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确实来过这里?”小郎君穷追不舍。 “来……”紫萼口中的“过”字的话音未落,已被男人怒声制止: “滚。” 紧接着“砰”的一声,双扇大门又紧紧闭阖。双姝面面相觑,袖手猛拍胸脯,心下念着“幸好”二字,飞快地迈开小碎步甩着帕子走远了。 长风一声不吭地拽着她往房内走,劲臂一挥,将璎珞珠帘甩开,径直将她拖拉到珠帘后的矮榻上。她在他手中不安分地扭拧着臂,皓腕已被掐得有几分嫩红,小声嚷嚷道: “你赶她们作什么,我还没问完呢。” “不必兴师动众。你问我即可。”他声音低沉,已在尽力克制着这一日来渐次萦绕在心头的无名火。 “那你说,我为何会来这怡香院?”她盘腿坐在榻上,容色在室内幽暗的灯火下艳若桃李,眉梢微微挑着,长睫掩映,一双清润的眸子眯了起来,正直视着他。 “来找我。”他沉声道。 “那你为何会在此处?”她不依不饶,目露挑衅。 “等你来找我。”他自认并未虚言,事实就是如此,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被他的话一绕,蹙起了纤长的眉,神色不解: “那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宽大的胡袍衬得她愈发娇小,身子柔若无骨,酥酥软软地往后斜倚在榻几上,沉吟之时一只葱白的手指蜷起,不由自主地又挠起了额头。 珠帘轻摇,红烛微晃,一片朦胧中,她的姿态太过旖旎。 “在此做什么?”长风重复了一遍她的疑问。他的眸光微沉,咬了咬牙,一把揽过她的酥腰,手臂不断收紧,将她抱坐在怀中。 他盯着她陡然睁大的秋水双瞳,沉如夜色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那两瓣他朝思暮念的樱唇间: “你若非要挑此地来唤回记忆……” 语罢,他没有再犹豫,启唇一口含住了她。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曾记惊鸿篇由清河失忆线和青梅竹马线交织形成,信息量比较大。 第103章 曾记惊鸿篇(二) 夜色朦胧。 屋外的飞檐下有沉寂的积雨水声, 滴滴答答。 与她缠绵厮吻时,他虽已极力克制,但温润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她受惊,不断想要后撤, 他干脆双手抬起, 大掌抵着她的下颌线, 长指渐次没入她柔顺的鬓发里,不让她离开分毫。 最后,他狠了狠心,齿尖下压,咬破了她娇嫩的唇。 唇齿分离。 他捧着她的脸,凝视中,如看镜花水月。 随即, 在她错愕的目光中, 他蜷起手指,勾去了她唇瓣上溢出的一滴血珠。 “这下, 想起来了么?”他眉宇沉黑, 仍带着隐隐的怒意。 她似是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到了, 面色如常地透着红, 愣了半晌后, 却只是迷茫地摇了摇头,道了一声: “抱歉。” 心绪似是被这声陌生又绝情的道歉给引燃了, 他的面色越发阴沉,胸口忽然沉闷无比。他猛地伸手将她腰后的银雕匕首夺了过来,在手中摊开: “这柄匕首, 还记得怎么来的么?” 她从他掌心拿起匕首,纤细的手指抚过柄上有些磨平了的刀鞘。她细细端详了半刻, 抿了抿被血色浸染的嫣红唇瓣,又抬起头,木然地对他摇了摇头。 不出所料,她并不记得。 长风心下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它,是我当年赠你的定情信物。” 他直视她仓皇的目色,继续道: “你出生在长安,当年初来凉州,并不知我们西北以匕首定情的规矩。我军中曾有凉州的世家子以匕首相赠,你不解其意,收了下来。”说话间,他一把摁住她覆在刀鞘上的手,带着她的手指拂过那些并不精细的纹路,道: “于是,当日我连夜雕了这柄匕首,送你。” 长风垂下眸子。 他永远记得她当时接过匕首的场景。 少女纤细的手指自镶袖中伸出,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握在手中。一向胆大无惧的她,那一刻眉梢颤动,有喜有怯。 头一回见她皎白的颊边涌满红雾,明艳如同日出朝霞下的雪峦。 少年的他亦是耳根通红,嘴上只淡淡将凉州的习俗告之于她,让她莫要再随意收其他男子的匕首。其余的,他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彼时,她的心意,他看不透,遂不敢妄言,想要再等一个时机,想着再多挣一些军功,再封伯封候,就能配得上公主。 未曾想,时过境迁,那么多年后,他有无上军功傍身,获封一等侯位,已是为一军主帅,可她此时的心思,于他而言,更是空白一片。 长风望着眼前疑惑不解的女子,从她晶莹剔透的眸中看到了一丝乍现的愧疚和亏欠。他看不得这样的眼神,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宽慰她道: “现在不记得了也无事,总会让你想起我来的。” 当初,她既能不远万里,让他恢复记忆,将他从深渊中解救出来。如今,他为何就不能让她回忆起来? 她曾经为失去记忆的他所受的苦,若是他也能如此走一遭,即便是命运降下的酷刑,倒不失为另一种意义的并肩同行。 想到此处,他低落的心沸腾了些许。抬手照常勾了勾她的鼻尖,笑道: “清河可喜欢甘州?” 她低垂的面庞抬起来,眉目终于有了几分舒展,朝他点了点头。 长风将她搂入怀中,贴着她的额头低低道: “甚好。甘州已为我打下,重归大唐。待我打下余下的甘凉十一州,清河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再也不分开,可好?” 似是被他温柔的笑意所感染,这一回她虽没有给他回应,却也没有抗拒他拥着她,默不作声地任他轻抚她的后颈。 他心念着,就算她永远记不起来和他的过往又如何?今后只要岁岁良夜相拥,此生也算圆满。 长夜漫漫,门外男男女女的嬉闹之声不绝于耳。在这最不合时宜的地方,他心满意足地就这样拥她入怀,将青涩的墙头马上之事说得津津乐道。 当年,身为公主的她,怎样千方百计求他带她出宫。 而那年随父入京面圣,风光无限的少年将军,又如何一次又一次地瞒天过海,把兵家上的计谋手段全用在了偷渡她进宫出宫这件事上。 “有一回,宫门即将下钥,我们在京郊玩疯了忘了时辰,你可知,你最后是怎么回宫的么?” “宫门下钥,非圣上口谕和紧急军情不得再开。那是怎么回的?” “那日接近冬至,宫门将要下钥时已是天黑。神武门的宫漏年久失修,守门禁军全靠月影辨别时辰。所以那日,我放了满城的烟花,挡住了月光,让你赶在神武门关闭前入了宫……” 少时心无挂碍,更无甚国仇家恨,诸如此类的趣事众多,是他们此生中为数不多的欢愉时候。 可惜,彼时和此刻的欢愉,都不过昙花一现。 之后一连数日,二人游荡在甘州城内城外,如少时一般,度过了一段自由自在的时光。 白日碧空下,策马在胡杨林中奔腾,在无垠的塞上牧羊放马;夜里同放天灯,见融融火光在荒原上缓缓升起,飘向幽幽天际。 直到,一封长安来的诏书打破了宁静。 *** 一月后,凉州都督府的书房内。 案旁立着一樽珍奇异兽镂雕的香炉,烟已熄灭,香灰仍散着清气。司徒陵入内的时候,长风正在案前批阅公文。 长风在案上头也不抬,将一本诏书仍给了匆匆赶来的司徒陵。余光见他一看到封上的红泥御印便面露犹疑之色,淡淡令道: “看。” 司徒陵这才打开缣帛一看,目光在黄麻纸间移动时,眉头越皱越紧。直到他念出: “……朕思爱女甚,感其为国辛劳,特令清河公主还朝,入长安觐见。”司徒陵“啪”地一声阖上诏书,惊道: “诏书上的意思,是要清河回宫?圣上怎会突然要召她回长安?” 长风浓眉紧锁,缓缓起身。他一手扣着案头,侧面看不出情绪,道: “圣上素来疑心深重,当初默许我从陇右崔氏手中夺回凉州,重掌河西军,不过是为了掣肘崔氏,恐他一家独大,利用河西平衡西北局势。现下西北初定,圣心思返,亦不足为奇。” 司徒陵上前一步,立在他面前,神容不禁凝重起来,道: “可现下河西军不过刚起步……你是说,圣上便已动了戒心?” “不错。”长风眯起了眼,在房内踱着步子道出了他的思量,“陇右是河陇侯崔嗣入朝为质,河西,必然也需要一个质子在长安,圣上才会安心放权。” 司徒陵沉吟片刻,抬眸道: “所以,圣上素来知晓你对清河的情,是借着思念帝女之名,要她入长安,实则是要利用她控制你,进而控制河西。你打算如何?” 长风五指蜷成拳,猛击了一下案头,厉色道: “我不会让她回宫的。”他面容平淡却坚毅,从司徒陵手中夺过诏书,扔回了案上,一字一句道: “她,绝不能再成为任何人的筹码。” “长风,你这是要抗旨?”司徒陵一震,睁大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压低声道,“这是问斩抄家之罪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待我收复甘凉十一州,届时我便辞去河西主帅一职,自请入长安,以消减圣上忌心。”长风背手立在那面篇幅巨大的大唐西北舆图上,语气极淡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口吻。 “你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凉州,苦心经营的河西军,难道甘愿如此放手?清河怎会任由你作此决定?她可知晓?”司徒陵怔怔地望着他高阔的背影,一时间诸般滋味在心头滚过。 “她已不记得我了。”长风低垂着头,自嘲般笑了一笑,淡淡道,“清河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言,司徒陵喉间一涩。他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轻声道了一句: “清河的失忆之症还未见好,长风,你一定很辛苦吧。” “错了。”出人意料地,长风摇了摇头,倏然唇角微勾,噙笑道:“她失忆的这段时日,反倒是我近年最为开怀的日子。” “自她忘记了过去,我倒觉得和她在一起少了很多负担。我们之间的世仇,好像可以就此消散。反正她不记得,我心底的恨也可暂时放下。” “有时候,我倒希望,她不要想起来,让日子就这样过去。她不是清河公主,只是我一人的李清河。” 见司徒陵眸光垂了下去,兀自缄默不语,显得心思沉重,长风微微侧身,目光落在案牍上。 那封被他扔回的长安诏书下面,压着一封玄缎为底,赤锦为面的绢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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