便答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五年前。” 沈时砚笑:“那你觉得正常情况下,张氏愿意把遗训和对二房的怨恨告诉旁人吗?。” “……不会,”楚安恍然,“对啊,这份遗训显然是为了让唐家大房照顾二房的唐文远,张氏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晓,好轻易装糊涂,抵死不认遗训的真伪。而杜鹃一个刚入府半年的丫鬟,怎么知晓得如此清楚?” 顾九却道:“她入府半年就成了贴身丫鬟,应是很得张氏欢喜,保不齐只是平日里经常听张氏发牢骚。” 沈时砚摇头,笑了笑:“为何一定是很得张氏的欢喜?杜鹃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进屋伺候,理该对张氏最是感激。可你听她在讲述两房恩怨时,言辞语气里真正维护和心疼的人是谁?” 顾九模模糊糊抓到了什么,不太确定:“唐易?” 沈时砚继续提醒她:“还记得我们在唐家时,张氏母亲打杜鹃时,她求饶时说了什么?” 顾九微微瞪大了眼睛,愕然道:“杜鹃和唐易有一腿?!” 楚安被这个推断惊得倒抽口气:“她说了什么啊?” 顾九忽然想到了柳云苓的画像,指腹轻轻摩擦,敛了敛神情,快速道:“杜鹃说,大郎救我。” 当时她看那画上积满灰尘时就觉得有些奇怪。旁人都道,唐易对柳云苓情深似海,自人去世后,便睹画思人,若不是为了唐家子嗣,也不会成亲。 可这样一个深情的人,为何让心上人的画像挂在墙上不管不问,任由灰尘堆积? 顿了顿,她忍不住问道:“王爷从那时起便开始怀疑两人的关系了?” “只凭此还不足以让我疑心,”沈时砚道,“是方才在牢狱中杜鹃发现来人是我们时的神情。” 满怀期待却落空后的沮丧。 人的眼睛不会撒谎。 她是在等人。 那会儿沈时砚便想,可她在等谁呢? 后面杜鹃的句句回话,让他慢慢锁定了对象。 唐易。
第41章 喜丧 “本王仅是与你开个玩笑,怎么当真了呢?” 回王府后, 顾九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如果唐易深情作伪,那柳云苓的死是不是也另有隐情?凶手把吴响杀死后为何扔进柳云苓的衣冠冢?若是没有其他深意,又为何单独放走刘三?他是想借刘三这个人向外界传达什么? 还有张氏的死, 凶手逃走后是离开了唐府,还是仍在府内?那个帮手又是谁?两人和柳云苓又是否有关系? 顾九深呼一口气, 仰面望向黑沉沉的床顶。 “柳云苓。” 这三个字从唇齿间慢慢吐出, 脑海里浮现出她的画像。 顾九想,她生前应该是个很爱笑的女子。 ...... 翌日晨起, 夏蝉说王爷早早地去了府衙,顾九猜到他应该是去询问那采花贼一事,顾不及坐下吃早膳,匆匆离府,路过潘楼街时,随手买了两张油亮爆汁的香酥鲜肉饼, 边吃边赶往衙门。等到了议事厅,果然看到沈时砚正与王判官谈话, 楚安也在。 顾九塞完最后一口饼,轻步绕到沈时砚身后侧,楚安偏头看她一眼, 俯身小声道:“潘楼街西角的孙婆婆肉饼铺?” 顾九颇为讶异地睁大眼,竖起拇指,无声道:鼻子挺灵。 “去年负责抓捕那贼人的确实是下官,”王判官慢声道,“他作恶多端,本就是死罪, 所以当时从狱中传来他突然身亡的消息, 下官便并未深究。” 王判官用余光偷瞄沈时砚的神情, 见他眉眼平静,心里有些没底,便又补充道:“但这人入狱当晚,下官冒雨赶回衙门,当即审问,他签字画押,对条条罪行供认不讳。” 说罢,将证词呈上。 沈时砚细细看完后,淡声问道:“案卷记录两年前这贼人将柳氏掳走后便未再现身,直至去年,因偷潜入的人家是朝中将领,府中护卫众多,这才失手落捕。” 王判官小心翼翼道:“是。” “他共犯八次,加上失手那回,便是九次,而柳氏是第八位受害者,”沈时砚展开供词,伸到王判官眼前,眸色微沉,“其他八人皆是按照时间次序来陈述贼人的罪行,可为何本应该放置供词尾端的柳氏,却穿插在中间?” 王判官审讯犯人多年,怎会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有人故意为之,想让贼人糊里糊涂地认下莫须有的罪名! 王判官一个寒颤,慌忙跪倒在地:“王爷,这供词乃前任吏曹所整理,下官那会儿并不在府衙,所以对此并不甚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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