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喻不自觉地弯下背脊:“......是。” 顿了顿,顾喻忍不住问道:“可这与宣化坊那件案子有何缘故?” 楚安打了个哈欠,皱皱鼻子:“在宣化坊发现的那两具尸体可都是穿着红嫁衣的女尸,我们觉得这也许和婚嫁一事有关系,所以才赶来顾府,希望你和定远侯商量一下,为了保护新妇安全,最好将婚期推迟。” 顾喻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沈时砚身后侧的男子竟是骠骑大将军的嫡次子。楚安虽出身名门望族,却是个十足的闲散纨绔。对于他,顾喻的态度便没有适才恭敬了。 他有些不悦:“楚将军,这婚期都是请半神算过的,怎能轻易更改?而且楚将军你自己也说了,那命案只是‘也许’和婚嫁有关系,难不成为了这点猜测,还能让全汴京的婚事推迟?” 楚安感到这人实在有趣,好笑道:“那你觉得婚事和你女儿的性命哪一个重要些?” “这——”顾喻被这话一噎,趁着昏昏夜色,恼怒地睨了楚安一眼。 站在人群外的顾九听到这话,低头轻笑一声,等再抬眸时,唇角的笑意倏地一僵。 不远处,沈时砚正看着自己。 四目相视,顾九又重新恢复笑颜,无声地动了动唇。 贵人,别来无恙。 沈时砚收回视线,忽然伸手拦住还想说话的楚安。 “既然府上笃定无事,本王也就不再多言,”沈时砚笑笑,“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若是有需要本王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这话落到顾喻耳中宛如平地惊雷。 什么意思?宁王是......想要拉拢他? 但转念一想,顾喻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只是一个正六品礼部郎中,没有实际职事的寄禄官。而宁王深得官家信任,完全没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 不等他想明白,沈时砚和楚安已经坐上了马车。顾喻赶紧恭送这两位不速之客。 “长赢,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楚安挠了挠下巴,“顾喻那老家伙卖女求荣,你干嘛还要说那番话?” 马车缓慢行驶,沈时砚撩起窗牖,往车后看了一眼,顾家那群人已经不在了。 “停下。”沈时砚忽然道。 楚安不解地看着他,正要问为什么停下,突然听到马车外有人喊了声“王爷”。 闻声,沈时砚掀帘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女子,轻笑道:“顾娘子,别来无恙。” 顾九愣了下,没想到沈时砚竟然能看清她那会儿说了什么。 楚安拨开车帘,露出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顾九,但识相地没有开口。 顾九轻扫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沈时砚:“在江陵府时,不知王爷身份尊贵,多有冒犯,还请王爷宽恕。” “顾娘子在江陵府帮了我许多,何谈宽恕一说。”沈时砚顿了下,“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处遇到你,你既是顾府的人,顾钰清可才是你的真名?” 顾钰清,顾九。 顾府和定远侯府结亲的那位庶女,就是在家中排行第九的老幺。 顾九沉默一霎,只道:“我只有顾九这一个名字。” 沈时砚怔了怔,眼角眉梢轻轻舒展。 他几近喃喃:“巧了。” “王爷说什么?”顾九没听清。 沈时砚却是未答,将话转到正题:“这门亲事你可是自愿的?” “王爷,”顾九眉梢一挑,语气有些无奈,“这世间谁也不愿守活寡不是?” 她习惯性地弯起明眸,继续道:“不知王爷刚才在顾府门前最后说的那句话,可还作数?” 沈时砚笑着点头:“自然。” 夜色浓重,周遭只有寥寥几盏点着烛火的灯笼。昏昏沉沉的光线映着四周的景物,冰凉的地面上,影影绰绰,比夜色还深。 顾九缓缓道:“贵人,我想和您做个交易。” 作者有话说: 赶不完了TvT,计划中还有一段剧情的。
第7章 鬼新郎 “公平交易,不是吗?” 回到马车上,楚安好奇地抓耳挠腮:“你怎么会和这顾家的小娘子认识?” 沈时砚没有隐瞒,将在江陵府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讲述一遍。 听完,楚安忍不住赞道:“倒是个聪慧的。” 而后他想到了刚才两人的对话,半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沈时砚,语气颇有些不满:“长赢啊,不管怎么说,你怎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去冒险呢?” 闻言,沈时砚轻轻笑开,面上毫无丝毫愧意。 “可这是她自己选的,”沈时砚眉眼温和,“公平交易,不是吗?” 马车缓缓下,楚安掀起帷帘,一抬头,看到了篆刻着“开封府”三字的牌匾。 他又退了回来,问:“官家不是赐给你一座府邸吗?怎么停在了这?” 沈时砚拢了拢衣袍,回道:“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不是,”楚安难得地皱了下眉,“官家把你从惠州调回汴京,是希望你做他的左膀右臂,可不是让你在前面拼命的。这些事情留至明日处理又如何?你这身体好不容易调理过来,平日还不注意些?” 沈时砚从小体弱多病,一直是药不离身,哪怕太医院的太医整日围着他转,身子也是不见好。后来沈时砚离京南下,去了那穷山恶水的惠州,身子反倒是逐渐恢复过来了。 沈时砚失笑:“公务可以拖些时日,凶手可不一定会。” 楚安一噎,无奈地侧过身子,给沈时砚让路。 沈时砚回到府衙,早已等候多时的流衡送上白日记录的名单。 “王判官说那扬州商人被女尸吓晕了去,现在还没醒,”流衡说,“所以什么也没问出来。” 沈时砚走到书案边坐下,展开名册。 “近两月凡成亲的新妇都在自己夫家安然无恙,除了岑庆的一个庶女。” 名册上,清楚地记录着:岑氏四姑娘,岑淑琴,正月初五嫁与住在景福坊的秦家庶长子,秦怀。正月下旬初,岑氏去白云观上香后无所踪迹。 - 日子眨眼间来到婚期前夕。 孤月高悬,片缕银辉躲着枯枝败叶,轻飘飘地软在庭院中。顾九打开木窗,寒风低声呜咽,涌进内室。 她往顾府那片灯烛渐灭的方向看去,又看了眼天色,关上窗户。 顾九从衣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链,将房门和木窗都从里面拴死。 按照坊间传言,今夜是鬼新郎提灯寻人的时候。 顾九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是不免有人可能会借此行凶。 她弄完这一切,稍稍松了一口气。顾九吹灭烛火,然后和衣钻进被褥间。她将右手压在枕头下,握住冰凉的匕首。 哪怕是那晚沈时砚已经承诺过,会派人保护她的安全,顾九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放下自己的警惕心。 这是她活了十几年,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顾九出生那年,她外祖父已近古稀,平日既要给人看诊,又要照顾她这个牙还没长齐的奶娃娃,难免会分身乏术。 所以宋老郎中经常会让明月抱着顾九去邻舍家呆着,托别人帮忙照看。时间一长,附近街巷的顽童都知晓宋老郎中家里的女娃娃是个被亲爹抛下的弃儿。少时孩子善恶不明,童言无忌,时常会趁宋老郎中不在家时,结伴去找顾九和明月的麻烦。 围着她们唱侮辱人的打油诗,扔石子,抢东西,推搡......这些都是家常便饭。那时候明月为了护着她,身上总会不断有新伤痕的出现。为了不让宋老郎中担心,对此,明月从来都是遮遮掩掩。可能也是因此,顾九是先学会独立走路后才学会说话。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顾九从拉着明月一起跑,到抄起棍子,一边叉腰,一边凶神恶煞地恐吓那些欺负她们的人。 周遭的一切,让顾九早早地知道了任何事情发展到最后,总是要靠自己去面对,去解决。 与其留有余力去期待别人,不如自己全力以赴地挣扎。 夜色越来越深,四周静悄悄的,惟一能听得分明,就是顾九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九的眼皮沉了又沉,她正忍不住想要打个哈欠,突然,从房顶处传来瓦片碰撞的声音。 短促的,轻微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顾九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声,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 不过半秒,屋顶上的瓦片劈里啪啦地响着,不知被踩碎了多少。与此同时,落入顾九耳中的声音,还有兵刃相接时发出的“铮锵”。 很快,打斗的声响从屋顶转移到庭院。顾九快速掀起被褥,走到窗边,伸手捅破窗纸,从小洞往外看。 庭院中,两个黑衣人打得激烈。没一会儿,较高的那一个落了下风,寻到机会迅速翻墙而逃。另一个黑衣人紧追不舍。 夜,迅速归于寂静。 顾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床上,将被褥往头上一盖,沉沉睡去。 等再次睁眼,顾九是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 “九姑娘,九姑娘,该准备亲迎了。”冯嬷嬷在门外扯着嗓子喊。 顾九穿着锦袜,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边打哈欠,一边将拴在门上的铁链扯开。 冯嬷嬷视线一落,看到那沉甸甸的铁玩意儿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问道:“九姑娘,您这是......干什么?” 顾九昨夜没睡好,眼底泛着淡淡的青灰色,此刻又是披头散发的模样,她就这样冲冯嬷嬷诡异一笑:“我的......鬼郎君呢?” 冯嬷嬷登时被吓得腿一软,若不是及时扶住了门框,怕是要在众人面前出丑。 顾九毫无同情心地笑了起来,转身走到梳妆台边坐下,等着这群人给她梳洗妆扮。 冯嬷嬷在心里怒骂顾九好几遍,这才让人捧着定远侯府送来的催妆花髻、销金盖头、五男二女花扇等物件,一一摆放在圆桌上。 顾九闭着眼,任由丫鬟婆子们在自己脸上摆弄。画好红妆,梳完发髻,换上嫁衣,花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完事。 凤冠霞披,黛眉红唇,华贵艳丽的服饰掩去顾九眉宇间的英气,平添了些“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冷艳。 有一个小丫鬟没忍住地夸赞道:“九姑娘,今日可是比天仙还要天仙。” 冯嬷嬷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可不是吗?” 顾九睨了冯嬷嬷一眼,没理会她话里话外的讽刺。 很快,从不远处传来鞭炮声,定远侯府的迎亲队伍来至顾府大门前。 这时冯嬷嬷递来一碗清粥,她道:“九姑娘,你这一天怕是都吃不上饭,简单喝几口垫垫肚子吧。” 顾九眉梢微挑,看了冯嬷嬷一眼,将粥碗接过。红唇刚碰到瓷碗边沿,顾九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过眨眼间,又像没事人一样抿了两口。然后趁冯嬷嬷转身拿绣花团扇时,顾九不动声色地将那粥吐进宽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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