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玺的呼吸不自觉停顿了,心跳如雷。 唐久安看来看去,只见不过是枚普通铜钱,遂道:“把线拆了,一样能用。” 她已经拆了好多枚了。 身边的姜玺没反应,她抬头,就见姜玺脸涨得通红,似在屏着气。 “……殿下?”他不会是想憋死自己吧? 唐久安一面说,一面来拿铜钱。 姜玺总算反应过来,大口呼吸。 铜钱却是没松手。 “放过这一枚吧。”姜玺道,“但愿水中真的有灵,保佑这一对有情人。” 唐久安道:“殿下,您还是让臣拆了吧,这东西给别人发现怕是要完蛋。” 宫人有私情乃是犯禁,皇帝样样宽宏,但对于这一条格外严苛,真被发现这枚铜钱的主人肯定活不了。 这两人也着实大胆,居然敢把自己名字刻上面,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你看这丝绦都烂成什么样了,这枚铜钱在这池底大约已经埋了十几二十年,铜钱的主人大约早已经出宫去了吧?说不定孙子都抱上了。” 姜玺说着,把铜钱放回原位。 想了想,又找了块石头来压着,以免被清淤的宫人清走。 两人都没有再去在意这枚铜钱,它继续躺在池底,连同它自身的秘密一起重新被掩埋。 * 人们总说用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对唐久安来说不是的。 姜玺处处都安排好了,唯有一条没想好,那就是唐久安捞了太多。 最后一名御膳房的宫人拎着菜篮子路过,于是菜篮子被征用了。 唐久安一样一样把自己的收获往里装,欢欣喜悦不亚于老农丰收。 姜玺看她笑得眉眼弯弯:“高兴吗?” “高兴,特别高兴。” 唐久安痛痛快快地道。 不知道自己上一次这样高兴是什么时候,或者她根本没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即使是小时候好像也没有过这样纯粹彻底的快乐。 于是姜玺笑了。 他本来就是生得好看,又笑得这样灿烂,容光夺目。 唐久安认认真真地看着姜玺。 目光过于专注,让姜玺情不自禁开始结巴:“看……看什么?” 他觉得定是有泥点子溅到了脸上,于是开始拿袖子满脸蹭。 唐久安拿袖子卷着手,帮姜玺把额角一点泥痕擦掉。 她的动作很轻柔,目光一直定定地看着姜玺。 姜玺一直觉得“神酥骨醉”四个字纯属文人夸张,但光是这样被她看着,他就觉得骨头都快酥了。 尤其还靠得这么近,几乎是息息相闻。 他再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一次都要大,都要响。 “臣想记住殿下的脸。”唐久安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这样等臣哪年回来,看见殿下还能认得出来。” “!!!” 姜玺震住了,“好你个唐久安,你有没有良心?!” 唐久安也很惭愧:“臣不大会记人的脸。” 姜玺:“你就算是看在这一篮子东西的面上也该记得我啊!” “是的是的,还有元宝的面上。”唐久安连忙道,“所以臣要多看看,以防将来忘记。” 想到将来再见,自己在这货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姜玺悲愤欲绝。 他开始抢篮子:“不给你了,还我!” 唐久安哪里肯让?并且头一回后悔自己的老实:“记得记得记得,臣一定记得!” “不记住这些东西你给我原封不动奉还,再加两分、不,三分息!”姜玺恶狠狠道,“还有元宝,到时候元宝也给我一并还回来!” 唐久安牢牢地护着篮子:“是是是,臣一定记得,一定记得。” 姜玺还是不放心,将唐久安带到东宫内,写下一纸文书,让唐久安签字画押。 唐久安不认人的毛病自小有之,身边的人都非常善良,多半是无奈笑笑,再自报家门。 ——当然也有认为她目中无人的,但唐久安目中都无人了,自然也不会知道这波人的想法。 总之她一直觉得这个毛病虽然不大好,但好像也无伤大雅。 此时拿着笔,看着白纸黑字的三分利钱,被交子铺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唐久安第一次后悔自己居然有这毛病。 她苦着脸:“……臣能不签吗?” “不能。”姜玺板着脸,“不签什么也不能带走。” 唐久安试图讲道理:“殿下说过捞上什么都是臣的,为什么臣不能带走?” 姜玺:“你连我的脸都记不得,好意思带我的东西走?” “给了臣便是臣,臣要带走的是自己的东西,不是殿下的东西。” 姜玺气:“唐久安,你厚颜无耻!” 刹那间,仿佛被启动了某种开关,檐下的鹦鹉们开始传唱。 “唐久安,你个杀千万的!” “唐久安你个没良心!” “唐久安你狼心狗肺!” “唐久安你无情无义!” “唐久安你不得好死!” “唐久安你男盗女娼!好色□□!” 鹦鹉们每日有专人调教,吐字清晰,字正腔圆,骂声此起彼伏,相互辉映,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某一日姜玺的怒骂,再现于人世,一字不落地钻进唐久安的耳中。 唐久安:“……………………” 这,这便是太子骂人的气势吗? 还有这么多人合声? 她第一次享受这待遇,新奇之余,也深深感到太子果然非常生气。 确实,今日他破了这么大财,搁谁谁不生气? 此地不可多留,迟则生变。 唐久安抱起竹篮,趁姜玺凝固成了一座石雕,长腿一迈,直接开溜。 “臣告退!” 声音犹在殿中回荡,人已经没影了。 * 关若飞自从那日被文公度告状,回家后就被关老夫人关了禁闭。 但关若飞总有法子。 这个时候“太子殿下想找少督护切磋箭术”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 于是他派贴身小厮入宫让姜玺派人来传话。 结果小厮只有自己回来了。 “人呢?”关若飞道,“怎么连个宫人也不派来?” “殿下说……”小厮支支吾吾,“说……” “说什么?!” “说让您死家里边,别去烦他。” 关若飞:“……” 没有宫人不要紧,关若飞伪造了一封姜玺的书信。 关老夫人不大识字,见上面落了姜玺的私印,便点点头放行了。 孰不知那是关若飞特意弄的假印。 就这样关若飞直奔东宫。 一进去便感觉出不同。 关若飞环顾四周:“你那些鸟儿呢?怎么都没了?” “烤了!” 姜玺立于书案后,眉头紧皱,满面戾气,“煎了炸了炒了吃了!” 关若飞:“……” 过书案边一瞧,姜玺在画画。 关若飞瞧见画上人物,大吃一惊,左看右看:“才这么几日不见,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发那门子疯? 姜玺一面落笔,一面冷笑:“我怎么了?我好得很!” 他咬牙画完,待墨干,卷起来收进轴中,往身上一背,摔门而去。 关若飞:“……” 这孩子从哪儿招来的疯魔? * 夜晚,薛家酒铺。 唐久安一出门就直奔当铺。 出了当铺就直奔交子铺。 多年积债,今日一笔勾销,唐久安身心舒泰。 拐去街上最好的酒楼,斥巨资订了一桌上等席面回家。 “我今日才知什么叫无债一身轻。” 唐久安端着酒杯,十分感慨,“不欠债的感觉真他妈的太好了。” 薛小娥第一回 听唐久安欠债的事,眉头一皱:“你问谁借钱了?” “呃,问虞姐姐。”唐久安连忙道,“借了足足一百两,还好发了饷银,刚刚还清了。” “怎么不早些说?一百两银子何必问旁人借?问我拿不成吗?难道还会短了你的?” 唐久安优哉游哉听着薛小娥絮絮叨叨,人心情好的时候,连啰嗦都是动听的。 陆平专心致志啃一只大蹄膀。 叩门声在此时响起。 见陆平一手油,唐久安起身去应门。 门开处,就见姜玺抱着一支道卷轴,冷冰冰临风而立。 “殿下?” 唐久安有点心虚,这是讨债上门来了? 不过不妨,钱都进了交子铺,她吐也吐不出来。 于是她干笑一下,进行虚伪的客套:“好巧啊,殿下这是来这里散步?臣不多打扰了,好走好走。” 她说着就要关门,姜玺一条长腿迈进门槛,卡住门,也不说话,就冷冷看着她。 唐久安深感来者不善。 薛小娥出来见是姜玺,忙过来行礼见过。 姜玺对薛小娥倒是肯说话了,还伸手来扶:“薛姨不必多礼。” 薛小娥笑道:“殿下吃了不曾?今日小安叫了一桌子菜,说是三元楼的,殿下快进来尝尝。” 说着便忙去添碗筷。 唐久安很想去捂薛小娥的嘴。 三元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一桌酒席对于姜玺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她这样抠搜成性的人来说可不便宜。 果然姜玺进来一见到席面,落到唐久安身上的视线便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后槽牙咬了起来:“唐将军,离开京城,离开东宫,可喜可贺是吧?” 连铜钱都不放过的人,居然都舍得叫这么贵的席面了。 唐久安眼睛一亮,心想咦还有这么好的借口? 当即道:“殿下所言不差,臣马上要回北疆,心中欢喜,所以特地叫了一桌席面庆祝一下。”
第27章 薛小娥过来添上碗筷, 就看见姜玺面色很是不豫。 于是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给唐久安。 姜玺这表情唐久安十分能理解。 要是谁拐走了她这么多银子,她脸色要比他难看一万倍。 于是她十分殷勤地劝菜劝酒。 当着薛小娥,姜玺总归没有发作,忍气吞气拿起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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