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芙眼睛亮晶晶的,说:“因为及笄之后就可以议亲啦!” 她不像寻常小姑娘那样提到议亲就害羞得不像话,反而能用好奇的模样主动谈起。 寒酥微微惊讶,在她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 “寒姐姐,那我走啦。”祁山芙拉着寒酥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然后她才转身穿过长街,朝哥哥跑过去。 寒酥的视线追随着祁山芙,直到她跑到祁朔身边,她才再次望了祁朔一眼。她匆匆一眼,又收回视线。 祁山芙跑到哥哥面前时,脸上的笑容不由淡了。她有点沮丧地问:“哥哥,寒姐姐真的不能做我嫂嫂了吗?” 祁朔收回凝望寒酥的目光,沉默地转身。 祁山芙望着哥哥的背影,紧抿了唇,她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警告自己以后不能再什么话都拿起就说了…… 她小跑着追上哥哥,说起别的话题。 寒酥转过头,望向封岌,封岌戴着面具,这让寒酥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小心翼翼地对封岌说:“我们走吧。” 本就到了吃午饭的时辰,寒酥和封岌出门前并未吃东西。两个人就近找了家酒楼——四珍楼。 可是令寒酥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再次遇见了祁山芙和祁朔。 “寒姐姐,好巧。你是打算来这里吃了东西再去办事情吗?那一起呀!”祁山芙从座位里站起身,来拉寒酥入座。 寒酥只能继续编造谎言:“我和人约了在楼上谈事情。” “哦……好。你忙你的。”祁山芙松了手。 寒酥对她笑一笑,抬步往楼上去。 封岌跟在她身后。 祁朔的目光追随着寒酥,看着她一步步踏着楼梯上楼,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他的目光才落在封岌的身上。他问:“那个人是她的侍卫?” “对呀,我上次也见过的。”祁山芙双手捧着脸,“不愧是赫延王府的侍卫,好高哦!” 祁朔重新望向楼梯的方向,这才连封岌的身影也看不见了。 寒酥和封岌进了一间雅间,待店小二将菜肴都上齐不会再进来了,寒酥转过脸看向封岌。 自遇见祁家兄妹,封岌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寒酥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花茶,第一杯放在封岌面前,第二杯才是自己的。她小小地抿了一口,对封岌说:“味道挺好的,将军尝尝。” 封岌坐在那里没什么动作。 寒酥略沉吟,放下了手里的花茶。她站起身走到封岌前面,弯腰帮他摘下了面具。面具之后,封岌半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寒酥的目光顺着封岌的视线望去,发现他正看着指上的墨绿扳指。 这扳指是寒酥送给他的,自寒酥送给他,他便日日戴着。 寒酥再次说:“将军尝一尝。” 她亲自端起茶杯,送到封岌面前,浅笑着望着他。 封岌慢慢抬起眼,目光沉沉地回望与她对视。他有话想说,望着寒酥故意扯出的笑颜,却又什么都不想说。 就在封岌要伸手接这杯花茶的前一刻,寒酥先一步缩回了手。封岌刚欲开口,见寒酥自己喝了一口花茶。 封岌目光微凝,隐约猜到了什么。 寒酥喝一口花茶,却并没有咽下去。她弯下腰,一点一点靠近封岌,她沾了一点花茶的唇贴过来,封岌很配合地张开嘴,由着她将那一口花茶喂给他。 花茶很香,带着她的甜。 寒酥飞快退开,脸颊上不由自主地飘上一抹浅红。主动做这样的事情于她而言,仍是十分难为情。她故意装出没有害羞的模样,用寻常的语气问:“是不是味道挺好的?” 封岌突然轻笑了一声。 寒酥小心觑他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 “你这是在哄我吗?”封岌问。 寒酥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垂着眼睛胡乱说:“也不知道这家酒楼的四珍招牌菜好不好吃……” 封岌拉起寒酥的手,将人拉过来,抱在腿上。他一手圈住她的腰身,一手抬起她的脸,问:“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寒酥不明所以,说:“挺好的。” 封岌沉默了片刻,再问:“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寒酥明白了,封岌这是对她刚刚的回答不满意,所以重新问一遍。寒酥仔细想了又想,思绪仍是未理清。她慢慢拧了眉,眸中浮现困惑。 “罢了。”封岌松开抬着寒酥面颊的手。他握在寒酥腰身的另一只手也用力轻抬,将人从他推开推开,各吃各饭。 寒酥从封岌腿上离开的那一刻,有什么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两个人没有见面。 她试探着问:“将军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寒酥再试探着问:“因为没见到我?” “吃饭吧。”封岌说。 他语气寻常,可是周身的气压却悄然有一瞬地转变。 寒酥双手抵在膝上,弯下腰与他平视,轻声问:“将军昨天晚上怎么没有来?” 封岌刚拿起筷子的动作一顿。 ——她终于主动问了。 封岌将手中的筷子放下,说:“我不想吃了。” 寒酥目光轻移,扫了一下桌上的珍馐,再将目光移回来望向封岌,她唇畔轻轻勾起一丝笑来,望着封岌的眼睛问:“什么都不吃了?” 吃,当然吃。吃别的。 封岌唇畔微牵,朝寒酥伸出手。寒酥将手搭放在他掌中,她重新被封岌拉到膝上。两个人默契地靠近,从轻啄开始今日的长吻。 门外,祁朔死死盯着雅间里的两个人。他的手用力握着腰间的剑柄,太过用力地握着剑柄,导致手腕有微微的发抖。 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她的侍卫很奇怪,像个危险人物,还是因为想再看她一眼,他才鬼使神差上了楼。 可祁朔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面具之后的人……居然是赫延王。那个他自小被奉为一生追随、效仿的神祇之帅。 许久之后,祁朔咬牙转身,身心木讷地往楼下走。 祁山芙等着哥哥,见到祁朔的时候,吓了一跳,急忙问:“哥哥,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祁朔紧抿着唇,一句话不说。 “哥哥!哥哥!”祁山芙拉住哥哥的手腕,使劲儿晃了晃。 祁朔好半晌才回过神,他望着面前一脸担忧与焦急的祁山芙,问:“山芙,你觉得赫延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祁山芙没有想到哥哥会突然问起这个,她几乎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大英雄啊!好厉害的大英雄,他不是人,是神!” 祁朔恍惚了一下,眸光中有异色浮动。他缓慢地长长舒出一口气,然后问:“山芙,你觉得哥哥有可能也拿到那么多功勋吗?” “呃……可以呀!哥哥在我眼里是最最有本事的人!”祁山芙翘着唇角,甜甜地笑。 可是祁朔知道这是身为妹妹的甜言蜜语。 祁朔转头,目光虚无地望向二楼的方向。 她被汪文康派人追捕时,曾混进一支归京的小队军中,原来那个人是赫延王。 她无名无分地跟了他,丢下往日的清高端庄,像个靠男人宠爱过活的外室一样讨好着他。 祁朔慢慢闭上眼睛。他必须闭上眼睛以来藏起眸中苦涩,总不能让泪意出现。 寒酥对门外的祁朔来去浑然不知。封岌却在祁朔走了之后,才更专心地亲吻她。 寒酥是他的,没有人能够肖想。 没有人。 气息加重,气氛也越来越暧昧时,寒酥主动后退结束了这个吻。毕竟是在外面的酒楼,总要克制些。她偏过脸,用指腹轻压了一下唇上。 “饿了。”她从封岌的腿上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拿起筷子来。 封岌也拿了筷子。尝过饭前点心,这桌上膳食才能入口。 两个人从四珍楼吃过东西离去,又去了几家店铺闲逛。寒酥没有想到又遇到了熟人。 确切地说,是她不认识却认识她的人。 “寒女郎!”一个书生装扮的郎君朝着寒酥深深作揖,“前段时日拜读过女郎的小诗,实在惊叹!若不是赫延王府高门深府,早要登门拜会讨教一番!” 与他同桌之人都是书生打扮。他们对寒酥善意地微笑,你一言我一句,竟真的能说出寒酥写过的诗词。句句赞扬皆是真心。 寒酥面上沉着疏离,实则心里受宠若惊。她客客气气地与这些书生说话,大大方方地接受他们的赞扬。 与他们别过之后,寒酥端庄款款的脚步才变得有一些快。她在一个僻静的小巷里停下来,唇角的笑容绽出来。 她向来重礼数规矩,不愿意在旁人面前展露内心太过强烈的苦与乐。可是这一刻,她亮着一双眼睛望着封岌。明澈的眸中有强烈的欢喜。她什么都不喜欢说,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封岌极少见她这样欢喜的模样,他喜欢看她这样真情流露的样子。她这样笑着,与往日的清冷大不同,好似多了几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封岌也默契地不说话,只含笑望她,悄悄接收她传递过来的喜悦。 寒酥笑了一会儿,收起脸上的表情,整理好情绪,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好了,我们走吧。” 封岌被她突然的变脸逗笑了,他低低地笑一声,声线低沉噙着愉悦,是与往日里的威严不同的好听。 寒酥被他笑得有一点不好意思,却因为他的低笑,抬眸望向他。 封岌伸手揉揉寒酥的头,说:“出个诗集吧。” “什么?”寒酥愣住。 “这段时日你也写了不少东西,可以集成册了。”封岌道,“也该看看我的酥酥如今是否一字千金。” 寒酥亮着眼眸怔怔望着封岌。她眼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喜悦又滋生。出诗集?这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的痴想了。 那时她还梳着卝发,栽歪在母亲的怀里听父亲讲平仄。她歪着头奶声奶气:“我也想出诗集当大诗人!” 阿娘笑着捏捏她的脸,温柔说:“娘亲等着囡囡扬名万里。” 她歪着头看娘亲,认真思索扬名万里是什么意思。 和煦风的轻吹,吹动小巷两旁的垂柳,晃动漂浮的柔软柳枝上裹了一层闪烁的春光。 寒酥轻嗯一声点头,说好。 她也想试一试。 封岌牵起寒酥的手,牵着她踩着落日的余晖走在无人的小巷。再往前走有了人影,封岌松开了寒酥。 与此同时,他说:“晚上等我。” 寒酥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嗯一声。她轻轻的答应混在小贩的叫卖声中,她也不确定封岌有没有听见。 两个人在赫延王府前分开,寒酥从南门进府。她怀里抱着些糖果,是买给妹妹和封琏、封珞的。先将糖果交给妹妹,她再去姨母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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